应如是一边朝他走近,一边质问:“快乐是有限资源吗,快乐是不可再生资源吗?你拿走了,我就少一点。”
廖清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三声质问弄得有些懵:“什么?”
“廖清杉,你总这么强撑着干嘛!你总这么为难自己干嘛!你跟我说说你的不快乐怎么了!”
她说话的同时,一阵海风狠狠扑打在他脸上,廖清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声质问,攥着手机的手指,猛然一紧。
“当时苏潺失恋,我怎么跟她说的?嗯?你一句话都没记住是不是!”
“你也不想想,我闺蜜失恋关你什么事啊,你以为我让你把我送过去,又让你跟我上楼,是真的把你当苦力啊!”
“我当时跟她说,你不用消耗你的能量在我身上,不用刻意对我笑,也不用在我面前伪装你很好。”
“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记住是不是!”
五年前,她意外闯入他的世界,永远不按常理出牌,也永远明媚可爱。
他一直以为,她就像表面那样,所有情绪都是直来直去,既坦率又爽朗。
但现在,他才读懂她的一语双关。
原来,她在五年前,就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她在他耳边,耳语多年。
他却从未留心,去揭开她埋下的悬念。
廖清杉听着她的话,喉咙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有些话不吐不快,但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对着那头,嗓音温柔地唤她的名:“悠悠。”
应如是站在摇晃的树影里,看着面朝大海的那个身影,仿佛看到那个离现在的时间和空间都很远的、伦敦的跨年夜。
原本埋藏在回忆里的一幕幕,被这一眼一发酵,铺天盖地,往下涌。
如廖京妍所说,他沉默、孤独、坚韧。
埋首前进,不知疲惫。
所以,此刻,她看着他的身影,心情格外复杂。
有心疼,有后怕。
更有――
“她爱他”。
于是,心里那句藏了很久的质问,便掺着回忆,被她不假思索地喊了出口:
“廖清杉!”
“你还想让我跟你提分手是不是!”
海风里传来的嘶吼,和手机里的那道女声,隔着极小的差别,一前一后地传入他的耳畔。
廖清杉还未来得及思索这份时间差是否客观,就凭本能转过了身。
月光下,一个人影站在稀薄的月色里,身材高挑又纤细。
可能是,天空太无垠,海洋太浩瀚,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略微显得单薄。
但笔直的身子,又坚韧得,像是能替他遮挡住所有风雨。
廖清杉看着那个站在树影下的熟悉身影,眸光深了深。
不过,他没敢认。
毕竟,过去几年里,有太多次的夜晚,他被庞如饕餮的思念吞噬,眼前出现幻觉,但每次伸手一抓,都是一场空。
他本以为,这次抬手,命运赠予他的,依然会是一个无功而返的夏夜。
因此,他就这样,站在与她相隔数十米的地方,隔着月色,隔着树影,隔着白色沙滩反射的光,看了她好半晌。
直到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化,那个“幻觉”主动朝他走了几步。
廖清杉才从惯性产生的魔咒中,瞬间回过了神。
他迈着大步跑了过去,到她身边,看她衣衫单薄,动作利落地脱掉身上的衬衫,搭在了她身上。
应如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那是一个,极为厚实的拥抱。
海风温凉,他落下的温热呼吸轻轻拂过她颈侧。
她埋头在他怀里,忍不住哽咽:“你总是沉默,总是不说,总是怕夺走我身上的快乐。”
“可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能量。”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也是一道光。”
“指引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一个和梦想交手的地方。”
廖清杉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心里瞬间不是个滋味。
他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但至少他勤于思考,在表达自我方面,向来不会有太多词不达意的情况。
但此刻,他在心里搜刮了千言万语,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恰当语句,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沉默的怀抱里,是她自成逻辑地接上了后半句:
“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你别怕,有我在,快乐永远可再生。”
第69章 应如是!不愧是你!……
是金子, 总会发光的。
而我,一定能循着你发出的光,找到你。
――《敢梦人》
海风还在吹。
夜里的气温也在慢慢下降。
廖清杉怕她着凉,说要去车里, 应如是不答应, 铁了心要吹晚风。
没办法, 他只好下意识把人往怀里收了收。
海边的人行道旁, 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张排椅, 廖清杉选的这一个, 头顶的路灯正好坏了。
再加上这个地方鲜少有人经过, 围出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
应如是被他抱在怀里, 听到他嗓音含笑地问:“突然跑过来干什么?查岗啊?”
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鼻音,摇头说:“不是。”
廖清杉:“那是想我了?”
她别开脸,违心地答:“没有。”
廖清杉听了, 轻轻笑了下, 逗她:“那你过来干嘛,攒机票里程兑积分啊?”
应如是:“......”
就无语。
莹白的月光下,廖清杉眸光微垂, 用柔软的右手指腹, 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一脸了然地问:“见过我姐了?”
应如是抬眸:“你怎么知道?”
“要不然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我们心有灵犀不行么?”
“行,我求之不得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把她眼前那缕被风吹起的头发拨到耳后,看着她问,“等会想住哪儿?”
应如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廖清杉挑明道:“是想跟我回家住,还是想让我陪你在外面住?”
应如是看着他, 语气罕见的扭捏:“那我肯定不能跟你回家住。”
廖清杉问:“怎么就不能了?”
应如是:“你还没有明媒正娶,我不去。”
廖清杉:“......”
无声地笑了下,问她:“悠悠。”
“嗯?”
