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秦湘,恨到骨子里。
此刻看到秦湘像个狗一样匍匐着,心底好不痛快。
外人眼里的秦湘,乖乖女,不惹事的好学生。
王曼雯回想,在初一那年,她陷入泥潭,后来秦湘把自己拉了出来,走到光明地界。
可,那又怎样。
她在深沟里过得也没多差,习惯了那种生活,所以秦湘当时就是多此一举。
几个人走过来,用力拖着秦湘到了几天前的小树林里。
昨晚刚结束一场秋雨,小树林里莫名阴森,混着泥土气息和酸臭味。
秦湘忍不住干呕。
“我草,这女的不会要吐了吧?”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女生问,“我可得离远点。”
王曼雯回头,“放心,脏不到你身上。”
那女生蹙眉,想说什么话,瞥到一旁走过来的高大身影后瞬间息了声。
“哟,江弈来了?”一个寸头上前,递给刚走来的身影一根烟。
江弈“嗯”了声,低头拱火,点烟,目光接触到什么,动作一顿,笑了,“这人谁啊?怎么坐地上?不嫌脏?”
“说的什么话,”王曼雯轻笑,走近,两指一捏,烟嘴便到了她口中,“她就是前几天报警的人。”
江弈挑眉,蹲下身,寻找女生的脸。
秦湘下巴被他捏着,像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挺眼熟啊?”江弈说。
“可不眼熟吗?人家是女学霸,上台演讲过。”有人接话。
“又一个学霸?”江弈问。
“嗯呗。”
王曼雯一根烟抽完,脚尖踩灭烟头,哼笑,“谁先上?”
刹那间,秦湘原本的希望一瞬崩塌。
“你这话说的,”江弈盯着秦湘笑,“我能上不?”
“您说的上是哪种上啊?”
“我草,激情野战啊?可以可以。”
“哎,你还别说,套我都备好了。”
他们的话低俗恶心,秦湘觉得这些人荒谬至极。
疯子。
一群疯子。
突然,一道尖锐声音打破哄笑。
“滚,你敢上她试试?”
那一刻,秦湘又有了希望。
可下一秒。
“老狗,你先上。”
不过短短两秒钟,她便经历了天堂地狱。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任由他们欺负人。
秦湘抬头,正欲开口,却对上一道视线。
依旧冷冰冰,毫无温度可言。
但她不在乎。
刚要开口呼救,那道身影便消失不见,直接掠过此处,没有停留。
这次,秦湘心好似停止跳动。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周晏生凭什么救她。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啧,真是便宜老狗了。”
“要不咱俩一起?”
“去尼玛的。”
每次电影里出现这种情节,作恶的人都不会得逞,反而受到严惩。
差点被迫害的女生往往都会被喜欢的男生救走。
可现实不是电影。
英雄救美不会发生在这,现实最后……也都会变成纪录片。
是她不够幸运吗?
不是,是这个世界病了。
几分钟前,她把一切看在眼里。
周晏生不是一个人,他身旁的人,是个女孩。
别的女孩安全平安,而她呢。
她在挨打。
秦湘闭眼,内心不断挣扎,唯一的手机落在家中。
绝望,无助,窒息,恐惧……
那个瞬间。
她想去死。
拉着全世界一起。
去死。
她听见塑料被撕开的声音,睁眼,站在她面前的是一男生,手上捏着透明的气泡。
“你小子,真行。”江弈笑老狗。
作案工具挺齐全。
被称作“老狗”的男生,剔着寸头,另一手去触碰自己裤腰,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小妹妹,别害怕,待会儿有你爽的。”
“你可别挣扎,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他们是什么?
都能说出别让受害者挣扎这种话。
秦湘身子往后挪,话已经连不成句子了,想跑但真的没力气了,刚刚被人拖拽到这里的时候她拼命挣扎,反被拳打脚踢,腰腹上都挂了彩。
但她依旧不顺从,即便是牙关打颤也在开口:
“你…你这样是,犯,犯法的。”
老狗丝毫不在意,“那你报警啊。”
秦湘不停地往后挪,腿已经软到失去知觉。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老狗,你这不行啊?”江弈笑了,“要不我先来?”
