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珏轻叹口气,他可以说教崔骜,却是不能罚他的,父皇因崔大将军对崔骜多一分愧疚与偏爱。
他暂且将此事揭过,却说:“难得热闹,带我一个。阿雎,你要玩吗?”
一直望着周寅的王雎收回目光,不忘保持人设,清冷开口:“可以。”
人一多,一开始参与其中的司月反而变得最不起眼。
崔骜嗤笑一声,只当虱子多了不怕痒,一个人是比,一群人也是比。他有足够底气,是以并不怕与一群人比还是与一个人比。
沈兰亭兴奋起来,被崔骜牵扯的不爽被看热闹的乐子取代,她数了人数道:“既然是为我们春晖堂选马,那自然是我们做见证。一二三……一共五人,马匹自选,起时一道,绕马场一圈,谁先回来谁便拔得头筹,有无意见?”
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六人。”一直旁观的戚杏听终于理出了个门道,开口报名。
春晖堂中的女孩子们顿激动起来,挤在戚杏身边叽叽喳喳道:”阿杏,你尽管去,我们都等你胜出!”没有一个人阻拦戚杏,或是说女子不该做此事。戚杏说她想做,她们便毫无保留地支持她。
得到女孩儿们的支持,戚杏笑起来,心中豪情激荡:“好!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大家期望!”
周寅轻轻柔柔道:“不要有太大压力啊阿杏。”
戚杏笑道:“放心。”她隐隐约约看出来了些门道,因而觉得还是头筹落在自己人手里比较好,免得引起什么纷争来。
沈兰珏笑着打趣:“这下倒不公平了,戚女郎有人鼓劲儿,气势上便胜我等一筹。”他这话貌似说给众人听,实际上是专门说给周寅听的。
他说罢看向周寅,只见她羞涩一笑算是回应,便开心了。
沈兰亭敷衍道:“大皇兄,努力!”
沈兰珏失笑着摇摇头。
崔骜打破和谐氛围:“行了,马怎么选?”
沈兰亭瞥他发问:“要怎么选?”
崔骜意味深长:“没个章程?先到先得?”
沈兰亭还真被他问住,一下子也很难拟出个合理的规矩去选马,思前想后最合理的法子还真是崔骜所说的先到先得。
沈兰珏笑容稍收敛了些,身为太子,他惯于做出决断:“可以。”
沈兰息忽然道:“我没意见。”他平日是个并不如何爱表达自己的人,今日却一反常态,只为了让周寅多注意他。
王雎沉默地点点头。
众人便看向司月,司月盯着各种目光看似很好说话地答应下来:“是。”他说的是“是”而不是“好”,更像是被动地接受命令。
戚杏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没反对。
沈兰亭见人人通过此法,指着马厩道:“我念到‘丁’时便算开始,谁若看中哪匹马,最先牵到马嚼子的算得到此马。先来后到,动手者直接判负。”她最后一句是刻意说给崔骜听的,这里除了他没人会为了一匹马大打出手。
她狠狠瞪崔骜一眼,待人自发齐平站着便开口念道:“甲,乙,丙——丁!”她话音一落,就见一道身影飞了出去。
定睛一看,是崔骜。
他未有耽搁,直奔着马厩中百匹马中的一匹去。
沈兰亭目瞪口呆,很快愤愤骂道:“崔骜好阴险!他刚刚便在留意哪匹马好,心里早已经将马挑好了,这会儿直接去牵!”
怪不得他会提出个先到先得的主意,原来是向着他自己的!
其余人被崔骜这一手逼得来了紧迫感,向马厩去的脚步加快。而崔骜这时候已经翻身上马,马厩中的马是都已经被驯服好的,匹匹乖顺。
他骑着高头大马从马厩中大摇大摆地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卑鄙阴险。他坐在马上远远便看向周寅,跃跃欲试着想向周寅显摆自己很厉害。
而周寅终于在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时给了崔骜一个回应,她带着鼓励看向他,俨然是在鼓励他。
崔骜终于高兴起来。
因为马厩里的马实在太多,能选入宫中养着的马更是好马。虽然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但并不是什么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竞争。崔骜以外的其他人都还保持着体面,并不会为了一匹马争抢。便是有共同看中的马他们也都是严格按照先到先得的规则。
沈兰珏选马时同样展示出君子之风,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而沈兰息则更接近于凭直觉选马,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只是会骑射,并不算精,之所以会参加此次比试大约是因为自己太过想亲手为她选一匹马。她不愿意理他,但她又向来是个有原则的人,如果是这种方式下他为她选了马,她应当会接受的。所以尽管他明白自己在马术一道上或许完全不是崔骜的对手,他依旧想一试。
王雎则依旧保持着高岭之花一样的姿态,他显然并没有什么选马的经验,却还是参与其中。
系统在王雎的脑海中出声:“你又不擅长这个,干嘛要参与呢?不是丢人现眼吗?”
