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人多想,宝马略跑了一阵似乎已经臣服,看得人们不由得放下心来,几乎要交口青汁。然而异变突生,它毫无征兆地进行起更厉害的挣扎。
原来它根本没被驯服,是要冷不丁地给戚杏一计报复。
狡诈极了。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34章
戚杏似乎并不意外马儿的突然暴起, 她左手紧攥鬃毛,双腿夹紧马腹,并未被甩落。紧接着她屈指成拳, 再一拳砸上马头, 简单直接。
旁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为戚杏抽的, 是为汗血马抽的。她这一拳比方才那一拳看上去力道要重许多,宝马也相应的反应更大。
它摇摇欲坠, 前腿一软跪在地上。
许清如立刻为戚杏解释:“放心, 她没用全力, 只是比刚才用的力气略大一些。”
戚杏翻身从马上一跃而下稳稳站在地上,没被马连累着落下来。她从容地捋了捋衣摆上的褶皱,向远处放着马具的地方走去。
沉重的马具被她拎在手中如拎薄薄纸张一样轻松随意, 她拿着马具走回,在马儿跟前蹲下。
皇上看得一下子无言。戚杏眼看着要将马驯服他是高兴,但看到她力大无比武艺高强的模样, 他心中不大得劲儿之余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惧怕。
他讪讪开口:“英雄出少年。”
一旁大臣也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称赞戚杏, 只好顺着皇上的话道。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武艺高强!”
“实在是我大雍的骄傲。”
……
相较于对林诗蕴拿魁首的愤愤不平,他们对于戚杏则显得更加的恭敬。一部分原因是戚杏的身份,她毕竟是戚太傅的孙女。二来是因为她武功真的很高, 万一他们冒犯了她怕是承受不了她揍马那一拳。
人就是这么现实, 在面对绝对的力量时会下意识臣服收敛。
戚杏将马具套在马儿身上, 这两拳似乎真将它打服,让它对她上马具的行为没有丝毫抗拒。
待将马具上好, 戚杏将马儿牵起, 翻身而上。
马场外一阵欢呼, 庆贺她将马儿驯服, 更庆贺她将大雍的面子夺回。
戚杏骑在马上由马肆意奔跑,汗血马大约真被她打得怕了,老老实实地驮着她绕着马场跑动,不敢再做什么突然暴起发难的事。
她长发随风而舞,眉眼间满是坚韧,一副气定神闲优裕从容的模样。待与马跑出了那么些默契后,她确认得到它的臣服,开始驯着它做些动作。
皇上心中到底是欣慰更多,很扬眉吐气地笑笑,矜持地看向司月道:“汗血马虽好,在我大雍也不过如是,女子都能驯服。”他似乎已经忘记王栩也曾驯马的事,只用戚杏驯马成功的事来说。
司月却没有任何怒色,反而很自然地接话道:“大雍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远非其它各国能及。”只有恭敬吹捧。
皇上怡然自得地笑笑,见他如此逢迎心中更加舒坦,笑着说道:“不错,是我大雍之幸。”
他身旁的戚太傅将眼一闭,不看场上。
戚杏骑马骑了个痛快,恋恋不舍地纵马到马场边,而后下马牵行。她实在很喜欢这匹难驯的马,但她同样深知这匹马无论如何也不会属于她,因此在过了把瘾之后她还是当机立断地将马送回。
这是大雍的马,她只不过是驯马。
压下心中遗憾,戚杏牵马走到马场大门旁将马拴在一旁廊住之上后自己亲手将马场大门打开。
她飒爽地出了大门向皇上下拜道:“陛下,臣女幸不辱命。”
虽说她为皇上解决了大事,可皇上看见她心里总觉得不大得劲儿。即便如此,他还是记得不将情绪挂在脸上,毕竟说来戚杏还是大雍的功臣,是以他亲手扶起下拜的戚杏笑道:“好!好!你驯马有功,是我大雍的功臣!”想到大雍的颜面未被折损,他还是高兴更多。
可惜美中不足,让王栩先去一试,这次驯马就不那么完美了。若是没有他失手,叫这些番邦人看着他们大雍女子都能轻而易举驯服汗血马,想来大雍国威能更盛。
可惜可惜,怎么就让王栩先去一试了?早知道戚家女有如此本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叫王栩去一试的。
说来他的心态也很奇怪,他不大能接受女子武艺高强,总觉得这样子是不规矩的。但当这份不规矩给他增光添彩了,他又不会拒绝这份荣耀,甚至很乐在其中。
戚杏就势起身,谦虚道:“臣女不敢当,只是尽力一试。”
皇上开怀:“哎,你试得很好,有大功劳!孤赏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戚太傅闻言张开眼去看向戚杏,试图让她意识到他的意见。
但戚杏根本忘记祖父了,很诚实道:“臣女在宫中伴读已经十分满足,没有什么想要的。”
皇上一笑,很满意她这个回答。纵然她开口提出要什么也是合情合理之事,但这个答案更能突出皇宫照顾周全,无微不至,显然更能体现天家威严,让他心悦。
所以戚杏说了不要,他反而更乐意赏赐她:“哪能不要,赏,是定然要赏的。你想一想,想要什么?”
