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升职记——鹊上心头【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16 17:59:28

  萧成煜顿了顿,那股子激动劲儿终于降了下来,他深吸口气,意味深长看向沈轻稚:“朕知道了。”
  沈轻稚掩面一笑,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臣妾前几日读了本书,看到书上写了学堂里先生们如何批改作业,觉得方案甚好,今日便同陛下说了。”
  沈轻稚面不改色,一点也不惧怕外人怀疑。
  “待回去便把那书呈给陛下,陛下龙章凤姿,聪慧过人,亲自看了说不定比臣妾更有见地。”
  确实有这么本书,不过内容却有些差别,但每个人的思绪都是飞在天际的,沈轻稚看了这书有如此感悟,难道要怪沈轻稚太过聪颖?
  萧成煜点头:“好。”
  似乎解决了心头大事,萧成煜显而易见有些困顿了。
  沈轻稚忙让年九福端来汤药,伺候萧成煜吃下,又把自己亲自剥的橘子喂他吃了一瓣。
  “陛下,是不是觉得心里头松快多了?不如今日也睡一会儿,多休息两三日,陛下的病便能大好。”
  萧成煜微微一顿,此刻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便道:“也好。”
  沈轻稚便弯眼一笑,眉眼之间接是温柔写意。
  年九福伺候萧成煜脱下鞋袜外袍,萧成煜便依旧躺在了罗汉床上,他的头刚一碰到软枕,困顿和疲累就席卷上来。
  他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却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萧成煜挣扎着,留下入睡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对沈轻稚说:“别走。”————
  萧成煜都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到了晚膳时分。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入目便是沈轻稚柔静的侧颜。
  沈轻稚就坐在罗汉床边的圈椅上,身后垫着软实的靠垫,手里举着一本书,正在认真读着。
  瞧一个人读书的样子,就知其有没有用心,沈轻稚并非一马平川往下读,她看看听听,眼睛微眨,就知道她一边看一边思索。
  倒是很认真。
  萧成煜也想起来,她似乎做什么都很认真,从不敷衍了事。
  做藤编的时候如此,笑着玩闹的时候如此,读书的时候亦如此。
  萧成煜看了看着,都没察觉自己看她的目光炯炯,已是目不转睛。
  沈轻稚这才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她偏过头,就看到萧成煜正平静看着他。
  他本是大梦初醒,可眼眸中却偏偏没有任何倦怠,那双凤眸中有着点点星辰,灿若繁星。
  沈轻稚放下书本,看着他展颜一笑。
  “陛下可是醒了?身上可好多了?”
  萧成煜坐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这一觉睡得足。”
  沈轻稚便叫了年九福进来伺候他穿戴,一边又笑吟吟道:“晚上陛下要吃什么?”
  萧成煜想了想,他这一觉睡得足,胃口不是很开,一时间还真不知要吃什么。
  见他如此,沈轻稚就替他做了主。
  “陛下这几日吃食寡淡,如今好一些,倒是可以持些温补的,晚上便让御茶膳房给陛下炖一只鸭子,放上红枣和枸杞,能平阴润燥,不会起肝火。”
  她想了想,又安排:“再做一份桂花糯米藕,吃些蜂蜜润嗓,晚上就不吃粥食了,陛下吃肉燕和飞叶面吧,好吃又好克化。”
  宫里的大厨做白案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他们做出来的肉燕香而不腻,飞叶面软嫩弹牙,滋味恰到好处。
  沈轻稚对吃可是极为讲究,这一连串吩咐下来,年九福差点没记下,倒是小多子机灵,待她说完便下去吩咐,好悬没让年大伴丢面。
  今日的晚饭除了昭仪娘娘反复要给陛下准备的,御茶膳房还根据娘娘的口味,特地做了糖醋鲤鱼和煸鳝丝。
  鲤鱼自都是活蹦乱跳宰杀的,煎炸两次再挂糖醋汁,呈上来的时候鲤鱼卷成跃龙门的形状,鱼肉已经切成豆腐块,外面表皮酥脆,里面却软嫩得很,轻轻一夹就能从鱼骨上夹下来。
  一口进了嘴里,外面的酸甜脆壳是根基,里面鲜嫩富有汁水的鱼肉才是点睛。
  沈轻稚本就爱吃酸甜口的菜,这一道倒是送进她心里去了。
  席间昭仪娘娘就忍不住夸赞:“还是御茶膳房的御厨有心。”
  萧成煜一个眼神丢过来,年九福立即就叫昭仪娘娘看赏。
  沈轻稚是昭仪位份,按照宫规,每月有鱼十条,不拘品类,看娘娘自己选。
  她一贯爱吃鱼,平日里也会自己使银子买来吃,却哪里有御茶膳房这样做好就上桌的恰到好处。
  沈轻稚感叹:“还是陛下这里好,御茶膳房离得近,上来的时候菜刚好得吃。”
  萧成煜睡足了,歇够了,心情也好了起来,闻言便大手一挥:“以后你想吃什么,只管让人来御茶膳房下单子,谁也不会短了你一口吃的。”
  有了这话,沈轻稚立即高兴了。
  她抬眸看向萧成煜,一张脸笑成了花:“还是陛下待我好。”
  两人吃过饭,又散了会儿步,沈轻稚千叮咛万嘱咐他晚上别熬着,这才走了。
  待到昭仪娘娘离开乾元宫,年九福才伺候萧成煜去沐浴。
  这两日身上疲乏,一直昏昏沉沉,便没沐浴,这回儿身上好一些,才去了香暖阁。
  待他下了水,开始闭目养神,年九福便亲自给他洗头发。
