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略微有些走神的时候,有人抬着一个面黄肌瘦,口吐白沫的人冲进了医馆。
“大夫,大夫。快救人啊,他快不行了。”有人着急忙慌的喊。
孙逸放下手中的医书,快步上前诊脉,然后便是一系列的救治。
接下去几日,果然如同孙逸最初对那个帮工说的一样,每天都有病人,甚至他们忙都忙不过来。
哪怕是云想容,也都借机乔庄打扮成男子。和楚儿一道在医馆里帮忙。
大疫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外城每个医馆都挤满了人,城郊更是如此,然而,并不是每个医馆都能将病人给医治好的,大多都只能小范围的控制,有时控制不当还会死人,唯独只有城西老槐树边上的那家孙生医馆当真是药到病除。
这让所有人闻风而动,纷纷到孙生医馆求医。
孙生医馆几乎被挤爆!
御书房里,皇帝动了怒。
“不是说朕亲临求雨便能感动上苍吗?如今祈雨了,雨呢?雨没祈来,倒是弄出了一场大疫,你们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理?”皇帝大声斥责着。
底下众大臣纷纷低着头,不敢开口。
皇帝吼了一嗓子,觉得口渴,端水来喝,进口的水有些味道,让他顿时皱眉。
这天灾闹得,不仅百姓名不聊生,就是他这个皇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喝的水还是带了味道的!
众大臣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眼观鼻鼻观心。
“平时一个个进言不是挺厉害了,怎么到了用人的时候,都哑巴了。”皇帝见没人说话,更怒。
“父皇,当务之急是要控制疫情,以防扩散。儿臣听闻城西有家医馆已经能够治好病人,若是能够得到此医馆的方子,必定能够将疫情控制住。至于大旱之事,只要控制住灾情,再找到能让百姓安心饮用的水源,必定能够缓解灾民的情绪。”司徒炎站了出来,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
“四殿下此言在理。”顿时一大片的附和声。
其实城西的消息在场的多数人都知道,只是这大疫会传染,谁也不敢保证消息就是真的,城西的医馆就真能将疫情治好,他们位高权重,自然惜命得很,不愿开口也是正常。
“竟有此事!”皇帝略微惊讶,又道:“既然如此,便太医院抽调太医出城帮忙赈灾,控制疫病,抽调一队士兵组成赈灾队伍,以免宵小有机可趁。这事儿谁愿意负责?”
又是一阵安静,御书房没有一个人吱声。
皇帝心中失望,目光平静的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司徒炎的身上。
司徒炎站在正中间,身姿笔挺,过于美丽的脸上没有半点平素轻浮调笑的表情,淡声道:“儿臣请命愿往。”
皇帝看着司徒炎,好一会儿才淡声道:“好,朕便封你为赈灾特使,稍后去国库拨一百万两白银作为赈灾之用。这把尚方宝剑赐你,可先斩后奏。”
底下众大臣纷纷倒吸口凉气。却都低头不语。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徒炎赶忙跪下身子,抬起双手接过剑来。
散朝之后,大臣各自离开,而司徒炎出了皇宫没一会儿,则上了霍琛的马车。
“走吧,咱们去城西的医馆先看看。”司徒炎对着霍琛说了一句。
霍琛淡淡的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云想容。
早些日子他手边事多。忙不过来,正巧她在养病,便将韩密招了回来,如今也不知道她情况如何。
到了城西孙生医馆,看着里里外外人来人往的,哪怕是司徒炎和霍琛早有所闻,也忍不住一呆。
若不是知道,还真以为是菜市场呢!