他们没在意秦湘的动作,只当那是临死前的无谓挣扎。
老狗内心无端起了火,他走了几步,“你他妈别躲了!”
只是他的手还未碰到秦湘,远处便传来了警笛声,刺耳又持久,绵延不断地响着。
警笛穿透一片片建筑物,饶是没见到警车,也令在场的人心惊胆颤。
“我操,”老狗猛地抬头,“又是哪个狗逼报警了?”
倏忽,一包零食砸过来,准确无误地撞到老狗的后脑勺上,包装袋的封口敞开,细细碎碎的瓜子皮悉数落进他的后背。狼狈到不行。
与此同时,一道嚣张狂妄的女声传来。
“你爹。”
第7章 始年
所有人看过去,一棵矮树旁,站立两人。
一男一女,无比登对,十分刺眼。
男生顶着耀眼金发,身穿一件无袖黑色老头衫,脖颈处落了暗红色红斑,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焰。
他懒散抬眼,乌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疏离而冷淡。
话是他身旁人说的。
女生美的破碎,长发随意挽成一个低马尾,五官精致,肆意张扬,上身搭着一件咖色衬衫,紧身牛仔裤把她的腿型修饰的细长美。
秦湘也看过去,来不及欣赏女生的美貌,下意识地发出求救信号:“求求你……救救我。”
这是求生的本能。
南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红了眼眶,“艹,一群畜生。”
她刚提步,手腕就被人拉住,回头,声音抑制不住在发抖,“松开。”
周晏生还没开口,警车便到了,一个个穿着浅蓝色制服的警察迅速上前,紧接着便是一场兵荒马乱。
之后,现场所有人被带到派出所。
小而拥挤的派出所里,争吵声持续不断。
“谁让她多管闲事的?她如果不报警的话,我们才不会打她。”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也不是无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放学不赶紧回家我们会打她吗?她就是个圣母,我最烦这种人了!”
“你说我们性.侵?我们撑死算互殴。”
秦湘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浑身被气得发抖。
他们……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女孩蓝白色的校服此刻脏的不成样子,泥土,脚印,脏的东西都附着在上面。
南栀忍无可忍,拍桌而起,“够了!”
她偏头,忽然笑了一声,“多管闲事?无缝的蛋?互殴?挺好笑的,”她冲着警察说,“警察叔叔,您不管管吗?”
男民警直接把一群人分开各个审讯,屋内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南栀坐到秦湘身旁,从包里拿出湿巾,撕开包装,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脸,脖子和双手。
室内一片静谧,过分的压抑。
片刻后,一阵隐忍的抽泣声传来。
秦湘喃喃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我那天晚上不能报警吗?”
三年前,她是不是不该帮王曼雯。
周晏生站在一旁,听到女孩微弱的自我挣扎与否定,蹙起眉头。
南栀听到这话,心里的愤怒更甚,忍不住低骂,“这群畜生!”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你很勇敢。”
如果善良的举动换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打击和报复,那是不是——
大家为了自保。
正义便不存在。
善良的人就该被叫做圣母吗?
不是这样的。
也不该这样。
秦湘再也忍不住了。
被揪着头发的时候她没哭。
被恶意辱骂的时候她也没哭。
被扇耳光的时候她更没哭。
可现在,她忍不住了。
人有时挺怪的,被欺负的时候,神经细胞在告诉大脑要忍着别哭。
可一旦被安慰,泪腺就好似失控一般,最后泣不成声。
那些忍住不哭的眼泪,轻而易举地被安慰打败。
秦湘的哭声起初是隐忍又克制,后来因为南栀一声又一声轻柔地安抚,渐渐放大。
那群作恶的人,一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他们仍在胡言乱语。
“你有什么好哭的?”