  年九福是打小就伺候他的,同他关系自比一般的黄门要亲近,虽然经常在他面前扮丑作怪,大抵都不是因为真的害怕,只是为了逗萧成煜开心。
  这会暖香阁只剩他们两人,年九福才忍不住念叨一句:“陛下,您这一场病,就是自己把自己逼的,心里头起了火,身体上就带出病来。”
  萧成煜闭目养神,倒是嗯了一声算听见了。
  年九福就又道:“臣听着昭仪娘娘说得极是,人得知道以后要干什么,眼下的路就不慌,陛下也莫要焦急,日子总要慢慢过的。”
  萧成煜这才睁眼眼睛,扫了他一眼,回头继续闭目养神。
  “看来昭仪娘娘是真厉害,连你都能收买。”
  他难得玩笑一句,年九福立即唱念做打:“哎呦呦我的陛下,昭仪娘娘哪里瞧得上臣哦,这不还是咱们都想到一处去,见到陛下急病了心里难受,说的都是真心话。”
  萧成煜淡淡笑了一声,道:“以后若是南音阁没人挑大梁,就送你过去唱戏,你指定比名角们唱得好。”
  年九福是谁,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这会儿都能表一句忠心:“陛下真是抬举臣了,若是臣真能唱两句,还不得天天给陛下唱。”
  主仆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年九福就给他洗净又烫干长发,简单利落在发顶束好发髻,他就很知趣退了下去。
  待得暖香阁只剩萧成煜一个人,他才缓缓睁开,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不再如同之前每一日那般绷着。
  他自己这病,不用太医说,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心里有火,焦躁不安,夜不能寐所至。
  外人都看他从太子顺利当了帝王,当上皇帝之后政事也是得心应手,前朝后宫皆是井井有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不是不慌的。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皇帝不是?
  家国天下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若他还能淡然处之,那就绝不是凡人了。
  萧成煜长长舒了口气,把心里那股子郁结之气都疏散出去。
  他做太子的时候确实已经监国,可哪会即便父皇病重,不太能处理朝政,可他毕竟还在。
  父皇对他总是悉心教导,朝政有任何难办之处,他都会去询问父皇,那时候,总有人告诉他要如何做,要怎么做,也有人告诉他不要怕,出了事有父亲担着。
  那时候,他不是天,他的头顶有另一片天。
  后来父皇殡天,他仓促继位,可即便如此,宫里也有母后在。
  当年开国时,高祖皇帝曾经重病不能治,高祖文皇后便已国母之身,撑起了大楚的一片天。
  所以这些年来母后虽并未如何在前朝呼风唤雨,可前朝那些事,母后都是一清二楚的。
  前些时候,若是有些处理不了的政事,萧成煜也会去问一问母后,母后总能给他吃上一颗定心丸。
  现在,母后也去了玉泉山庄,整个宫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朝政有难处的时候,再没人给他指点迷津,也无人告诉他不用怕,出事有我。
  他现在成了别人的天。
  萧成煜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身,所以他从来也学不会软弱和退缩,他是嫡长子,若是退后半步,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连带着皇后和宜妃都要受连累。
  所以从小到大,有什么事他都咬着牙坚持,从不退缩,也不敢退缩。
  如今这般,他遇到了难题,也不会退缩萎靡,不会但又害怕,他只会越发努力,一往无前。
  故而这般夙兴夜寐的,才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是啊,沈轻稚说得很对,人生还有大几十年要活,何必把自己折腾的做皇帝都不痛快。
  经了这一遭,他自己倒是沉淀下来,终于把心里那股火气发散出去,不再焦急彷徨了。
  以后的日子,就按部就班过好了。
  萧成煜闭了闭眼睛,他仰头躺倒在池边的软枕上,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那是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笑容,张扬、肆意、畅快无比。
  现在,他是皇帝了。
  自然要随心所欲,想要的即便一时半会儿要不到,也总有属于他的一天。
  幽静的暖香阁里,轻轻响起一阵笑声。
  年九福守在门口,听到他笑了,自己也无声笑了起来。
  他仰头看了看天,今夜星空明亮,万里无云,洁白的银盘挂在天际,照耀着安静祥和的中原沃野。
  月色皎皎,星光璀璨,自是人间好时节。
  另一边,沈轻稚也在沐浴,她今日选的不是茉莉香露,特地换了玫瑰花露,味道更清新一些,沐浴之后她自己也觉得香,总是想要去闻。
  戚小秋看她这般,唇角勾了勾,难得笑了:“娘娘若是喜欢,回头我差人去尚宫局说一声,若是以后有了好香露,给娘娘取来沐浴。”
  她想了想,道:“听闻南地的橙花味道也好闻,还有外边的铃兰,芳草等,味道都有些风味。”
  沈轻稚就说:“好啊,辛苦咱们秋姐姐了。”
  戚小秋摇了摇头,她出去叫银铃伺候守夜,就瞧见钱三喜贼眉鼠眼缩在垂花门外,露出个小脑袋来。
  戚小秋:“……”
  戚小秋冲他招手:“今儿怎么敢劳你钱大公公值夜?”
