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说的很平静,却堵死了顾子云最后一点希望。
如果她生气,那么顾子云还有辩解的希望,可她只是生气了一会儿,又迅速冷静下来,冷静的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份感情中投入过。
江稚鱼最后对顾子云说:“顾子云,其实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于是他们终于如覆水难收。
顾子云站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腿都稍微有了一点麻木,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使自己在她面前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
他说:“我知道了,我不会来打扰你了。”
顾子云说完这话,还希冀从江稚鱼脸上看到什么类似于后悔的表情,可惜失败了。
于是他放狠话,他罕见地喊她的全名,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恨意,他说:“江稚鱼,我恨你。”
这实在和顾子云的个人风格很不相符,他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富二代,他也长了一张一看就容易上当受骗的脸,他的眉眼常年带笑,就连不笑的时候唇角也是上扬的,要是一笑,就完全咧开了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可是他现在整个人蒙上一层阴影,他的眼睛失去了笑意,像天上的星星突然坠落,他瞧着她,一米九多的个子极有压迫感,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说:“江稚鱼,你一定会后悔的。”
江稚鱼心想,他现在就像电视剧里被坏女人伤透心的富二代。
江稚鱼说:“嗯。”
然后又说:“顾子云,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顾子云听了这话却没立刻离去,反而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大约是确定她真的这么“无情”,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沈佳雁走到江稚鱼旁边,和她一起看顾子云远去的背影,说:“我刚才真怕他动手。”
江稚鱼被她逗笑了,说:“不会的。”
沈佳雁瞪了她一眼:“你还笑?早知道顾子云是这个德性,我当年怎么也要阻止你们在一起,瞧他现在这样子,因爱生恨,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怎么办?”
江稚鱼摇头:“他不会的。”
沈佳雁说:“你怎么知道?”
江稚鱼盯着地上的倒影,过了一会儿,说:“我们毕竟谈过三年的恋爱。”我了解他。
像顾子云那样在爱里长大的人,是不会伤害别人的,他会一次又一次给街边的乞讨的人钱;连街边发传单的人都不会拒绝,接过来之后还要说一声谢谢;寒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去慈幼院,他平时那样性子急的人,却对小孩子和老人充满了耐心;他还会每年给贫困地区捐钱……他是最心软的人,他没什么太大的志向,所以满心都扑在江稚鱼身上。
后来江稚鱼也反思,是否是自己忽略了他,想来想去,是他们不合适。
顾子云不能理解江稚鱼为了她的学业事业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轻易地就能毁了她很久的成果,纵使无心,亦是伤害。
所以沈佳雁说:“是,他是不会故意伤害你,可他要是像之前那样闹你,那不叫伤害吗?在顾子云眼里,什么都不重要,只有爱情最重要,他要是折腾起来,以他家的背景,完全可以断了你之后的职场之路……”
沈佳雁说:“女孩子在金融这一行业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你努力了这么久,难道要因为一段三年前就分手的感情,把一切都付之一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顾子云一定去公司找你了吧?所以你才会在路上给我发信息,让我来救场……”
江稚鱼叹了口气:“是,他来的时候撞上程千帆,差点和程千帆吵起来了……”
沈佳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说:“那下次呢?要是人再多一点,叫盛世证劵的人都知道你有这样一个前男友,要是顾子云再用点办法从中阻挠,好的项目组都不愿意要你了……”
江稚鱼疲惫地捂脸:“那也没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到好友这样,沈佳雁也不忍再问下去了,她伸手搂住好友的肩,低声骂了两句顾子云,仍然觉得不解气。
江稚鱼说:“陪我走走吧。”
这里离她们住的酒店不远,大约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只是江稚鱼一转头,看见陆星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好像站了很久。
江稚鱼觉得尴尬,不知道他刚才听了多久,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星言。
她想当看不见他,拉着沈佳雁绕过他,却被他叫住。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江稚鱼,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江稚鱼顿住脚步,“如果是不合适的话,就不必说了。”她扭头看他,心情复杂,她到现在都不觉得,像陆星言这样的高岭之花会暗恋她。
换一种视角看他,江稚鱼觉得浑身不对劲。
江稚鱼拉着沈佳雁走了,可是走到路口的时候,发现陆星言仍然跟着她们。
赶在江稚鱼发出疑问之前,陆星言抢先说:“我现在也住在希尔酒店。”
嗯?他不是住在玉兰置业的员工宿舍吗?不过江稚鱼脑袋一转,又转过弯来了,也是,他作为长生科技的投资人,怎么也不至于去挤大通铺。
等红绿灯的工夫,陆星言低声说:“现在很晚了,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怕……不安全,我只是想送你回去,不会打扰你,如果你不希望看见我,我会尽量减少出现在你面前的次数。”
江稚鱼从来没看到陆星言这样低微的姿态,说实话,她既不自在,也挺不舒服的。
高中的时候,她一直把陆星言视为她的一生之敌,但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认可他的能力。
上了大学之后,江稚鱼听说陆星言进了清华之后很快成了风云人物,也感到高兴。
小鱼be like:不愧是和我抢第一的人!
