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赵凌就叫来身边的一名精卫,道,“按照原计划进行。”
精卫领命,轻吹一声口哨守在牌楼前的军士们就借着夜色骤然消失。
眨眼之间,先前还在牌楼前列开的队伍就消失不见,空气中的雾色越来越重,如白练一般徜徜徉徉的漂浮在半空中。
夜色,静的可怕,偶尔间能够听见叫不上名字的鸟儿振动着翅膀发出特殊的叫声从夜色中飞过。
当马贼打扮的凶徒来到镇子口的时候,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让他们锻炼出了察觉危险的警惕性。
骑着马儿行在最前面的领头人在来到牌楼下时,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的味道有些不一样,立刻伸出手叫停了跟在身后的同伙,一双带着刀疤的眼睛警惕的张望着四处,好像要将这浓重的夜色看穿了一样。
跟随在领头人身边的一名同伙看出领头人的紧张,立刻催马上前,脸上带着轻敌之色,“老大,你这么怎么了?自从接了这门生意之后你就一直这样疑神疑鬼,眼见着今天晚上就要大干一场,你怎么又露出这幅模样;别让兄弟们看见,会笑话的。”
“你懂什么!”
领头人挂着刀疤的眼睛闪烁着凶狠之色,“咱们要对付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要知道,这可是一锤子的买卖,若是不成功,咱们今晚就会死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感情裂缝、误会产生
听到领头人这么说,同伙的眼神里露出嘲讽之色。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哪一天不是天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活,干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意。
在他看来,这次接的生意实在是笔大买卖,若是干得好,兄弟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了。
虽说这要杀之人的确是个大人物,但从来没干过谁能肯定他们干不好?万一他们就成功了呢?
看着领头人畏首畏尾的模样,他就觉得寒碜的慌,不就是杀几个人嘛,以前又不是没杀过;他早就打听过了,这些富贵之人都是惜命的不假,可是真正有本事的都是他们身边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人,自己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只要想办法拖住那个凌王身边的手下,他就不信,宰了不了那小子。
相较于同伙的不知天高地厚,领头人却要显得冷静许多。
当初在接下这单生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单生意的难度,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从来都不值害怕为何物的他,竟然在今夜心底发颤,第一次没了底气。
他总觉得这浓浓的夜色中四处都埋伏好了杀机,就像一头张开嘴巴的巨兽,随时等着他们掉进去,再一口吞下。
而雇佣他们来干这一票的金主也是个极为狡猾的货色。
虽说他们也派了人伪装成他们的模样混在兄弟们当中,可他就是觉得这金主没安好心,像是在刻意用重金诱惑,等着他们在打前锋,至于他们自己的人,却在瞅准时机后,再一击命中。
可是,虽说心中忐忑不安,甚至多次萌生出带着弟兄们退了这票的想法,可是看着兄弟们一看到钱财就冒光的眼睛和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领头人还是按住了心里的这个想法,硬着头皮朝着弟兄们又招了招手。
嗒嗒的马蹄声踩在青黑色的石板路上,带着闷闷的回声似乎传了很远。
同伙看见领头人从一开始就蹙在一起的眉心,就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老大,“大哥,弟兄们都知道这一票危险,但是干我们这一行,哪一天不危险?跟您说句实话,今晚这一票不少兄弟都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大不了死在这里碗大的疤,可若是我们成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从今往后,咱们可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所以您也不必这么忧心,大伙都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听到同伙的话,领头人带疤的眼睛冷冷的觑了他一眼。
虽说并未多说什么,心里却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弟兄们之所以被眼前的黄白之物迷了眼睛,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各个都是贪财之物,而是这混蛋在私底下吹邪风所致。
不管今晚的计划成功与否,他都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就是抽个时间将这家伙好好地收拾一顿,也好让他知道,在他们这一伙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领头人骑着马依旧走在最前面,三米五之后,跟着一个又一个骑着骏马的同伙;大家都是常年干这种活儿的人,不用叮嘱,也都凝神闭气,小心的握着手中的利刃,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断地朝着四周查看。
夜色,已经浓的像是砚台中的墨汁一样化不开,空气中的潮气也越来越重,凉凉的敷在人的脸上。
就在这些人以为牌楼附近并无任何异样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骤然在夜色中炸响,惊的连树枝上的老鸹都嘎嘎尖叫着飞开;跟着,一个个身着深红色京畿大营服饰的将士们如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从高人数丈的房顶上飞跃下来,稳稳地落在这帮马贼的马背上,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马贼脖颈,兵刃上的寒芒一闪,只听见‘噗嗤’一声,一股股还冒着热气的血柱就从马贼们的脖颈上迸溅出来。
将士们的出手速度极快,就像是经过了数百数千次的演练一样,刀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
而被瞬间宰了数十名的马贼们几乎连哼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样翻着白眼从马背上掉下来,到死都不明白,这明明是一次最隐秘的暗杀,为什么还是惊动了被暗杀的对象。
领头人也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发生这种状况,立刻勒紧马缰,抽出宽刀,大喝一声,“大家小心,有埋伏。”
这声粗噶的声音在喊出来的同时,众人这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先才还跟在领头人身边的同伙在看见弟兄们突然之间死伤了这么多,立刻也惊白了脸,不断地呢喃,“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提前躲在房顶上?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会在今晚出现?”
