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睁开眼睛,抬手示意宫女停了,这才放下腿,坐正身子,等着皇上进来。
“儿臣给母亲请安。”皇上进门,给太后行了礼。
“皇帝免礼,过来坐吧。”太后说。
皇上在太后对面的榻上落座,这才开口问道:“母后身子可大好了?”
“不过偶感风寒罢了,皇帝无需这般紧张。”皇上这么有心,太后心里也是受用的,面上却是淡淡一笑,道。
“母后没事便是儿臣的福气。母后日后可不能这般不在意自己身子了,让太医院的人每日都来请脉,时刻注意着才是。”皇上关切道。
“皇上有心了。”太后心中感动,面上笑着,大方端庄。
皇上见太后感怀,便将话题错开,聊起了旁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宫人说七皇子来了。
小七还没进来,便连着喊了几声皇祖母,声音显得很是雀跃。
进到殿中,小七不及说话,便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跪下请安。”
小七一抬头,这才发现皇上也在。
不敢造次,赶忙恭敬的行礼问安。
小七虽然受宠,但却最怕自己这个父皇。有皇上在的地方,他的性子也收敛不少。
“免礼,小七,过来皇祖母这里。”太后朝着小七招手。
小七扬着笑凑过去,甜甜的喊了几声皇祖母。
皇上在一旁看着小七亲近太后,心里宽慰,脸上却刻意板着脸道:“母后,您也太宠小七了,看把他给娇惯得,没大没小的。”
“小七,朕问你。进来学业如何?”皇上转头看向小七。
小七忙敛了笑意,认真道:“回父皇,小七近来都有认真学习,父皇若是不信,尽管考较小七便是。”
说到最后,小七颇有些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意味。
皇上随口问了他几个问题,小七一一答了,答得分毫不差,皇上脸上这才缓和不少。
“倒也没光顾着玩。”最终,皇上这么说。
小七应道:“那是自然。四哥可是教了我不少东西呢。”
皇上一听,刚刚和缓的脸上又再度绷紧,显出些许不喜来。
他本就不喜四皇子离王,虽然最近因为权势所需,不得不用离王,但是心里对离王依旧是不喜的,自然也不喜欢听到小七说和离王亲近的事情。
太后见状却是没说什么,对着小七招了招手,道:“给皇祖母说说你四哥都教了你什么?”
“在太傅那里没有学会的,四哥都会手把手教我一遍,还带我出宫。教了我许多道理,长了不少见识呢。”小七兴奋的说着,旋即又有些失落道:“可惜四哥看得紧,都不让我去好玩的地方玩。”
太后闻言板着脸斥道:“你四哥那是为了你好,成日就想着玩,日后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是,皇祖母教训得是。”小七笑着往太后跟前凑,又道:“皇祖母,小七说些在宫外听到的有趣儿的事给您解解闷吧。”
太后心里对小七的亲近很是受用,面上却只是“嗯”了一声。
小七顿时兴奋的开始说起来,一双眼亮晶晶的,显得很是激动,让太后的唇角不自觉的挂上慈祥的笑意。
一旁的皇上听着,心里便是对离王不喜的,但也能从小七的言语中听出他对小七的尽心来,心中的成见也不由得轻了些许。
小七又说了自己几个自己在宫外听到的笑话,逗得太后笑意不止的同时,也终于让皇上的脸上带上些许笑容。
“皇祖母,那个青阳郡主可厉害了,不但明目张胆的叫人撞了姐姐,还让人趁乱打姐姐,要不是我在,又带了不少侍卫,姐姐今日怕是要受不轻的伤呢。”小七说着说着,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又说:“皇祖母,这青阳郡主好歹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怎么就没有半点皇家的威严和气度呢?老是无理取闹,任意伤人,这皇家的颜面都被她给丢光了。”
太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问道:“小七你仔细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旁的皇上也侧耳倾听,对这个蒋青,也是打心底里的不喜。真是太能惹事了。
“昨天我出宫的时候,去找姐姐,说起皇祖母身子不舒服的事情,姐姐听了之后就说城外的虹光寺传闻很是灵验,便与我约好了今日去为皇祖母进香祈福。”小七说着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福递给太后。
又说:“皇祖母您看,这是姐姐在庙里替您求的平安福,说是带上可保平安呢。小七不懂这个,便求了个签,姐姐说是上上签呢。”
小七说着,又仔细想了想。将签文的内容给说了。
“嗯,这本是好事,怎地就扯上青阳了?”太后追问。
“我第一次去寺庙,感觉很是新鲜,就央着姐姐留下用了斋饭,没想到竟碰上了蒋青,她那人真是嚣张跋扈得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当时皇儿在,她没敢动手。后来回程的时候,我与姐姐分车而坐。谁知便叫她钻了空子去,带人撞了姐姐的马车不说,还打了姐姐,要不是我让手下的侍卫阻止,还不知姐姐会被伤成怎么样呢。”小七愤愤不平的说着。
“简直岂有此理。”太后用了拍了下一旁的榻几,怒斥。
又道:“上次哀家不是给了祥瑞一块腰牌么,受了委屈怎么不进宫来与哀家说。”
小七吐了吐舌头,一脸说漏了的表情,苦着眉眼道:“方才说得高兴,倒是忘了,姐姐不让小七说这事儿的。”