“报警的是你吧。”
“你多管闲事还有理了?”
一位民警发出一声暴喝:“都给我闭嘴!”
屋内这才安静下来。
倏忽,一道缓慢又低沉沙哑的声音出现:“你们,狗叫什么?”
镜头被拉远,众人的目光看向声源地。
周晏生单手插兜,微垂着头,掀起眼睑,双眼皮褶皱压得极深,气质阴狠冷厉。
好似在看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垃圾。
他扯了个笑,“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受害者有罪。”
江弈站在人群最后,看清男生的面容后,目光里多了几丝复杂。
眼前的人他听说过,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一开学就揍了高三那群扛把子一顿,起因便是那群扛把子听到高一新生有了一个刺头,就找周晏生的事,结果反被揍。
也挺讽刺的,一群人打不过一个高一新生。
这也是令他想不通的一点。
那位民警看到开口的人,面色不悦,但没多说什么。
事情的结果就是,几个人大多未成年,拘留五日以上,十日以下。
当天夜里下了最后一场秋雨。
秋风透着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架着烧烤摊。即便是雨夜,客人依旧多,四周都是划拳声。
南栀正在给秦湘上药,两个女孩子的举动惹来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
周晏生注意到这点,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众人立马撇开视线。
秦湘低垂着眼皮,刚刚出派出所的时候,王警官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上次就是你们这群人,派出所接到了两次报警,这次还是你们这群人,又接到了一次报警。”
“两次报警。”
秦湘细细揣摩,上次,报警的该不会…也有周晏生吧。
“靠,你们吃烧烤竟然不叫我?”陈燃收了伞,长腿拉了个椅子坐过来。
陈燃坐在一旁,眼神接触到周晏生的金发,一阵惊呼,“我操,你这金发真够亮眼的。”
他笑的胸腔发抖,“品味还挺独特。”
周晏生把玩着玻璃杯,抬眼睨了他一眼,“说够了没?”
陈燃收起一幅玩世不恭的姿态,自顾自地倒了杯啤酒,“还不让人说了。”
南栀看了过来,骂了一句陈燃,“你懂什么?周老板再捯饬捯饬都能进军娱乐圈了。”
陈燃哼笑,拿脚踢了踢身旁的人,“怎么突然想染发了?”
周晏生没做声,眼睑低垂,长腿大剌剌敞着。
南栀白了陈燃一眼,“我之前看到一个男明星染的金发还挺帅,就随口一说,让周老板也染个,谁承想,他还真染了。”
陈燃听到这话,双手鼓掌,笑道:“为爱染发啊?”
南栀随手拿起酒精塑料瓶扔向他,“别他妈乱讲。”
陈燃耸肩,满不在乎,“行,大小姐。”
对话声传进秦湘耳朵里,她心里麻麻的,又酸又胀,总之是很不好受。
南栀这时倒了杯温水放在秦湘面前,温声道:“小妹妹,喝点热水。”
陈燃这才把注意力分到秦湘身上,他有些惊讶,“秦湘?”
南栀抬眼,“你们认识?”
陈燃点头,“一个班的。”
南栀“哦”了声,继续对秦湘开口,语气温柔,话语里也带着温暖:“以后如果有人再欺负你,你就报这两人的名字。”
她抬手指了指两人。
秦湘悠悠抬眼,视线跟随南栀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对上一副没什么情绪的黑瞳。
她内心翻涌着数不清的情绪,但在此刻都被掩饰的很好。
她睫毛颤动,眼底的水波荡漾,清澈地闪烁,“谢谢你......”
南栀摆手,“没事,”她蹙眉看向对面两个男生,“你俩,不表个态?”
陈燃被她蛮横的样子气笑,“行,表个态。”
他偏头,笑得吊儿郎当,话也是不正经的,“兄弟,你媳妇儿让你表态呢。”
南栀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甩向陈燃,“你小子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