听到同伙人惊慌失措的嘟囔,领头人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伸出腿就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希望能够将他踹醒,“还能是怎么回事,定是我们的行动暴露了,快冷静下来,不然真就把命丢在这里了。”
踹完同伙,领头人又冲着已经乱了的弟兄们大喊,“兄弟们,既然被发现,那就大干一场,反正老子们的这条命也不值钱,真的杀了人,泼天的富贵可就等着咱们了。”
领头人的这一声喊总算是让乱了的马贼们找到了主心骨。
可不是老大说的那般?!他们这些人的命又怎么可能跟这帮京城中的贵人相比,与其等着束手被擒,还不如硬着头皮大干,万一要是赢了,等待他们的生活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马贼们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抽出宽刀,搭上冷箭,泼上性命跟京畿大营的军士们干起来。
赵凌同样也提着长剑出现在已经打起来的街道上,闻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味儿,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氛围,连眼睛里都跟着浮起了暗红之色。
长剑呼啸之处,马贼的尸首也跟着横在面前,而随着他的出现,牌楼前的暗杀算是彻底被推到了高峰。
马贼领头人是个机灵的,老远就看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英勇非凡,想到金主给他看过的画像,立刻就认出了赵凌,又大喊,“弟兄们,凌王出现了,杀了他,咱们就完成任务了。”
这一声喊算是激起了马贼血液中的狂暴因子。
数十名马贼结成小阵,一路所向披靡的朝着赵凌所在的方向杀过来,能够看得出来,这背后出钱的金主十分有眼光,最起码找的这批马贼的身手,都是厉害的角色。
赵凌也跟着杀红了眼,他带来的京畿大营的军士本来就不多,靠的就是先前的那一阵突袭伏击,可没想到这批马贼的反应能力居然这么快,只是用了短短的时间就从震惊中回过神,跟着就与他们拼杀起来。
赵凌带来的京畿大营的军士虽说不多,可是跟在他身边的数名精卫却不是吃咸菜的;这帮马贼明显冲着赵凌而来,而他们又怎么可能让这帮不要命的混蛋接近王爷?
所以,转眼间精卫就跟马贼们拼斗起来。
清冷的夜色下,头顶上隐约躲在阴云中的月光散发着森白的光芒,光芒照在浓稠的血色上,这一白一红两种颜色,相互映衬,极为鲜明。
牌楼附近的厮杀声传到了很远,夜色中的太平镇家家门户紧闭,人人不敢露面,今夜的太平镇,注定不太平。
而就在赵凌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有另一队人马借着黑夜悄悄地离开了这场厮杀的范围,沿着一人多高的围墙,朝着不远处的天福客栈袭去。
楚星月坐在天福客栈中刚刚净了面洗了手,正准备换一身舒服些的衣服换上时,忽然,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喊叫。
这要她立刻就从圆凳上站起来,脸色紧绷着来到窗户前,闭上眼睛打开了天眼。
天眼视线中,牌楼前所发生的一幕幕都被她尽数掌握,她看见那帮马贼纠缠上了赵凌带着的人,看见赵凌奋勇杀敌,俊美的脸上已经迸溅上了血珠,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阎罗地狱中走出来的活阎王,往日总是清冷的眼睛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肃杀,手中的长剑,如砍瓜切菜一样,一个又一个的结束掉那些敢冒犯他的马贼。
楚星月看到赵凌还好并无大碍,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脸色隐隐发白,安静的站在窗户口,久久的未移动半分。
重新端了一盆热水从楼下小跑上来的春杏可没有楚星月此刻的冷静,小丫头赶紧放下手中的铜盆,快步走到楚星月的面前,神情慌张,“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怎么听见厮杀声?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楚星月不知该怎么向春杏解释,更不晓得该怎么向她说她就要离开了的话,只能紧紧地牵着她冰凉的手,表情欲言又止。
恰在这时,云霄从外面赶了进来,推门而入看见好好地立在窗户口的楚星月和春杏,当下也顾不得身份之别,快步走上来就将她二人从窗户口拉开,然后紧紧地将窗户关上,也算是阻隔了部分喊打喊杀的声音。
春杏见云霄出现,赶紧又扭头问他。
云霄看向楚星月,觉得此刻的王妃冷静的似乎有些不太像话,就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一般;难道,王妃真的伙同了煊王殿下来害王爷的性命?
