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多梨【完结】
时间:2022-11-15 20:19:03

  她也年纪小、脸皮薄,不喜欢这些流言蜚语。
  私下里,叶光晨也同她认真地谈过几次,其实大多也是道歉和劝慰。不用他讲,许盼夏也明白。她不怨叶光晨,也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每个人的生长境遇都不同,许盼夏都理解……她唯一所不能释怀的,则是叶光晨提到的那句话。
  「我是拿你当亲闺女看待。」
  「这次你也看到了,迦澜把你当亲妹妹」
  ……
  亲妹妹啊。
  许盼夏接过店员递过来的、打包好的内衣袋子,隔着贴有促销信息海报的玻璃门往外望。夏日末尾的阳光已经不再那般毒辣,叶迦澜仍旧穿着运动长裤,上面是宽松的白色T恤,安静地站在太阳下,他头发边缘都被晒出一圈灿灿的光芒。
  许盼夏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假如叶迦澜真是她亲哥哥就好了,那她现在就不会有这样无望的妄念。
  念头刚刚冒出,玻璃门外的叶迦澜似有所感,转身,隔着一层透着薄薄日光的玻璃望许盼夏,他笑了笑。
  许盼夏一滞,随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示意自己已经结账完毕。
  上天啊。
  还好她和叶迦澜不是亲兄妹。
  高二改成了一个月过一次大周,平时只过小周——意思是只有周天下午放一下午的假。对于走读生的影响倒还不算大,住校生不行,忽然变成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因而经常有隔一周去找老师请一天半假的,回家住一晚。
  班主任批这个假条批得极为吝啬,极少会同意通过,动辄谆谆教导:“都高二了,也该收收心了我的小祖宗们,看今年高考分数线了没?和你们说句实话,咱们这学生是一年比一年多,大学再扩招,那些好学校能多招几个……”
  许盼夏满脑子都被灌了此类说辞,她自己有时候也糊涂了,感觉似乎高考就一考定生死,过则生,不过则灰暗一生。试卷写了一张又一张,每周期待作文课——一般语文老师会允许她们自己阅读一些喜欢的杂志,做摘抄,还有体育课,大部分是课外自由活动,跑跑步,聊聊天,打打球,或者偷偷溜进超市去买些东西填填肚子,都在体育老师的允许范围内。
  每当有课外活动、且体育老师没有“生病”的体育课时,许盼夏都会和同桌江予黎一块儿去超市里买些好看的笔芯、笔和笔记本,在烤肠机器前挑选一个烤到裂开的香喷喷烤肠,顺道去食堂买一张热乎乎、撒着芝麻葱花的三角饼,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碧空万里的天空。
  开班会时,玩滑板摔到的那个同学被班主任举例说明,他紧皱眉头:“学校中再三声明,不允许玩这种危险的运动。看咱们班的张同学,现在都没办法来上课,一旦受伤,得落下多少课程?打打篮球也是,在固定的篮球场地里打,学校给你们圈出来就是说明只能在那一块儿打……”
  学校有两个篮球场,一个旧的,预备拆了做羽毛球场,另一个新的刚建好,做了围栏。学校里爱打篮球的人多,新篮球场地不够用,一些人会跑去旧篮球场打球。许盼夏就见过叶迦澜几次在即将拆毁的那个场地和人打。
  不过,篮球砸到张同学的那天,叶迦澜刚好不在。
  等校园里的银杏树叶子渐渐黄透、铺满一地的时候,许颜也回来了。
  她瘦了很多,也黑了些,头发剪得很短,有点像“学生头”,刚刚盖住耳朵。许盼夏见到她,惊呆了:“妈?”
  那天是大周末,叶迦澜也在家里,他接过许颜手里的行李箱:“阿姨好。”
  许颜大笑,向许盼夏亲密地伸出手:“快点,让妈妈抱抱!怎么瘦了呢我的夏夏?”
  许盼夏冲到她怀里,呜呜不停:“妈!”
  晚上母女俩在一个卧室里睡,许颜亲密地捏着女儿的胳膊,又抱了抱她,给她看自己这些天走过的路和照片。她独自去了大西北,从甘肃出发,穿过青海去新疆,又绕回西藏,最后乘飞机飞回来。许盼夏睁大眼睛,听妈妈讲她一路见闻,依赖地贴靠着她的胳膊,小声问:“那你还出去吗?”