江稚鱼从没想过陆星言会对她有意思,大约也是因为,她和陆星言很像,他们同样好强,对于自己定下的目标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取,同样也不会把爱情放在第一位。
爱情永远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它是调味品,是锦上添花。
所以,刚才从顾子云口中得知的那些事情,怎么也不像是陆星言能做出来的事情。
江稚鱼说:“也不必。”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沉默了,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和陆星言相处。
她之前觉得,她和陆星言是老同学,来自一个地方知根知底,她已经在上海待了三年,但是陆星言刚来,出于同学情谊,应该帮助他。
但今晚闹了这档子事,江稚鱼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和他相处了。
但陆星言仍想争取,他说:“我很抱歉,但我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打扰她的生活,只敢远远地看着,有好几次他突然买了飞机票从北京飞到上海,却在她的公司楼下止步,然后在旁边的咖啡厅坐了半天,又回去了。
有时候得空一点,陆星言也会在上海逛一逛,他知道她喜欢吃甜食,所以会去上海的甜品店坐一坐,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觉得心是空的,但他无法停止爱她这件事。
他想过要放弃的,有时候站在上海最繁华的外滩,看着走过的小情侣脸上甜蜜的微笑,他站在人群中,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就这样,十年就过来了。
前年的时候,陆星言去寺庙烧香,他在佛前站了很久,他在那个时候终于想要放弃。
他写: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每一次,陆星言从顾子云那里听他说他和江稚鱼分分合合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像是一种折磨,一种给了他希望又掐灭的感觉。
最痛苦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以怎样的心情给顾子云建议。
可后来,事实证明,他根本放不下。
陆星言很多次都觉得自己的心不会再跳动了,已经如一潭死水。
但是现在,江稚鱼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又像十五岁那年跳动,江稚鱼请他吃了一顿肯德基,他们坐在陆星言家老房子的沙发上,江稚鱼一边吃一边生气地骂人,虽然骂的是陆星言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但陆星言瞧着她,觉得这一刻世界开始有了颜色。
还有那次,他们去南大物竞营,陆星言和江稚鱼一起去小吃街,江稚鱼的鞋子坏了,他花了三百块买了一双鞋子,后来江稚鱼把三百块钱又还给了他,被他一起收起来了,连同那年圣诞节收到的巧克力。
陆星言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想要放下,但当她站在他面前,他才发现有的事情不需要理由。
陆星言说:“我承认,顾子云没有说错,我确实存在不轨之心,是我不对,我有私心,是我故意接近顾子云。”
他坦诚地让江稚鱼觉得他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按理说,陆星言应该是个聪明人,他有投资人的头脑,为何会做这种亏的血本无归的事情?
江稚鱼并没有觉得多生气,反而觉得陆星言挺惨的,帮情敌出谋划策,围观情敌和心上人谈恋爱……陆星言上辈子是乐山大佛吗?
