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汪春水, 摧毁人的理智, 挑逗人的心神。
廖清杉低眸看着她, 呼吸霎时变得粗重起来, 炙热的吻灼烫上她的每一寸肌肤。
墙壁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 垂涎、欲滴, 悉数溺在她甜软的嗓音里。
这个白昼,情潮如坠入暗夜般,肆意涌动。
人造的夜晚, 温热、潮湿、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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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 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两个人之间,还是廖清杉先醒的。
倒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她的动作给弄醒了。
过了会儿, 或许是情侣之间的心电感应, 应如是也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被廖清杉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想起自己之前睡觉的种种恶劣行径,应如是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优秀,不放过任何一个求表扬的机会,立马开始臭屁地夸自己:“阿杉,我发现我跟你在一起睡觉可老实了。”
廖清杉:“???”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轻拍了下她的背, 语气戏谑地问:“你哪儿老实了?”
应如是条条有理地跟他解释:“我自己睡觉的时候,尤其是夏天,常常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在床尾,我跟潺潺睡觉,她也说我老是抢她被子,但我跟你睡,我晚上睡的时候什么样,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说完,似乎是觉得程度不够,又“应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起来:“悠悠真的好乖呀!”
廖清杉:“............”
看他沉默,应如是语气不满地问:“你为什么不夸夸我?”
廖清杉在她头顶轻轻叹了一口气,如实道:“因为我怕说谎会遭报应。”
应如是:“?”
在心里琢磨了下,忽然有些心虚地发问:“我难道......睡得很不老实吗?”
廖清杉:“......”
听听这语气,无辜的哟。
其实,廖清杉第一次跟她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姑娘前半夜估计是累得,尚且能老老实实地睡,到后半夜就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养精蓄锐的能力太强,整个人是翻来又覆去,时不时还对他拳打脚踢。
“你说呢?”想到这儿,廖清杉倍感无奈地笑了声,“我天天跟你睡觉,跟打游击战一样。”
应如是一听这话,嘿,你敢信,她自己倒先急上了。
只见她动作极快地从廖清杉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一边朝反方向翻身一边喊话,语气极为嚣张:“那你别跟我睡!”
“你去哪儿?”廖清杉动作熟练地把人拽了回来,“我不跟你睡跟谁睡,嗯?”
激将法奏效,应如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先是抿唇偷笑了下,然后才恃宠而骄地问:“那我这么不安生,怎么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被你好好地抱在怀里呀?”
“不跟你说了么,打游击战,”说着,廖清杉低低笑了一声,“你跑你的,我追我的。”
应如是听了,有些抱歉地问:“那你晚上是不是总是被迫醒来?”
初秋的凌晨,已经有些许凉意,廖清杉把她又往怀里抱得紧了些,片刻后,在她头顶轻轻叹息了一声,说:“不用醒。”
“嗯?”
“我凭潜意识就能抱住你。”
-
此刻,破晓还未至,整座城市都静悄悄的。
应如是就在这个尚未苏醒的世界里,听到了一个让自己世界苏醒的声音。
“不用醒,我凭潜意识就能抱住你。”
他总能不经意地说出一些话,让她觉得格外窝心。
趁她沉默的功夫,廖清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凌晨四点。
昨天,两个人折腾了一下午,清洗过之后,就直接上床睡了,连晚饭都没吃,那时候估计也就七八点钟的样子,所以,虽然醒的早,但睡眠时间倒是足够。
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廖清杉低头,问了句:“还困不困?”