  “去,”许颜停顿片刻,“天这不是要冷了?我打算去云南。”
  许盼夏不吭声,把头往她怀里埋:“我舍不得。”
  “傻孩子,”许颜摸着她的后脑勺,“妈妈总不能陪你一辈子,是不是?”
  那么那么多的大道理,许盼夏当然知道。
  好在许颜最终拗不过许盼夏,答应多住一周,以及,等她放寒假了,就回来好好陪她。
  许盼夏这才重新开心。
  等到过年,叶迦澜肯定要和叶光晨回老家的。许盼夏自己一个人住这个房子,孤孤单单,也没有人同她讲话……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还是过年。
  去年没有和许颜一同过年,许盼夏就差点偷偷躲着哭。
  许颜也遵守了和女儿的约定,她这次离开,等到喝腊八粥的时候就又回到家。
  还带了礼物,是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传统娃娃,一男一女,一个给许盼夏,一个给叶迦澜。
  许盼夏当成宝贝一样抱着看,许颜笑:“我说我有个儿子,还有个女儿。卖娃娃的人就给我推荐了这俩,说这俩娃娃是兄妹喔,刚好,回家来呢,一个给迦澜,一个给夏夏……”
  许盼夏捧着娃娃,偷偷抬头看叶迦澜。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心事重重。
  叶迦澜比她大两岁,现在和她念同级,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出的都是不符合他实际年龄的成熟。这点,或许和叶光晨经常带他交际应酬有关。
  许盼夏不知道叶迦澜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哥哥永远都不会害她。
  她却对哥哥有着肮脏的想法。
  许盼夏捏着那一对娃娃,贪心地想,是不是也可以偷偷将这俩娃娃当作情侣呢?
  就像满大街卖的情侣T恤,情侣鞋子,情侣……
  这也是情侣的娃娃。
  不出许盼夏所料,叶迦澜果真要跟叶光晨一同回家过年。家里只剩下她和许颜两个人,阿姨也请假回家过年去了。一块儿包饺子的时候,许盼夏忍不住问:“妈妈,你和叶叔叔已经分手了,对吧?”
  许颜哼着歌:“嗯啊。”
  许盼夏心脏砰砰砰,她仰脸:“那……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嗯?”许颜挑眉,“为什么搬走?”
  许盼夏说:“这样一直住着,是不是不太好?”
  许颜大笑出声:“不会,我和你叶叔叔有过约定。我不会搬走,还得替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截住,笑眯眯俯身,用沾着面粉的手捏捏许盼夏的脸:“总之呢,你就把他当亲爹就好。你叔叔上周还说,想把你户口迁到他户口本上——”
  许盼夏差点摔了饺子:“什么?”
  “迦澜不同意,”许颜说,“也就算了。”
  许盼夏:“啊……”
  “放心,”许颜仔细给饺子捏出花朵般的褶皱,阳光下,仍旧是那个长度的头发盖住脸颊,她微笑,“妈妈给你找了一个好家。”
  许盼夏只庆幸,还好没有真的和叶迦澜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兄妹。
  虽然他们如今已经是世俗眼中的哥哥妹妹了。
  可有时候也会突然难过,毕竟如果成为兄妹,也算是躺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家人。
  其他的再不能多想。
  叶迦澜回老家后,基本每天会给她打一次电话,时间不长,就五、六分钟。每天一次的电话就成了许盼夏期待的一个“睡前礼物”,有时候电话来迟了,她也会心神不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被许颜调侃——
  “魂儿飞到哪里去了?”
  许盼夏不能说,她不敢说。
  过年这几天,城市里有大大小小的焰火活动,离她们家最近的城市广场上就有一个,时间在大年三十这个晚上,许盼夏晨跑时吹多了风,有些头痛,没有出去看,窝在卧室里和同学聊天。
  从房子的露台往外看,也能看到,许颜裹着羽绒服,站在露台上看。
  其实焰火很美,但少了叶迦澜,今日的许盼夏便觉得它没有那么有趣。
  焰火燃放从九点开始,许颜叫了许盼夏两声,许盼夏病恹恹地应着,还是提不起精神。
  她往保温杯里倒着热水,想要端上去给妈妈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扑过去:“哥。”
  叶迦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清晰,背景声里是鞭炮作响,许盼夏好像已经隔着千里嗅到了硝石的味道。
  “你怎么没去看焰火?”叶迦澜问,“不喜欢吗?”