“怎地。旁人能做,你还说不得了。”太后瞪了小七一眼。
小七这才道:“姐姐说,这些都是小事,怕您老人家听了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再三嘱咐小七不许说,没成想小七给忘了。”
小七一脸心虚的表情。
“祥瑞这丫头,哀家虽只见过一次,但却知她是个好的,惯会心疼人。”太后叹息着。
又道:“这个青阳,虽说是个郡主,但也太过无法无天了,先前仗势欺人夺了祥瑞的夫君之事暂且不说,如今祥瑞既已和离,青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又为何这般咄咄逼人?听闻皇后甚是宠爱她这个侄女,真是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了。”
听这意思,太后这是连对皇后都心生不满了。
一旁的皇上坐着,脸色也很是难看。
“皇帝,哀家说了你可别怪哀家唠叨,这皇后宠归宠,但也要管教才是。你说这青阳,哪有半点皇家郡主的样子,整一野丫头,这般下去,丢的可是皇帝你的人。”太后侧身对皇上说。
“母后说得是,儿臣记住了。”皇上心中也有怒气,但那是对皇后的,面上回应道。
这个蒋青,惹的祸真是不能更多了。还有这个皇后,真是不知轻重。
太后便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说旁的,许多事情,点到即可,说多了反倒没有效果。
正巧这时宫女进来,问午膳摆在何处。
太后说了,又侧头对着皇上道:“皇帝日理万机,哀家便不留皇帝用膳了,有小七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就可以了。”
皇上面色讪讪,却没说什么,朝着太后行礼之后离开。
当天晚上,坤宁宫。
每个月皇上都会抽几天来坤宁宫过夜,今天正巧是皇上来过夜的日子。
皇后早早的梳洗着装,浑身散发着花瓣浴后的清香。
然而她等了许久都不见皇上过来。
时间已经过了平时皇上来的时辰。
皇后披了件外袍。唤来自己的贴身宫女,叫她去打探消息。
宫女应了,匆匆离开。
过了一会儿,宫女回来,禀告道:“娘娘,小德子公公说皇上今日不来了。”
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皇后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捏着茶杯的手青筋暴露,整个寝殿中弥漫着层层的冷压。
她自和皇上大婚之后,皇上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从来都给彼此保留着颜面的。便是政务再忙,再如何宠幸后宫中旁的嫔妃,在特定的几日,必然是会来皇后宫中歇息的。
这还是第一次,皇上不来了。
甚至没有派人说一句为何。
皇后心中不明为何会这样,面上却是淡淡道:“皇上不来,想必是政务繁忙被缠住了,脱不得身,将晚膳都撤了,你们也都下去。”
宫中一直传她恩宠不衰,自然不能因为此番的事情而打破,皇后自然要维护自己的颜面。
跪在地上的宫女闻言却是面色犹豫,“娘娘”
“有话便说。”皇后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冷淡道。
“小德子公公说,皇上今夜歇在熹嫔娘娘那里。”宫女说完,跪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便是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出皇后到底如何震怒了。
果然,皇后闻言,终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气,抬手将手边的茶杯扫在了地上。
皇后气得面色发白,胸口不住的起伏,许久之后,这才冷声道:“立刻派人去查,看看今天白日里到底发生了何事,速速报来。”
皇后心里明白,皇上便是再怎么喜爱熹嫔,也不可能会这般落自己的面子,毕竟她不但是皇后,还是从蒋国公府里出来的。
便是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的情意,但是面上却依旧会顾忌着蒋国公府的脸面。
皇上这般行为实在太过反常,除非发生了什么。促成此事,给她警告。
皇上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落她的脸面。
宫女应声下去。
皇后等了许久,才等到宫女的回报。
将今日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皇后。
皇后没想到又是蒋青惹出来的麻烦,脸色顿时黑成锅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皇后怒斥一声,冷声吩咐道:“明日散朝后,将国公大人请到坤宁宫来,就说本宫有事与他商议。”
宫女应了,皇后心中生烦,打发了宫女出去,独自留在寝宫。
第二天,散朝之后,蒋国公便被早早候在一旁的宫女请到了坤宁宫。
“娘娘这般急请老臣来可是有何要事?”见礼之后,蒋国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
若是往常,皇后会说一声,让蒋国公没有外人在,无需守这些礼数。
然而今日,皇后却没有,而是淡淡道:“父亲当真不知本宫请你来所为何事么?”
