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为了守护秘密,不跟他说真相,还想让他一点都不恨你,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
“教育,就是一个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过程,”应书郡此刻完全就是祝和风上身,拿出她跟学生家长谈话的势头,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不付出,就想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廖敬远扬声:“谁没付出了?”
“对对,你付出了,付出了时间、金钱、精力,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教育环境,但人家不也考上了国际名校,你生病的时候,不也是他扛过了担子,一个人把廖氏管理得风生水起,你投入的,不都得到了回报?”
“但你唯独没有走进他的心,你只是在用你以为好的方式去对待他,所以,清杉能长成这样,真是不错了。”
“你难道没听说过,越是家大业大的家庭,越容易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离经叛道的纨绔子弟,为什么,因为他们背后有资本,离诱惑太近。你身边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但你儿子,没有任何跋扈,反而一身清风儒雅。”
“你看过他的作品,难道你感受不到他的诚意?”
“那一部部艺术作品,都是时间和心血的凝练。”
依j
“再有天分的人,也得用一分一秒去浇灌。”
“毫无捷径可选。”
“况且,他又不是没得选择,他明明有康庄大道可以走,还能用三年时间去打磨一部作品,这背后得是多好的心性。”
廖敬远沉默听完,许久都没有说话。
“老廖啊,”应书郡继续发力,“都说血缘这东西很神奇,但还有一个东西也挺神奇。”
他终于出了声,问:“什么?”
“慕强心理。”
应书郡说,“世人都慕强。”
“你听我刚才说那么多,感觉我在这场谈话中占上风,但从事业这个角度,我没资格跟你比,我没你那个魄力,没你这份远见,也没你这股胸襟。”
依j
“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吃过多少苦,咽过多少委屈,才终于走到今天,你以为孩子们不知道?”
“京妍面对那么大的挫折,都没放弃自己,清杉也是,不管你再反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但他也从来没有逃避自己肩上应该担当的责任,他们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俗话说得好,言传身教就是最好的教育。”
“否则,他现在明明有独立的能力了,明明可以不管不顾你的看法了,为什么还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归根结底,还是他对你有崇拜,不然他为什么非要得到你的认可?”应书郡说着,忽然抬起头,看着廖敬远,话锋一转,“你以为你谁啊?”
廖敬远真是服了:“嘿,你这人。”
我是他老子,还我是谁。
他勾起唇角,笑了声:“应书郡,欲扬先抑让你玩明白了是吧?”
可说完,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被理解的酸楚。
说来说去,都是缺少沟通。
都有爱,但是都不会表达爱。
但他,不是个坏父亲。
所以,才能培养出这样一双引以为傲的子女。
盘踞在心中多年的结,
没想到,还是得老友来解。
“要不是知道应如是是你闺女,我还真不一定能让她进我家门,”廖敬远笑着说,“提前给我透个底,准备要多少彩礼?”
应书郡知道这话是在恶心他,睨他一眼:“滚!”
廖敬远笑得不行,从座位上起来,邀约道:“走,晚上喝一杯去,感谢晚辈让我们又聚在一起,你说,这得是多大的缘分。”
“喝什么喝!你手术还没做够?”
廖敬远:“......”
听听这话,多损。
“我是说,喝潮汕粥,养胃。”
应书郡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了,拜托你一件事。”
廖敬远看着他,问:“什么?”
“有机会跟我闺女说一声――”
“她昨天的努力有意义。”
第76章 请你持之以恒,请你耐得住等……
如果当下还不是最好的结局,
请你持之以恒,
请你耐得住等。
――《敢梦人》
廖敬远听着这份充满疼爱的拜托,倏地笑了一声,语气肯定地接上一句:“是有意义, 她提出的‘文化集装箱’, 确实让我眼前一亮。”
应书郡没听明白, 问:“什么文化集装箱?”
廖敬远这次终于在语言上扳回一城, 看着他, 略带嫌弃地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应书郡:“......”
看不起谁呢你。
从办公室走出, 两个人正准备去乘电梯, 廖敬远双眸一抬, 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然地叫了她一声:“京妍。”
廖京妍闻声回眸,眉眼含着清浅笑意:“爸。”
然后, 看着应书郡, 微微颔首:“叔叔好。”
应书郡:“你好。”
廖敬远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 问她:“我要跟你应叔叔出去吃饭, 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 ”廖京妍轻轻摇头,“我已经吃过了,您就跟应叔叔,好好叙叙旧,但是,不能喝酒。”
廖敬远笑:“知道了。”
跟廖京妍道过别,两个人走进电梯, 应书郡看没人了,才开口问:“刚才是不是想跟她说实话来着?”
廖敬远目光沉静,看着下行的层数,喉间哽涩地“嗯”了一声。
但正要开口的那一刻,看到她转过身,叫他“爸”,廖敬远忽然觉得,这份真相经不经由他口中说出,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他就是她的父亲,她就是他的女儿。
这一点,毋庸置疑。
-
与此同时,宽敞明亮的客厅内,廖清杉问出的那句“那去伦敦那次呢?”像是一记重磅炸.弹,在平静的餐桌上掀起了重重涟漪。
应如是听到这个问题,反应了一瞬,就明白了背后的深意,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口热气。她低头,眨了眨眼,许久后,才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伦敦?”
廖清杉跟她开玩笑:“我调了那年的监控,发现走廊上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家悠悠嘛。”
依j
“你骗人!”应如是伸手推他,“肯定是我爸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不让他告诉你,他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应悠悠,你搞清楚,”廖清杉抬手捏她的鼻子,“人家是你爸,凭什么听你话。”
应如是:“......”