  他们宫里一共三个黄门,钱三喜虽还没当上总管,却也是管事,值夜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往常一过宵禁,他就麻溜回他的东四条作威作福去了。
  今日还没走,显然是有事。
  钱三喜就冲她挤眉弄眼:“秋姐姐,这不是今日打听来了好消息,想同娘娘说麻,结果咱们娘娘面子大,大半日都在乾元宫呢,这会儿小的才有机会说。”
  戚小秋便让他等了等,进去通传一声,沈轻稚便就披了外袍来到明间:“昨日批给你银子,今日事就办妥了,咱们钱公公可真厉害。”
  钱三喜很是滑稽地冲她行礼,才道:“哪里,其实不是小的使了钱,这消息能打听出来,这几日娘娘大展神威。”
  钱三喜这么滑头的人,打听庄嫔娘娘家中事,如何会自己亲自去,他是摸清了门路,请同乡出面请人吃酒。
  原那尚宫局的老公公不肯说,万一以后庄嫔娘娘鸡犬升天,他这不是提前把人得罪了,自是不能干这顾头不顾腚的事。
  可这两日陛下略有风寒,就一直召沈轻稚侍疾,她本就有宠,陛下对她多有抚照,这么一来,景玉宫就很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庄嫔娘娘那病秧子的样子,想要侍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提前把消息卖个好价钱。
  老公公可不管是谁问,谁给钱谁是大爷。
  沈轻稚听到此处,不由笑开了花,心道:陛下竟还是有点用的。
  这不,给他们景玉宫省了不少事。
  她看着钱三喜:“你说说看?”
  钱三喜便道:“回禀娘娘,庄嫔娘娘不是张家嫡出,她是张首辅三房庶出儿子的宠妾所出,跟她一母同胞的还有一个哥哥。”
  “这故事就要从这个哥哥说起了。”
  ————
  张节恒此人曾经被誉为大楚的文曲星,诗词歌赋皆是极佳,他三十岁时就连中三元,是当之无愧的状元爷。
  只不过他人生顺利到三十便戛然而止,那会儿还是萧成煜祖父楚平帝在位,平帝是个激进的改革派,对于平和中庸的朝臣并不太欣赏,尤其张节恒最出名的还不是治国理政,而是诗词歌赋,故而并没有被他重用。
  一晃十年过去,待到先帝登基之后,张节恒已经在边陲做了五六年的知府,有一次他回京述职,同先帝彻夜长谈,先帝才发现此人同自己的理念是相同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
  对于先帝这样的病弱之人,有人能陪伴自己一起施展理想抱负是最难得的,故而张节恒一飞而起,从边陲知府一跃成了盛京六部的礼部侍郎。
  没过两年,因其政绩卓越,便升为户部尚书,直接成了皇帝身边的重臣。
  弘治十年,他入阁。弘治十五年,他成为了首辅。
  此时的张节恒已经五十岁,可他的仕途似乎才刚刚开始。
  后来他又成了上书房的教授,教导皇子读书学习,渐渐成了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乃至今日,新帝登基,他作为太子恩师,依旧位列三公,成了辅政大臣首。
  若说张首辅此人,忠心是没的说的,早年间其在官场,都有小闵横的雅称,唯有一点,他家的后院有点乱。
  张节恒娶妻孙氏,后纳妾六名,除去嫡长子,剩下的子女皆是妾室所出。
  张家最出息的自然是张节恒的长子,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因父在盛京,他自请外调,如今未及不惑便已是封疆大吏。
  剩下的子嗣倒是没有多出色,除了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藩王,剩下的大多资质平平,所幸有他这个首辅压着,家里才没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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