戚杏想了又想,最终开口:“臣女实在没什么想要的。对了,陛下若要赏我,请允许我能常常去看看它。”她转头指了指远方安分的宝马。
皇上笑道:“这算什么赏赐?这马既是你驯服的,你日后想去看它便去看它,孤准了。”
“多谢陛下!”戚杏这下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又要下拜,不过被皇上摆手制止。
“好了。”皇上见她高兴,自觉自己是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可远远不够。今日既叫你毁了一身衣裙,便赏你十匹轻容纱作裁衣之用,一并再赏黄金百两,宅院一座。”
戚杏也不忸怩,谢恩:“谢陛下。”
场上满是愉快的笑声与交口称赞之声。
唯独戚太傅面色不佳,以他对陛下多年了解,戚杏大约是进不得东宫了。他多年的期待化成梦幻泡影,被戚杏气得险些要厥过去。
驯马事了,合该去看看源头。皇上早就对宝马心痒极了,终于见它驯服,恨不能立刻上马骑上一圈,这时在满场热闹声中开口:“好了,马儿已然已经驯服,咱们过去看看吧。戚女郎,这马儿性子还不知稳下来没有
满场称是,皆随皇上而去看汗血马。
人群离开,马场外只剩下守候的禁卫军、伺候的宫人、在太阳下大汗淋漓进行救治的太医、以及躺在布匹上的王栩。
戚杏驯马成功这件好事已经将王栩的失败完全盖去。或许众人是忘了,或许谁也不想在这个喜庆的时候说些扫兴的话。自然,王栩就是令人扫兴的东西。
他一番努力因为没有成功因而并未得到奖励,更不必说他想要的承诺。但皇上甚至连半分同情可怜都懒得施予,简直是忘了今日还有这个人曾经愿为大雍尽力一试过。
皇上自然没有忘记王栩,他看见王栩便觉得厌烦,深以为自己没去罚他就已经是很仁慈的事了。今日无他本是很完美的一日,在戚杏的衬托下他成了今日中的败笔,成了瑕不掩瑜中的瑕疵。
皇上的后半日过得还算舒心。
戚杏着实让这匹马心服口服,不敢再在背地里耍心眼搞小动作,她要它做什么它便做什么,是十分聪明的一匹马。可见王栩那种试图与马沟通的方法根本行不通,要想驯马必须要以暴力制服,使之完全臣服。
在戚杏的保驾护航与牵引之下,皇上成功地骑上了他心爱的汗血马,还绕场走了数圈,威风极了。
下方群臣皆有眼色地称其英明神武,让他更加开怀,甚至不许戚杏牵马,要自己跑跑试试。此事在百兽园总管与大太监的拼命阻止下才作罢,他本是不快,后又一想万一戚杏并不牵马只怕马儿不会听他的话,万一将他甩了反而得不偿失,最后还是由戚杏在马前牵着兜风。
众人在百兽园逗留许久,盖因皇上对此马爱不释手,根本不舍得离开,一下午又是为马刷毛,又是亲手喂马吃草料。有戚杏在一旁,他做什么马儿都十分配合,这让他油然而生出一种错觉,即马儿是折服在他的英明神武之下。他不走,谁也不敢离去。作为一个文治武功都并不出色的皇帝,骑汗血马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征服欲,仿佛他已经在马背上征服天下,让世上大一统。
崔骜在一旁打了无数个哈欠,眼泪横流,难得让人看到他如此困顿的一面。皇上霸占着他感兴趣的马,他骑不得,在这里便觉得没意思极了,不如回去睡大觉。但今日是皇上寿诞,他再任性也不能在此时请离,只好强忍着,时不时偷看周寅一眼。
沈兰亭同样觉得无聊至极,恨不得回宫摆满冰盆自己来用药材配置一番,看能不能做出个什么新东西来。
她感觉敏锐,尤其是对来自崔骜方面的动静很是防备。感受到这一点,她悄悄留意,果然将崔骜时不时回头看来抓个正着。她忍不住哼哼冷笑,可惜在这时候不好与他理论清楚,只好小声提点身旁的女孩子们:“崔骜肯定又在想着犯什么病,时不时要转过来看这里一眼。”
女孩们轻啧,周寅跟着表现出淡淡的惊讶,但也没像清晨那般向崔骜保证地那样在沈兰亭面前为他解释。她清清淡淡,与他之间的事情像从没发生过一般,仿佛从来都是崔骜一头热,她从未回应过一样。
沈兰亭目光无意间从周寅身上带过,又想到崔骜,陡然明白他是在看什么。她在心中狠狠骂了他一通不安好心,待他再度看过来时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崔骜眉头一皱,被沈兰亭瞪个正着,当下也不再扭头去看周寅,只是可惜她看上去颇为精神不振,大约是天气过热所致,竟未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35章