非但如此。还有还有不少人在外头搭了棚子,索性住在这儿,以便及时得到救治。
“让让,让让,有病人来了。”有人高声喊着,两人侧身避开。
屋里立刻有人迎了出来,个子修长却略显娇小,一张脸黑黑的,倒是一双眼流光溢彩,好看得紧。
第67章 我是东家
城西孙生医馆外,此刻早已挤满了患者和亲属,又有新的患者送来,有人赶忙喊人出来帮忙。
屋里匆匆出来一人,面色黝黑,但一双眼却好看熟悉得紧。
那人迎了病人之后又跟着进去,从始至终没往这边看上一眼。
但是莫名的,霍琛却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走,进去里头找那个大夫。”司徒炎说了一句,两人朝里头走去。
进去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做嘈杂。
四处都是病患,个个面黄肌瘦,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叫人听得心烦。
屋里有个角落专供重症患者治疗的区域,那里除了帮工和大夫,没有外人靠近。
刚刚那个惹了霍琛注意的人也在其中,正利索的给患者灌药。
他面色黝黑,可一双手却白皙如玉,晶莹剔透,叫人奇怪。
“没想到这个孙生医馆竟然是他的,这下咱们有麻烦了。”一旁的司徒炎略带苦笑的嗓音传来,霍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孙逸正在给一个口吐白沫的人施针,动作无比的娴熟。
想想自己被他救醒时。向他道谢时他的不屑一顾,霍琛也觉得确实有麻烦了。
不对,如果这个医馆是孙逸的,那刚刚那个黑乎乎的小生
霍琛目光朝那边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匆匆没入后院的背影,他越发的觉得眼熟了。
想到某种可能,他眼眸顿时一沉,不发一语的跟了上去。
路上有人见到要拦,都被他闪过,直接进了后院。
要说司徒炎和霍琛两人与医馆此时的情景格格不入,两人锦衣玉服,精神饱满,而旁人却都是一身粗布麻衣,面色蜡黄病态,所以两人的出现顿时引起了医馆内的人的注意。
化妆过后的云想容也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一看到两人,她下意识的就觉得不能叫他们发现自己。
所以匆匆离开,去了后院。
她没想到自己刚进后院,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容容!”
云想容心里一慌,想到自己化过妆易过容,心里略定。
转身平静的看着他,蹙眉道:“这位公子,后院是我们的私人住所,不给看病的,还请您先出去。”
“云想容,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吗?”看着她的眼,霍琛顿时确定她就是自己放在心里的人,神态略冷。
“在下不知公子在说什么,鄙人姓木,单名一个云字,不是公子所说的容容和云想容,公子再不出去,在下要喊人请公子出去了。”云想容刻意压低嗓子,厉声道。
霍琛不在意她的疾言厉色,上前一步,在云想容不及后退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调侃道:“容容,你这脸画得跟黑鬼似的,可是这手却忘了画了。做戏不做全套,很容易穿帮的!”
那笑容明明浅淡,可是云想容却觉得有些冷。
要说这易容,孙逸为了省事,每次都只画脸,上次他去周府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是因为那双手和老人家的完全不一样,周牧才会发呆,有所察觉。只是当时周牧没有想到那方面去而已。
这次同样如此,孙逸嫌麻烦,就没给云想容画手,云想容觉得,将就下就好,于是
云想容暗叹倒霉,抬眼看他时,神色冷淡,“这医馆是我的,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擅闯民宅,出去。”倒是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霍琛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目光惊讶,这医馆竟然是她的?
“还请王爷对此事代为保密,妾身此举不过想救人,并不想惹麻烦。”云想容看出他的惊讶,淡淡道。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男人顷刻间变了脸,目光像是带着冰,冷冷道:“云想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竟然敢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不要命了?这大疫可是会传染的,不是平日里的风寒,吃点药喝点补汤就会好的!”
他不过忙碌之下将韩密抽回去了,觉得她一个内宅女人必定会安心的呆在家中,所以才没有后顾之忧的在外头忙碌,却不成想,这丫头远超他所认知,压根就是个不安分的,竟然跑到重灾重疫的地方来了。
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看着霍琛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和开口就是凌厉的语气,云想容轻怔。
手上被抓着的力道大得叫她生疼,皱着眉打量男人的神色。看到他素来清冷淡漠的眼底藏着关心和焦虑,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心里微动,她敛着眉眼平缓心情,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王爷不也来了么?大疫之下没有不相干的人,看着每日都有人痛苦死去,妾心难安,这医馆是妾身的,索性便过来帮衬一二。”
“云想容,你是不是傻?这大疫大灾之事危险不比战乱更小,不是你一个内宅女子能够参与的,你立刻给我回去芙蓉阁好好呆着,别出来添乱。”霍琛脸色依旧不好。
云想容闻言脸色变得无比冷淡,什么叫不是内宅女子能够参与的?就他们男人能干,就他们厉害,女人就不是人了?女人就不能做事了?
非是她自夸,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这场大疫,最初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她所做的,虽不为人知,但也是实实在在的。
而他们呢?除了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商讨,你推给我,我算计你,真正从最初开始就重视,就拿出方案的,又有谁?