王雎一面看马一面回答系统:“所有男人都参加了,我不参加算什么事?”
系统语气古怪:“没想到你还真适应了这个时候的世界。”这种带着鲜明性别色彩的话在他们的时代男人绝对说不出口。
王雎心不在焉地听着它说话,目光在马群中逡巡。他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崔骜身下的马,最终在马群中选了匹与崔骜那匹模样差不多的马。
他选好马并牵着马走了一阵算与马熟悉一番才敢骑在马上,忽然他整个人一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强忍着没有在脑海中质问系统。
什么是适应了这个时候的世界?
司月的行为举动则是与他高调的脸完全相反,一举一动都十分低调。若不是主动观察。很容易让人直接将他忽视。他在马厩外站着从总体上观察一番马群,而后目的明确地走入其中牵出了马。甚至骑也没骑。
戚杏选马的方式最为不同。她屈指含在口中吹了个哨,马群中有马向她跑来。她从向她跑来的马中选出一匹看上去很普通的带了出来,如此便是所有人都将马选好。
各人带着马在马场中略熟悉了一番便很自觉地骑着马向周寅他们过去。
人都到齐,马场一望无际,沈兰亭已经在众人挑马时吩咐好内侍将障碍物摆好。
谈漪漪看着场中模样千奇百怪的障碍物瞠目结舌:“这会不会太难!”
沈兰亭吐吐舌头,她只想着刁难崔骜了。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53章
严格来说马场已经不算宫中地界, 从百兽园再向西向北去,虽未再出什么门,却自然而然的与茵茵芳草接壤, 由华贵森冷变得天生天养。
马场坐落在并不算高的山下平原之上, 约有五座宫室大小, 而其中的跑马场便占了三座宫室的面积。
经沈兰亭吩咐,内侍们沿着跑马场一圈摆放了横木、竖圈、尖刺等一系列障碍物, 叫人看一眼甚至都头晕目眩, 有如待在刀山火海, 上要上刀山,下要下油锅。
参选者渐渐御马而来,见场中场景皆有些惊讶。
沈兰珏算是说出众人的心里话:“布置得如此……机巧。”
沈兰亭不好意思地笑笑, 旋即大义凛然,一本正经:“要为春晖堂选马,自然是要最出色的人选, 难一些也实属正常。”
崔骜骑在马上用下巴指指马场:“过着这些跑一圈?”他兴致勃勃,丝毫不见被人为难模样, 反而跃跃欲试。
沈兰亭一见他便端起公主架子,趾高气昂:“自然,一定要从上面过去, 不能避开。”
崔骜嗤笑一声, 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将马缰在带了黑色半截手套的右手上缠了数圈勒在掌心, 俨然一副睥睨姿态。
人渐渐齐了,沈兰亭便催着众人快进跑马场, 除了戚杏外其余女孩子在圈起马场的栅栏外候着, 以免被跑马误伤。
参与比马的人零零星星骑着马向场中去, 还未开始, 沈兰亭站在场外百无聊赖地看着场中。她忽然想到什么,兴奋地转过头道:“哎!大家觉得谁会拔得头筹?不是希望谁拔得头筹。”她刻意强调后一句,不然她相信答案都是戚杏。
女孩们闻言看向场内,只见参选者们已经以沈兰珏并驾齐驱驾马站做一排。
许清如不假思索:“戚杏。”她是与戚杏最亲近之人,深知戚杏不仅是力大无穷,而且在与动作有关的所有事情上都有着可怕的人天赋,所以如今场上无论是有崔骜还是沈兰珏她都还是坚决选择戚杏。
谈漪漪不解:“驯马和骑马是一回事吗?”
许清如一本正经:“选她不会有错。”
谈漪漪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道:“我觉得应当是太子殿下拔得头筹吧!他是太子欸。”言外之意她觉得太子会夺魁是因为身份而不是本领。
沈兰亭听懂她话外之意忙道:“有崔骜在,你不会以为他那种无礼之人会让着我皇兄吧?”