她刚起床的声音总是奶声奶气的:“不困。”
“那起床吧,吃个早餐,然后我们开车回枫桥。”
“不要,”应如是抱着他,跟他撒娇,“再腻歪五分钟,就五分钟。”
“......行吧。”
于是,两个人又在被窝里腻歪了一会儿,起床吃过早餐,应如是就跑进了衣帽间,挑来挑去,她选了一身个极其符合休闲假日的打扮,白色娃娃领针织衫配浅蓝色牛仔裤,整套搭起来清纯又干净。
换好衣服,她还画了个淡妆,又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
她本身就长得显小,这样一穿,更是跟个高中生没两样。
殊不知,她臭美的功夫,廖清杉就像个搬运工一样,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慢慢往车上搬,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终于搬完,车子的后备箱和后座几乎都被塞满了。
搬完最后一趟,廖清杉又上来接人。
应如是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廖清杉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白衬衫配黑西裤,外面还穿了一件及膝的黑色风衣,衬得整个人肩宽腿长,雅人深致。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穿风衣的样子,愣在那里,像个花痴一样,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廖清杉不解地叫她,她才一溜烟地跑回了衣帽间,边跑边喊:“你等下,我进去换身衣服。”
进去之后,她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裙,外面搭了一件白色风衣,原本的白色板鞋也换成了白色高跟鞋,白皙纤瘦的脚背连着骨肉匀亭的小腿,整个人看起来女人味十足,精致又漂亮。
看到廖清杉打量的目光,应如是主动解释:“我刚才穿的那一身太显小了,咱俩站一块,别人肯定以为你包养了女大学生,对你名声不好。”
廖清杉:“......”
他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那次去买皮卡丘的玩偶,她非要抢着去买单,廖清杉跟在她身后,才知道她抢着买单根本是图谋不轨,她之所以买单,就是为了找机会跟店员吹嘘:“是吧,包养帅哥,就是花钱。”
想起这件往事,廖清杉抬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说我是被包养的那个吗?”
“嘿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吧!”应如是走到他面前,义气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外表看起来是气质淑女,但说出来的话就跟个女土匪一样,“没事,不用不好意思啊,就凭咱俩这交情,姐肯定好好包你!”
廖清杉:“......”
真是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但他能怎么办。
他就是玩不过她啊!
真愁人。
-
十月,处在晚夏与初秋的交界,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他们出发时,天色才微微亮,往东开了一会儿,就看到日出就着远处的山脊线,磅礴而出。
天光大亮时,他们到达枫桥。
五年前,纪录片《笑望书》的播出,让更多的人把目光投注到了那些被遗忘的土地,其中就包括枫桥。
得到关注之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半桥很快就被修葺一新,片片红枫也拔地而起。
这座小镇,又开始镇如其名。
这就是媒体的意义,它不能成为筑桥的砖瓦,也不能成为红枫的种子。
但它能唤醒人们沉睡的注意力,唤醒之后,才会有切实的行动。
廖清杉开着车,轻车熟路地开到家门口。
除了这座桥周围的风景变得更好了,其余的一切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依然被打理得欣欣向荣。
因为美景重回巅峰,周叙家民宿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经过门口的时候,廖清杉还抬头望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很快,车子在熟悉的门口停下,祝贺章和孙敏两个人正在做早饭,听到车声立马从家里走了出来。
看到长辈,廖清杉立马下了车,彬彬有礼地问候:“外公外婆好。”
应如是听到,不满地扬起音调“嘿”了一声:“你这改口改的有点早了吧。”
廖清杉:“那我叫什么?叫爷爷奶奶?”
应如是:“......你还是叫外公外婆吧。”
叫爷爷奶奶的话,这关系也太乱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祝贺章凶了应如是一句,然后看着廖清杉,笑得眉眼都绽开,“想怎么叫都行,啊,别听她的。”
应如是:“......”
隔辈亲,很冰冷。
几个人聊了两句,廖清杉便转身去拿带过来的礼物,车门打开,孙敏看着那满满一车厢的东西,忍不住感叹:“你这孩子,你说你带东西就带东西呗,我知道不带你也不好意思来,但你带这么多干什么?”
廖清杉笑着应:“不多,都是您能用得上的,您别嫌弃就行。”
孙敏:“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四个人正寒暄的时候,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悠悠。”
应如是探头往外一看,立刻从这场多人对话里挣脱了出来,走到家门口,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喊了声:“周叙哥。”
周叙往里面看了眼,笑着问:“跟男朋友回来过节啊?”