  “……不是,”许盼夏说,“有点困,不想出门。”
  “你现在在家?”
  “嗯。”
  叶迦澜说:“夏夏,听我的,现在上露台。”
  “啊?”许盼夏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保温杯,“去露台做什么?”
  “先上去,”叶迦澜难得催促她,“快点,快来不及了。”
  许盼夏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了,什么快点。
  但她一直很听话,暂时放下保温杯,蹭蹭蹭地就跑上露台。
  许颜裹着羽绒服,见她这样,立刻脱了衣服要裹住她:“冷不冷啊?夏夏?怎么不穿个羽绒服再上来……”
  风太冷了,许颜打了个喷嚏,跺着脚,把自己衣服给了许盼夏,自己又转身回房去拿衣服。
  许盼夏握着手机,仰脸,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城市广场上空的焰火。此起彼伏,颜色绚丽,不仅有各式各样的图案和花朵,有的还有字——
  「新年快乐」
  「吉祥如意」
  「万事顺遂」
  ……
  一连串的字和烟花海洋中,许盼夏看到熟悉的两个字。
  「夏夏」
  漂亮、清晰的两个字。
  她的心跳犹如此刻露台上悬挂的风铃。
  手机中,传来叶迦澜的声音:“看到了吗?”
  许盼夏:“嗯。”
  “夏夏,”叶迦澜说,“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许盼夏说:“谢谢哥哥。”
  “别叫哥哥,”叶迦澜轻声,“换个称呼。”
  许盼夏小声:“哥?老哥?迦澜哥?”
  她拿手机的手掌心汗涔涔、热乎乎一片,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握了握,牵住空气。
  “叫我名字吧,”叶迦澜说,“就当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嘭。
  许盼夏眼前的焰火炸开,是极美丽、绚烂的一朵,她的眼睛里倒映着灿灿花朵,好像千万朵亲吻大地的流星,日月星辰,此刻跌落。
  “谢谢……迦澜。”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第一次写这么纯情的恋爱。(X)
  呜呜呜
  我出息了夸夸自己,能写纯纯恋爱了呜呜
  (不出意外的话,嗯嗯嗯很快就能写到不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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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叶迦澜(二十)
  焰火持续了十五分钟。
  夏夏两个字在天空中的停留时间也不过一分钟。
  等到许颜上来时,只看到许盼夏捧着手机、裹着羽绒服,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绽放的焰火。许颜自己裹着厚厚羽绒服,站在女儿身侧,揉了揉她的头发:“喜欢?”
  “嗯,”许盼夏张开胳膊,抱住妈妈,“要是叶叔叔他们在就更好了。”
  许颜大笑:“你叶叔叔得回家陪他的父母。”
  这样说着,她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顶:“瘦了,高中就像坐牢,再忍个一年半,就解脱了。高中呀,就是有点苦,还不得不吃,妈妈当年没吃这苦,后续吃了更多苦……”
  许盼夏想说妈妈你才瘦了。
  许颜这半年瘦得很快,皮肤也晒黑了些。不过想想妈妈出去旅游也是到处跑,似乎也理所应当。
  唯一令许盼夏介怀的,其实是那个“男人”。许颜离开后,许盼夏也再没见过那个男人。她对“父亲”的期待并不是很重,因许颜已经提供给她所需的全部爱,再后来,叶光晨和叶迦澜也填补了这个家庭的“空白”。
  可许盼夏现在也摸不清叶迦澜在想什么。
  普通的兄妹,哥哥会送妹妹定制名字的焰火作为生日礼物吗?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
  晚上的焰火活动还在继续,定制焰火自然不止一颗,剩下的大多是些表白,比如“XXX我爱你”或者“XXX爱XXX”之类的,北方晚上的风一阵冷过一阵,许颜除了穿羽绒服回来外,还拿了两个盖毯和装着热水的保温杯,母女俩坐在椅子上,一人盖一个毛毯,眯着眼睛,从露台往外看。
  许盼夏砰砰心跳。
  她庆幸妈妈没有看到那朵写着她名字的焰火。
  “焰火挺浪漫,”许颜感慨,她看着自己女儿,微笑,“以前你爸爸也给我放过一次,偷偷放的。”
  许盼夏说:“您不是说您不记得是谁了吗?”
  “那是骗你的,”许颜叹气,“傻孩子,以前不说……是怕你闹着要爸爸,但我又不可能真和他在一起……他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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