谈漪漪一听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顿时改口:“那我觉得崔骜能夺魁。”倒不是她不相信戚杏的本领,只是除了在陛下寿诞上驯马以外她还没见过戚杏骑马,与准备周全的崔骜相比看上去还是崔骜的赢面要大。
沈兰亭不乐意了:“不行不行,不许选他,除了他都可以选。重新选个。”她和崔骜实在是有深仇大恨,过去她是因为父皇偏心崔骜偏心得厉害而生气。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在乎父皇偏心谁,也听过周寅说“捧杀”之言,可她依旧讨厌崔骜,并将私人恩怨带入人际关系中。
谈漪漪瞠目结舌,无奈道:“那就三皇子殿下吧。”
沈兰亭问:“为什么?”
谈漪漪老实道:“因为不能选崔骜,又不了解其余人,就随意选了一个。”
沈兰亭耸耸肩,又问谈漪漪身旁的林诗蕴:“阿蕴,你觉得呢?”
“我不了解。”林诗蕴道,“司月吧。”她语言简洁,听起来比谈漪漪更像是随意选的。
周寅以外三人皆有些惊讶,不明白她怎么会选司月。若不是林诗蕴提到司月,她们都忘了参选者中还有这人,尽管事情说来一开始还与他有很大关系。
“为什么呀?”沈兰亭问。
林诗蕴沉吟片刻道:“我总觉得他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太对,或许是她天生对司月的偏见,直觉告诉她司月不是善类。
“啊?”沈兰亭几个人看向场内,只见司月站在一群人中最外,他身旁是风头大盛的崔骜,便衬得他更加谦逊低调。
沈兰亭看着人道:“我觉得他胆子好小,而且看上去像那种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人,他甚至还怕尖嘴的鸡……”
谈漪漪听到沈兰亭说起司月怕尖嘴的家禽这回事,忍不住自觉缺德地笑起来。
林诗蕴没什么神色,很淡然地表示:“我只是直觉如此,没有证据,随意一说罢了。”
沈兰亭安抚她道:“不过人心隔着肚皮,咱们也不好说,一会儿看他骑马如何就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相了。”
许清如暂停地跟着点头。
林诗蕴还是有些在意她的直觉准确与否的,虽然司月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却会缠着阿寅,她要确定他是否危险。
沈兰亭铺垫半晌,终于问到正主。她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之感,不料还是没能压抑住声音中的谄媚道:“阿寅,你觉得谁会赢?”
包括林诗蕴在内,沈兰亭问出此问后四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目光,显然都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这些人在阿寅心中谁会比较厉害?
周寅想了想道:“阿杏。”
沈兰亭是想让周寅在男子中选出一个,倒不是她看不起戚杏,是她想看看所有男子在周寅眼中哪个最厉害。
林诗蕴与许清如的面部表情管理甚好,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但看上去谈漪漪的想法应当与她一样。
沈兰亭如法炮制地问:“为什么?”
周寅这下答得很爽快:“因为我相信清如呀,她过去说阿杏厉害,阿杏果真很厉害。”
沈兰亭哑口无言,周寅的话实在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许清如脸一热,没想到自己在阿寅心中如此重要,还有阿寅如此相信她。
但她反应很快,立即换了种方式问:“除了阿杏呢?”
谈漪漪悄悄给她竖起大拇指,为她的急智而赞美。
周寅懵住,没想到很有这种问法,傻乎乎道:“可是只能有一名头筹。”
沈兰亭本想用她父皇寿诞上的文魁之事给周寅举例子,但想想觉得不妥,她虽不是十分有文化,却知当日在场所有人中心之所向究竟是谁。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无赖撒娇,抱着周寅的手臂摇起来:“阿寅,告诉我嘛,我好奇!”
周寅含笑无奈看她,很乖巧地依着她答:“那就太子殿下吧。”
沈兰亭惊讶:“为什么是大皇兄?崔骜虽然人不怎么样,武艺还勉强过得去,怎么不选他?”
谈漪漪插嘴:“刚刚我那里你都不让选崔骜。”她说完后知后觉领悟自己犯蠢,忍不住吐舌。
周寅果然温柔道:“因为你不喜欢他。”
沈兰亭脸一红,当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现在带上崔骜一起选这种话,阿寅如此照顾她情绪。
周寅似乎看出她的羞窘,很贴心地出言为她解围问:“兰亭,你呢?”
“什么?”沈兰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觉得谁会夺魁?”周寅细声细气问道。
沈兰亭自己还没想过想过这个问题,陡然被提问支支吾吾说不出,最后道:“那就王雎吧!”
“为什么?”谈漪漪和许清如齐声问道。
“因为他没人选,怪可怜的!”沈兰亭理直气壮。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不靠谱,嘿嘿一笑看向马场中众人,见各自皆排好,对一旁伺候的内侍道:“你去问问他们准备好没有,若准备好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