江稚鱼摇头:“你没错。”
江稚鱼肯定地告诉他:“我和顾子云谈恋爱的时候,你介入我们的感情了吗?也没有,起码我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我和顾子云分手三年了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你也没有对不起顾子云。”
江稚鱼叹了口气,喊他的名字:“陆星言——”
江稚鱼说:“或许,你应该多爱一爱你自己。”
江稚鱼不知道陆星言为什么会喜欢她,但从陆星言的家庭情况来看,或许能猜到,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帮助过他,对他说过鼓励的话。
陆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陆妈妈为了孩子一直隐忍,但同时也给陆星言造成了伤害,所以陆星言不知道要爱自己,他默认爱就是受伤,受尽伤害。
江稚鱼说:“我知道我作为被爱的那个人,或许没有资格批判你的爱情观,这多少显得我有些不识好歹,可是陆星言,你会不会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精神寄托?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喜欢的或许只是想象中的我,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和我都变化很多,我有野心有欲望,对我而言爱情永远不是第一位,你从顾子云身上也知道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陆星言说:“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的,绝不是一个虚拟的想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包括你对事业的野心和欲望,包括你的一切。”
陆星言说:“我曾经听顾子云说过,高中的时候你为了学业不愿意谈恋爱,但是松口给了顾子云一个允诺……”
“所以,我想恳求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谁能不爱小鱼!
作者女主控晚期,劝不回来了,越写越喜欢小鱼,还有雁雁,hhh,大家应该能感觉出来,我是真的爱女主。我有听说在现言要苏男主(其实作者不怎么看小说因为忙,但还挺喜欢写的,越忙压力越大越想写,医疗方面主要就是来源于工作了),但我头铁hhh,实在不行我就去奇幻和幻言,致力于爱女主一万年。
预收文《宿敌[双医生]》2022.11.1开,突然很想写这篇,单元故事。
久别重逢,相爱相杀。我们是棋逢对手,也是命中注定。
wb@晋江舒月清
钟成英,女,35岁,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科副主任。
宋思礼,男,35岁,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麻醉科副主任。
钟成英和宋思礼是医院里人人皆知的死对头,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新来的小护士问:我听说钟主任不是两年前才被聘到咱们医院的吗?
前辈:谁知道呢?或许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合,他俩前天才为一个病人的手术做不做的问题吵了一架,你要是同时遇上他俩,小心点。
小护士:那谁吵赢了?
前辈(看四下无人)(小声):那当然是钟主任了,一般宋主任都吵不过她的。
***
大家都知道钟成英和宋思礼的关系不好,但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曾经是同班同学,他们为了国家奖学金卷得头破血流,在辩论会上作为正反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辩论会结束,钟成英生气地问宋思礼:你再说一遍,你觉得爱情里的谎言是善意的?
宋思礼:作为正方,我坚持我的立场;但作为宋思礼,我永远不会对你撒谎。
宋思礼确实做到了,毕竟分手的那天,雨下得那么大,他愣是没撒一句谎,来挽留她。
钟成英亦是抽刀断流水,断得干干净净,但万万没想到,她因为业务水平优秀被聘到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第一场手术,和宋思礼。
手术做完后,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钟成英一直觉得,宋思礼应该也是如此。
但是在医院联谊会结束后,他却把她堵到楼梯角落,在外人眼里一向清风霁月的宋思礼,咬破了她的唇角,用恶狠狠的语气说着哀求的话:成英,别选他,选我。
第57章
江稚鱼从来没有看过陆星言这样, 他应当永远云淡风轻,她很难想象他为爱失智的样子。
她曾经还以为,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江稚鱼的沉默从某个程度上说明了她的态度。
江稚鱼开口说:“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在这么久之后, 才知道这件事情,但我无法给你允诺, 因为我暂时不准备开展新的恋情。”
江稚鱼:“下面的这些话我也和顾子言说过,他不太明白,但我想你是明白的, 没有人和任何事值得你放弃前途, 我们也不再是除了学习什么也不用考虑的学生了。”
所以10年前的江稚鱼会给出允诺,但10年后不会。
绿灯在这个时候亮了, 但是两个人都没走。
陆星言的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江稚鱼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扔进去,只勉强在湖面上折腾了两下,便迅速的往湖底坠落。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我知道,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我习惯于权衡利弊, 但除了这件事情。”
陆星言没有再强求, 最后问了一句:“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知道自己今天会被拒绝, 因为从重逢的那一天开始, 他就知道她在目前的这个人生阶段并不考虑爱情,他不像顾子云那样无畏勇敢, 他的人生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