总说女子不如男,前世她为思想束缚,只想着出嫁从夫,一心一意替周牧谋划,最终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一世。她偏要以女子之身过得肆意潇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霍琛明显察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冷意和讥嘲,待他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了。
然后便听云想容冷淡道:“王爷和四皇子此来,是为了治疗大疫的方子之事吧。”
见她转移话题,霍琛有心不顾,但毕竟大事重要,他只得回应,“确实如此,既然此医馆是你所开,这事儿便容易了”
“王爷”不等他说完。云想容开口打断了他。
见霍琛停下话头看着自己,云想容这才缓缓开口。
“王爷,在商言商,小女子开医馆,不是做的慈善,而是为了生计,你要谈方子的事情,可以!叫上四皇子,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得妥了,我自会将方子双手奉上,若是谈不妥。那么抱歉,恕小女子不奉陪了。”云想容说着,从容道:“这赈灾大事,王爷总不能强买强卖,寒了老百姓的心吧。”
云想容的这般做法是霍琛没有料到的,要说她图利,也不尽然,像是外头的那些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的,能有什么钱,她还不是照样好生医治。若说不是,那为何又这般明确的和自己这般说道。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云想容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
“好,就如你所愿。”霍琛冷淡的说着,目光微凉。
反正也不是他的差事,让司徒炎去忙去吧。他如今看到云想容就想到她成天劲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钻来钻去,还要照料那么多的男人,心里就难受得挠心挠肺。
看着霍琛转身朝外间走去,云想容这才松了口气,也去打了盆水来,将脸上的妆容卸去。
总不能叫她顶着这幅尊容去见司徒炎吧。
霍琛找到司徒炎的时候,他正在和孙逸说话。
真的是在说,因为孙逸根本不理他。
“孙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将能救大疫的的方子贡献出来,便能拯救无数的贫苦百姓,那可是大功劳,不但百姓会记着你的好,就是父皇也会有封赏,这等好处你拒之门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司徒炎冷着脸说。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孙逸都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神色平静,淡淡道:“殿下还是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过就是个大夫,店东家可不是我。”
孙逸随口说着,另一边却忙着给患者看病,那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敷衍。
司徒炎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正想接着说什么,却被人拉住了手。
司徒炎回头一看,是霍琛!
“阿琛,你来了正好,帮我一起劝一劝。”司徒炎看到霍琛,赶忙说道。
这孙逸简直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怎么都搞不定。
“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他说的是真的!”霍琛这话让司徒炎一惊。孙逸真不是店东家?那店东家是谁?
霍琛看得出他的困惑,也不解释,只是说:“东家要见你,你进去就知道了。”
说着,当先带路朝里走去。
司徒炎不停的追问霍琛东家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然而霍琛却像是哑巴了一样,一言不发!
面对油盐不进的霍琛,司徒炎心里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他感觉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背,一个孙逸,一个霍琛,每一个都不是省心的。
当然,当他看到云想容时,却是最惊讶的,口中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好不容易忍着,却呛得咳嗽数声,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是这儿的东家?”司徒炎瞪大眼睛看着云想容,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惊讶,就是脸上也是不断的变换着颜色。
“小女子见过四殿下,这医馆确实是小女子的没错。”云想容大方的施了一礼,淡笑道。
司徒炎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和霍琛一样,这事容易了。
在他印象中,云想容可比孙逸那个臭石头好说话多了。
“既然这医馆是夫人的那就好说了。皇上派本王作为赈灾特使,稍晚便会带太医院的人来帮着救治这些患病的病人,只是夫人也知道,这大疫来得又急又凶,若是临时去研究这治病的方子,不知要死多少百姓。听闻夫人这医馆对大疫已经颇为了解,治病之法也能够有立竿见影之效,但凡来夫人这里的患者,甚少有死亡者。本王便想和夫人商议下,这能治大疫的方子,夫人看是不是能够拿出来让太医们学习,也好救治更多的人。”司徒炎又是恭维又是搬身份的,说。
云想容听了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轻声道:“先恭喜离王殿下成为特使了。”
然后,云想容脸上的笑容略微为难,道:“至于这个方子的事,怕是有些困难。”
“你是东家,何来难处?莫不是夫人只想自己闷声发财得好名声,却想叫无辜的百姓为此陪葬?”今日多番不顺,让面上极为会装的司徒炎也有些拉下脸来,嗓音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