“请娘娘明示,老臣确实不知。”蒋国公心中闪过万千思绪,道。
“昨日本是皇上来本宫寝宫的日子,但是皇上没来。反倒去了熹嫔的宫中,父亲可知是为何?”皇后淡淡的问。
“什么?”蒋国公闻言顿时吃惊。
皇后贵为后宫之主,与蒋国公府素来都是守望相助的,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皇上便是对国公府看不顺眼,也没有动手的原因。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皇上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可是昨夜皇上却没有去皇后那里,可是要动手的征兆了?
蒋国公如何能不惊!
毕竟如今,许多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好。
“怎么会这样?可是皇后惹恼了皇上?”蒋国公连忙追问。
皇后啪嗒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几上,怒道:“本宫会做什么惹怒皇上。还不怪你有个好孙女。”
蒋国公不明白事情怎么又和蒋青扯上关系了,赶忙问了,皇后将昨日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蒋国公。
“皇上这是迁怒我呢,做给我看的。若是再不管教你那宝贝孙女,怕是我这个皇后就要被冷落了。”皇后冷冷的说着。
“当初嫂子为了救我,肚子里的蒋青险些没了,生了蒋青之后,身体亏空,养了那么许久才好了些,冒死为国公府诞下子嗣。我心有亏欠,加上膝下无女。这些年才会这般纵容她,但如今看来,真是个不经事的。日后你们好好管管,省得老是给我惹麻烦。若再这般,别怪女儿不顾情面。”皇后冷声道。
“要说起来,此事也怪不得青儿。”蒋国公说。
皇后冷眼看他,蒋国公把蒋青把信弄丢,怀疑是云想容拿去的事情说了。
又道:“再说此事本就不是青儿动的手,此事为父知会了李明月,是她使人动的手,七皇子却那般说,想来是云想容授意的了。这云想容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蒋国公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本来以为不过是和蒋青争风吃醋的小女儿家,但是没想到竟然这般有心机。
而且她和霍琛走得近,此事怕是霍琛已经知道了。
他和李明月必须重新商量计策才行。
“她本就不是简单的。仔细想想,她与青儿交锋,虽每次看似是青儿占了上风,逼得她和离,自己嫁入了周府,可是青儿的名声也臭了。而如今她与霍琛走得近,怕是当初都是故意为之。她本就存了离心,不过是借青儿的手离开周府罢了,此女心机之深,叫人心惊。”皇后本来也没有往这边想,但是今日说起来,却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中大寒。
一旁的蒋国公也被她的推测给弄得心惊,眼中寒光更甚。
若是云想容真如皇后所想,那更加不能让她和霍琛在一处了,她若是嫁进镇南王府,李明月别说对付霍琛了,怕是云想容她都难以应对。
“霍琛原本不足为惧,但是上次在御书房,皇上曾允诺若是他能剿灭无极山的匪徒,便让他重建边南军,如今虽说皇上一直没提,但不得不防,他与离王走得近,皇上近来没少用离王办事,长此以往,怕是心腹大患。”皇后冷声道。
蒋国公点头赞同,又说了自己怀疑霍琛手上有玉佩的事情,问皇后上回怎么没有回信。
皇后登时一愣。
“女儿不曾收到父亲的信啊?父亲是不是搞错了?”皇后迷茫的说。
蒋国公闻言也是愣住,两人这一对上,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信竟然不曾送到皇后的手上。
难怪镇南王府那边会出岔子,原来岔子早在皇后这边就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