应如是:“嗯。”
周叙往前走了两步,欣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盘古》我可是看了啊,拍得可真不错,以后悠悠可就是咱们枫桥的小骄傲了。”
“夸得有点过了啊,”应如是眯着眼,用手指比了个芝麻大点的空隙,“我就是其中的一枚小小螺丝钉。”
“行了,”周叙摆手让她进去,“好不容易回趟家,快进去团聚吧。”
应如是“嗯”了一声,朝他挥挥手,说:“那我们有时间再见。”
周叙点头:“好。”
他是想平静地看着她走进去。
可是,直觉和理性总是相互背叛。
看到她转身,周叙尚且还能控制自己,可是,看着她就要进入家门,他还是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悠悠!”
应如是顿住脚步,回眸:“嗯?”
周叙在阳光中,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真诚出声,嗓音落得格外温柔:
“要幸福哦。”
应如是听了,弯眉一笑:“谢谢周叙哥,你也是,你也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廖清杉正好从家门口走了出来。
因此,他一抬眸,便自然而然对上了周叙的目光,想起当初因为“闹鬼”事件无意间发现的那张照片,廖清杉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在心中把一份爱意藏了好多年。
尽管,这份爱意没有收获好的结局,但他还是衷心地祝福了他的姑娘。
想到这儿,廖清杉朝他点了下头。
周叙愣了瞬,然后以同样的动作回礼。
但其实,这动作,他做起来有些心虚。
毕竟,他并不是从一而终的坦荡。
当初,得知两人分手之后,周叙曾想过趁虚而入。于是,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就去了京溪工作。
在一座新的城市,以老乡兼老朋友的双重身份约应如是出来见面,实在是太过容易。
可见了两面,周叙就发现,这姑娘外表看起来乖巧玲珑,但内心有一堵太坚硬的墙。
没人能攻破。
那个和她同届的理科状元也不能。
身为旁观者,尤其还是个别有居心的旁观者,周叙比很多人都要清楚,他们两个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少了其中任何一方的坚持,他或许都有机会能趁虚而入。
可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没有任何一方想过要放弃。
如果你觉得两个人破镜重圆的故事太过容易,那你这个想法,恰恰说明了他们的不容易。
你是否想过,你之所以感叹容易,就是因为你觉得,他们虽然分别多年,但重逢之时,既没有外力阻隔,亦没有疏远的内心,所以才会容易。
可是,这些问题,不是在情侣之间不存在,只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
――那背后,该是怎样的坚定。
周叙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一样坚定的身影,忽然觉得心脏悬起。
他看着她长到十八岁,然后――
看着她爱别人。
还好,那个人比他优秀,也很爱她。
他荡漾多年的涟漪,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归于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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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因为两个人刚吃过早餐,所以都不饿。
于是,就跟边牧玩了起来。
应如是看着好久未见的大宝贝,抬手顺着它的毛,一脸温柔地问:“姗姗公主,有没有想悠悠呀?”
边牧姗姗伸出舌头,“嗯”了一声。
应如是又问:“那你想没想阿杉啊?”
边牧姗姗看着廖清杉:“嗯。”
廖清杉:“......”
分开叫还没什么。
这怎么连在一起叫,听起来跟他是这只狗的儿子一样。
应如是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问:“那我们带你出去溜溜好不好?”
边牧姗姗一听要出门瞬间就兴奋了:“嗯!嗯!嗯!”
还是那条晨间小路,和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如出一辙。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们终于能安安生生地遛个狗。
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上演一出两人一狗都累得不轻的“他逃、它追、她插翅难飞”。
想到那太过戏剧性的一幕,应如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廖清杉似乎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一脸无奈地提醒:“别笑了。”
“你也别――”应如是越笑越停不下来,“憋笑了。”
廖清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