看她无语,廖清杉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双臂抱着她,嗓音宠溺地喊:“我的傻悠悠。”
应如是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可委屈了:“悠悠才不傻......”
廖清杉笑得胸腔微震,双手轻抚着她的长发,随着她的心意哄:“嗯,不傻,我的聪明悠。”
应如是听了,瓮声瓮气地说:“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钟摆一圈一圈地走,数不清转了多少圈,廖清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可是,你知道么?”
应如是听着从头顶落下来的问句,从他怀里坐起来了些,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什么?”
廖清杉迎上她的目光,说:“你误会我了。”
应如是不解,扬声问道:“误会你?误会你什么了?”
廖清杉:“误会了你在我心中存在的意义。”
应如是听了,神情一愣。
廖清杉看着她,目光认真地说:“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负担。”
“每次回复你的消息,看到你更新的朋友圈,听到你跟我说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会觉得,明天是值得期待的。”
廖清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嵌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那是我一天中少有的轻松时刻,从来都不是负累。”
对她爱意的回应,不是剥夺时间,而是馈赠时间。
如果不是她那些鲜活的分享,廖清杉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撑过那一段难熬的岁月。
或许还是能撑下来吧。
但肯定不会有这么多,能够让他喘息的片刻。
他解释这番话,本意是想安慰,安慰她对自己来说,从来都不是负累。
结果,说完,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姑娘,眼睛瞬间变得更红了,小嘴一撇,预示着风雨欲来。
下一秒,廖清杉就看到她拽着他的衣襟,哭了出声:“那悠悠好亏呀......呜呜呜......悠悠好亏,悠悠少陪伴了你四年半的时间......呜呜呜亏死了......”
廖清杉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你没有少陪伴,你画的那些画,不就是在陪伴我吗?我都看到了,所以不亏。”
应如是听了,聪明的小脑袋一转,理了下背后的逻辑,瞬间哭得更大声了:“那悠悠更亏了,你少陪伴了悠悠四年半的时间,我对你的四年半一无所知......”
“不会一无所知,这四年半的时间里,我也......”
说着,廖清杉声音忽然顿住。
其实,他是想说,他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记录了他的四年半,作为对她的回应。
但是,那个东西,在京溪,不在手边。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
于是,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语气温柔地叫她:“悠悠。”
她带着小小的鼻音,应了声:“嗯......”
“你只需要知道――”
“爱你,从来都不是一件辛苦的事。”
“而是一件幸运的事。”
应如是听着这番话,忽然想起那年冬夜,她的心路历程。
她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
不是他们幸运地躲开了那些问题。
而是他辛苦地接住了那些问题。
如今,重逢之时,当初隐藏的秘密终于揭开,他跟她说――
爱你,从来都不是一件辛苦的事。
而是一件幸运的事。
有关“幸运”和“辛苦”,两个截然不同的运用,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应如是感觉过往的岁月化成一阵风,涌上了她的心口,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眼前突然具象了他这一路走来的所有艰难历程。
她看着他,红唇微动:“你回到我身边,辛苦了。”
说完,应如是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刚哭过的眉眼一笑起,像是映着彩虹的清流,格外令人心动。
她说出的话更是:“以后,都会是好结局的。”
-
当天晚上,两个人乘飞机从南栖飞往了京溪。
时间渐渐逼近九月末。
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九月的最后一天,廖清杉把完成的[对话.对画]策划案拿给了赵经柏看。
赵经柏看完,合上策划书,问他:“这次拍摄,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电视台合作?”
廖清杉听了,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确认道:“可以吗?”
赵经柏点头:“可以。”
廖清杉心里忽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那谢谢赵叔了。”
毕竟,这档节目不同于之前,拍摄多为外景。
这次拍摄,需要依靠强大的科学技术,以及更为专业的制作团队,才能重现他脑海里构思出来的,跨越千年的对话感。
如果能在京央电视台进行拍摄,毋庸置疑,肯定能事半功倍。
“我这还有节目要盯,先走了,”说着,赵经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年轻人,得偿所愿地笑了声,“晚上八点见。”
廖清杉点头:“嗯,晚上八点见。”
当日晚八点,《盘古》在朝大的1500报告厅提前公映。
公映之前,年又青把所有的创作人员都聚在一起,说了几句真心话:“同学们,四年磨一剑,今晚,终于到了要亮剑的时候了。”
说着,他眼眶竟然忍不住地泛湿。
他刚才叫的那一声“同学们”,绝对不是泛指,他眼前坐着的这些人,从中年到青年,一个个都是他亲手带过的学生。
经历了多少人,多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努力,多少经验的累积,多少资本的加持,他们才终于打磨出了这样一部作品。
看大家都因为他有些泪目,年又青不想把场面弄得太煽情,于是没再继续,看着所有人,简简单单地说了句:
“别的话不多说了,都在作品里。”
“希望能让全世界看到,我们的国漫,也不差。”
北京时间晚八点整,观众席灯光关闭,全场屏息以待,静候银幕亮起。
由长胶片演变而成的黄色巨龙,飞过绿色的屏幕。
熟悉的音乐响起,1500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
众所周知,《盘古》来源于中国最早的神话故事。
但这部电影,并未止步于对内容的复刻,而是对原本的故事进行了重构,制造了更加分明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