“你说要是毕业前就结婚,应叔叔会打我吗?”
应如是抬头,睨了他一眼:“你做的找打的事儿多了,不差这一件。”
“哟,你自己听听,你这都什么语气,嗯?跟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廖清杉看着她,唇角漾着明显的笑意,“应悠悠,你跟我说清楚,我做什么找打的事了,嗯?”
她听到,极为傲娇地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傲娇完,又搂上他的肩,往他怀里蹭了蹭,在耳边轻声喊:“阿杉杉。”
廖清杉手掌轻抚着她的背:“嗯?”
应如是猜测着他的心思说:“自己的价值不被父母认可,你一定很失落吧。”
廖清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淡淡笑了一声,说:“没有。”
想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他莫名哽了下喉:“悠悠。”
“嗯?”
“不用心疼我,命运待我并不薄。”
应如是一听,又难过了,看着他,重复道:“我就心疼!就心疼!就心疼!”
廖清杉瞬间败下阵来,妥协道:“好好好,心疼心疼,让你心疼。”
她刚哭过的眼睛,映着天上的月亮,直直撞进他瞳孔。
“悠悠,你误会了,我在你面前没有假装,”他嗓音温柔地跟她解释,“每次看到你,我是真的很开心,能把所有烦心事全部抛到脑后的那种开心。”
应如是声音轻轻地说:“可我想让你一直开心。”
廖清杉:“会的,我都把你找回来了,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一直开心的。”
“那我当时跟你说分手的时候,你怎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都不怕没了我,你会不开心么?”她提起这件事,心里委屈得很,“你为什么要答应,你为什么都不挽留我一下?”
“因为――”说着,廖清杉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声,“觉得自己没资格。”
说完,将话锋抖转:“但现在不一样了。”
应如是问他:“不一样了?什么不一样了?”
廖清杉目光落在她脸上:“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能陪在你身边。”
本是温情满满的一句话,应如是听了,心里却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
“那你需要我的时候呢?”她问。
“嗯?”
“那你需要我的时候呢,你怎么熬过来的?”
看她流泪,廖清杉心都软了,低声哄她:“乖,不哭,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哭。”
“可每次都是你把我弄哭的。”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都依你,好不好?”
应如是听了,轻轻吸了下鼻子,说:“你亲亲我。”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利人利己的要求,廖清杉瞬间笑出了声。
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逗她:“不亲。”
应如是一听,立马就急了,伸手去推他:“你......”
发“你”这个音的时候,她双唇微张,与此同时,粉嫩的舌尖抵着洁白的贝齿。
廖清杉看准时机,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因她这个字的发音,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撬开她的牙关,在里面搅了一遍。
把她亲的浑身都软了,他才停止这场亲昵,把人重新抱进怀里,声音比月色还要温柔:“知道我每次抱着你的时候,心里有多踏实么。”
应如是现在哪哪儿都是软的,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你多抱抱。”
廖清杉低头看着她,无声地笑了下:“好。”
不过,抱着抱着,她就不老实了,兴致勃勃地拿起了他的手玩。
她坐在他怀里,借着月光打量他的手。
这会儿,廖清杉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手腕裸露在外,腕骨线条利落流畅,十分漂亮。
应如是看着,突然想起他们的初见,在朝大的餐厅,他从她手中拿过进水的手机。
那样快的动作里,她竟然还有功夫注意到他腕骨旁有一枚浅浅的痣。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痣,很性感。
不过,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的却是另一回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好拽。”
廖清杉听着这形容,哭笑不得地问:“我哪拽了?”
应如是轻哼一声:“反正就是很拽。”
“应悠悠,你那沾着面汤油乎乎的手机,是谁给你擦干净的?”廖清杉被她的话给气笑了,“给你擦手机,请你吃面,还告诉你拯救手机的办法,结果你对我的评价就是拽?”
说着,侧过身,抬手刮了下她鼻翼:“小没良心的。”
“就是很拽,”应如是不满道,“你都不跟我要个联系方式,万一我们见不到了怎么办?”
闻言,廖清杉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跟她说:“放心,一定见得到。”
应如是问:“你就这么肯定?”
他点头:“嗯。”
“为什么?”
廖清杉看着她,语气和目光同等认真:“因为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而我,一定能循着你发出的光,找到你。”
“你少来,”应如是不吃这一套,伸手去推他,“你那天说的明明是,是金子早晚会被我吃光的。”
“还记得呢,小心眼。”说着,把人从座位上抱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了。”
“好吧......”
“想好住哪儿了没?”
“其实,”应如是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今天是跟同学一起过来的,我们学院有个实践活动,学校订好房间了,我就是顺便来看看你。”
廖清杉听了,丝毫没怀疑。
“对了,今天在来的路上,年老师说,他是第一次碰到《盘古》这么尊重创作者的投资方,他说,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有一种崇高的体验。”
“那你下次替我谢谢年教授,能请到他坐镇,也是我们的幸运。”
“你自己去说,我才不替你转达。”
“小气鬼。”
“那你就是个大气球!”
“说谁是大气球呢?”
“你!你是大气球!”
“应悠悠!大气球!被我牵着走啊走!”说着说着,廖清杉自己先乐了,“嘿,你别说,还挺押韵。”
“廖清杉!你别欺负我!”
“行,在外面,不欺负你。”
应如是:“......”
这人真的好过分啊!!!
把她送到酒店之后,廖清杉开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