她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才会如此冷静?
第一百八十五章 确定要比划比划吗?
当这个念头在云霄的脑海中产生的刹那,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
想到王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想着要保护她,可她呢?却联合别的男人来害王爷的性命,如此不仁不义的女人,又怎配成为凌王府的女主人?又怎配的上王爷,成为凌王妃?
王爷疼爱她、珍惜她,舍不得说她、骂她,甚至撵她走,但他云霄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王爷的所有委屈,王爷的委曲求全,他真的是看够了,也受够了。
云霄看着神色沉静的楚星月,一边想着一边冷冷的笑出了声,朝着楚星月逼近了一步,回答着春杏的问题,“春杏,你不是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吗?哼,不用我告诉你,你只要开口问一问你的好小姐,她就会将一切事无巨细的说给你听。”
春杏愣住,“云霄,你这话是何意?”
楚星月也被云霄的话说的呆住,愣愣的看着他,是啊,他说着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怀疑外面的厮杀跟她有关?
想到这里,楚星月的脸就变的更加白,到最后,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因为她想到,既然云霄都是这么想的,那么赵凌,是不是也是这样想?
可楚星月变了的脸色落在云霄的眼中却成了心虚的表现,他继续冷冷哼笑着看向楚星月,语气中尽是鄙夷嗤讽,“王妃,这整件事情您是自己向春杏交代?还是需要属下替您说?不过,属下先跟您打声招呼,如果要属下自己亲口说,那属下可就不客气了。”
“属下是王爷的奴才,认的主子也是王爷这个人,但凡是对王爷心怀不轨、恩将仇报之辈,属下都不会随意轻饶;若是要属下开口说明,属下说的可就狠了,毕竟属下是个粗人,没有王爷那么怜香惜玉,说起话来也会很不中听,到时候伤害到王妃,还请王妃不要责怪。”
云霄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就是连鲁钝的春杏都察觉到了云霄的攻击性。
看着自家小姐雪白的脸色,向来护主的春杏再也站不住,冲上来就狠狠地将云霄推开,站在了楚星月的面前,竖着眉毛,呵斥,“你这家伙今天是犯了什么毛病,怎么说话如此难听?还有你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颠三倒四,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云霄我告诉你,不管你要说什么,但有一点你不能逾越,就是小姐是主子,你不能如此放肆,不然,不等小姐下令收拾你,我就先不饶了你。”
看着将楚星月护在身后的春杏,云霄的脸上嗤讽之色越来越重,看向楚星月的眼神也越来越利,“王妃,到了现在,你还准备隐瞒一切吗?属下身为奴才的确是没有资格质问你,但是,属下为王爷感到不值,更因为王妃你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心寒。”
春杏看着依旧出言不逊的云霄,当真是气的半死,撸了袖子就想冲上去揍这小子。
可还不待她冲上去,一直脸颊雪白安静沉默的楚星月却在这时开了口,“你是怀疑外面的情况跟我有关?怀疑那些马贼是我联合着赵煊一起谋害赵凌的杰作?”
云霄‘噗嗤’一声笑出来,就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嘲讽的对楚星月说,“王妃向来聪慧,怎么在今天变的如此笨拙了?你想否认自己跟外面正在发生的厮杀无关,可你却又偏偏说漏了嘴,如果王妃真的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又怎么可能知晓,此刻正与王爷正面对峙的人是一帮马贼?!”
楚星月神色一愣,在看见云霄满脸的嘲讽之色时,隐隐钝痛的心在这一刻,竟是释怀了。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原来,从一开始,赵凌和他的人就从未有过真正的相信她,他们一直怀疑她和赵煊私底下有交,甚至还怀疑她联合赵煊来要赵凌的性命。
是不是在赵凌的心里,也是这样想自己的?
楚星月忽然觉得好累,前所未有过的疲惫都朝着她重重的袭来,几乎快要将她压的喘不上来气。
所有对赵凌的不舍,对他的眷恋,在此时此刻云霄的嘲讽下都变的一文不值。
赵凌曾对她说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可他的坦诚相待呢?是一边假意与她虚情假意一边在背后怀疑着她的种种行为;过去的甜言蜜语像是幻灯片一样在她的脑海中呼啸而过,最后,在一瞬间被尽数击碎,化成了一片片模糊不清的画片在她面前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