寿诞第三日白日是没什么安排的。各国使臣准备回国, 大臣们在家中处理这两日积攒下来的公务。皇上则不能如前两日那样上完早朝后携前朝后宫各处游览,要到御书房中批阅奏章。到了晚上,又要为各国使臣践行设宴。三日中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吃吃喝喝。
太苑今日仍在休假, 女孩子们倒都没闲着, 聚在一处赶课业。
红云朵朵, 白团簇簇,杏云梨雨。风吹过, 卷起一片香雪。
林诗蕴永远是第一个完成课业的, 坐在窗边在空白宣纸上写写画画, 为虎报下次交稿做准备。
圆桌上除了纸笔以外中央还摆了盘与窗外风景很相称的带骨鲍螺,其上纹饰如螺蛳,粉红与纯白两样交叠, 与窗外景色咸宜。
谈漪漪咬着笔杆儿拧眉思索,看样子课业颇令她感到为难。
许清如将纸笔一推,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写完了。”她说着看了眼在窗边的林诗蕴, 暗中与她比较。这人太阴险了,竟然在前两日抽时间将课业写完。
戚杏随口赞叹:“够快的!”
许清如“嘁”一声, 轻声哼道:“哪里快?再快又不及林女郎。”
林诗蕴听到自己被提及,抬眼看了看点她名儿的许清如,认同地点点头。
许清如目瞪口呆, 没想到她还接茬。
林诗蕴瞧一眼她瞠目结舌的模样, 眼中含了清浅笑意重新垂下, 显然觉得许清如这个反应很有意思。
沈兰亭看上去怏怏不乐,被课业折磨得够呛。她将袖子一挽, 露出半截白皙手腕, 很没风度地伸手去拿桌子中央的带骨鲍螺。
她捻着带骨鲍螺往口中送, 右手转笔, 灵感枯竭,写不下去。实在写不下去她也就不勉强自己,索性将笔一丢,趴在桌子上左看看右看看。
她懒散地卧着,心念一动,想到话题来闲聊:“对了,昨日王栩伤得很重呢!”
许清如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眼里是调侃意味。
遭她这么一看,沈兰亭将拿了点心的脏手往许清如身上抹,胳膊越过乖乖写字的周寅张牙舞爪。
许清如坐在椅子上左扭右扭,笑得花枝乱颤:“求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
周寅懵懂地坐在原处略向后仰,给二人腾出一片打闹的空间。
沈兰亭一边抹她一边道:“你再说,你再说!”
许清如讨饶,被她抹了一衣袖黏糊糊:“错了,错了,再也不敢说了。”
沈兰亭这才收回手,努着嘴不乐意道:“你莫那样讲了,我不喜欢,我早就对他没什么感觉了。”
许清如见她有些意兴阑珊,立刻正色道:“我知道了,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原谅我吧。”
沈兰亭听她认错,很轻易地原谅了她:“行吧,本公主原谅你这一次。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许清如陪着她演:“是,公主。”刻意掐细了嗓子装模作样。
沈兰亭嘿嘿一笑,戚杏好奇问道:“王栩伤势如何?”她纯粹是因为王栩与自己都驯了马好奇才问。
沈兰亭这才想起正事没说,顿时将双臂往桌子上交叠着一放,兴致勃勃道:“他两条腿都摔断了,便是日后能好,只怕走路也不顺了。”她说话时完全保持着中立的情绪,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嗟叹哀怜,甚至带着些事不关己的冷漠。
许清如挑眉,有些意外:“这么严重?”纵然王栩摔下来的时候看上去的确严重,但她属实没想到他会伤到这个程度。
戚杏叹一口气,出于对同样为人的同情:“过刚易折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但做事时却总容易忘记这个道理。譬如王栩,他驯马驯到竭力,最后反而连保护自己不受伤的力气都没,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才会受此重伤。若他留有三分余地,至多只会像百兽园中的内侍一样断几根肋骨。”
谈漪漪叼着笔杆含糊问:“走路不顺是什么意思?他日后好了走路会一瘸一拐的么?”
沈兰亭摇手:“那是日后能好。”
谈漪漪口中笔被惊得掉在桌上,急得她惊呼一声:“哎呀,我的课业!”
课业上却分毫未沾墨迹,在笔掉下来的前一刻坐在她左侧的周寅轻飘飘将她面前纸张抽走,笔堪堪落在桌上。
“阿寅!”谈漪漪一把紧紧抱住手中还捏着宣纸的周寅,“我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这一张还要再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