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更合一
温软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他的下颚上, 带着热度,酥麻从被她接触的那个地方涌过全身。
掌心被她的小手覆盖,柔软包裹着他。
耳边轰地一声不断嗡鸣起来, 他痉挛着,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炽热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清晰。
垂在榻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紧。
这一切都被姜馥看在眼里, 她软软地笑起来, 移开唇,向上抬起, 慢慢地在他的唇边停住。
手也攀上他的脖子, 把他的头扭过来,无限拉近。
气息交融, 李砚呼出的热气铺洒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脸颊上的热度骤然攀升, 姜馥的小脸也跟着泛起薄红。
在无声的静谧中对视着, 李砚缓缓闭上眼睛, 睫毛微颤。
马车停止,耳边传来哼笑声,姜馥松开他, 起身下轿。
他心头忽的有些失落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下了轿。
“掌印到。”
在外迎接的小太监颇有眼色,老远就开始喊起来。
再度跨入那金顶红门, 那金漆龙座上坐的却再也不是她的父亲,她只觉得刺眼,嘴唇紧抿, 但很快又松开, 笑起来。
她作为前朝余孽, 还好好地活着,想必也是李牧的耻辱吧。
李砚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快走一步,跟上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留余地地挣脱开。
姜馥抬眉看他一眼,示意他在位子上坐下,她则站在他旁边,打量四方。
这次是贵妃的生辰宴,李牧倒是足够重视,竟邀请了不少朝野中的大臣和宗亲王,后宫中的嫔妃倒是寥寥无几。
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等候多时,从她和李砚刚刚进场开始,就有形形色色的目光朝他们瞥过来,有不屑的,有嫉恨的,有嫌恶的,其中不少还是那些所谓弃暗投明的老臣。
爹爹啊,您当初看人可真是看走眼了呢,她会替爹爹一个一个收拾的。
她一一扫过,目光对上一位熟悉的脸。
泰轩不动声色地向她行了个礼,表露恭敬,举起的胳膊姿势稍显怪异,像是受了伤。
她没给多少表示,并不领情,目光又落回到大殿中央的宝座上。
李牧正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举起酒杯,向她示意,他身侧的袁婉打扮得十分雍容,露出来的地方能戴上金饰的全部戴满了,只是额上的黑发是个败笔,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连眼睛也看不见。
她有些害怕地躲在李牧身边,毫无往日张扬跋扈的气势。
这风格属实不像她。
姜馥心里起疑,但也没表现出来,她拿起酒杯,自顾自一饮而尽,没有给半分面子。
“既然众爱卿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宴吧。”
李牧掩下眼底怒气,阴恻恻地开口,挽着袁婉坐下来。
一群舞女缓缓来至大殿中央,扭动着身姿舞动起来,缓解了大殿里的压抑气氛。
姜馥站在那里,瞪眼看着,直到她的衣摆被人拽住。
李砚用手轻轻地揪住她,拍了拍旁边的软垫,示意她坐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我的夫人,不用站在一旁服侍我,坐下。”
她只轻轻皱了皱眉,拿起他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细白的天鹅颈仰起,让人看不清神色。
宴会进行到一半,李牧宣布要中场休息,过个半刻钟再继续。
历来并没有这个传统,但帝心难测,众人就算起疑,也不敢妄论。
“掌印,你来,朕跟你有些话要谈。”
李牧笑着招呼李砚,示意他到后厅,李砚不能拒绝,只是抬眉看了眼姜馥。
她低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胸前,非常规矩又克制地站着,一脸卑微又隐忍的模样。
前前后后仿佛不是一个人。
晦涩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擦过她的肩,沉默地离开。
姜馥还是那样恭敬地站着,脸上的哀戚不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她没抬头,也没注意到李砚的情绪变化。
李砚走后没多久,一个纸团就被掷到她跟前的桌案上,跟着滚落到她的脚前,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并不理睬。
一个跳脱的身形捉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往外拽。
“怎么啦,勾起伤心事了,心情不好?”
罗执弯着眼笑着,张扬的金色卷毛根根竖起,意气风发。
外头敞亮,空气也新鲜,长亭旁边就是一条湖,湖水清澈,里面的野草却疯长得不像话,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跟旁边的长亭有些格格不入。
姜馥被他这么一拽,头脑有些昏涨,她睨他一眼,道:
“你怎么也来了?”
她可不记得宫宴有邀请外族的习惯。
“我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见你呀。”
他有些得意地捋了捋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向她展示他能自由进出皇宫的能力。
“脸皮真厚。”
湖里的野草莫名地对姜馥有巨大的吸引力,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就落在上面,心底里却渐渐生出一点恶心感,喘不上气来。
“你看我今天的这身装扮,是不是很好看?”
等姜馥的视线回转过来,罗执便挑着眼皮,露出尖牙,坐了个鬼脸。
但她心底却涌出更多更多的恶心感来,窒息感在她的胸腔不断放大,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扼紧她的脖子。
她艰难地喘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啊?我吓到你了吗?”
眼前的小脸血色尽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罗执眼疾手快地接过她,才发觉她的身体冰凉,凉意一点点透过皮肤沁进骨髓里。
胃里撕扯的窒息感一波强过一波,姜馥咬紧唇瓣,唇上的痛意使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手指蜷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就算她一个人在这打滚,要好过躺在一个异族人的怀抱里。
到时候对她不利,对李砚也不利。
一想到他可能会误会,姜馥挣扎得更剧烈了些。
“你别动呀,我抱你去找太医吧。”
罗执牢牢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作势抱起她就往外冲。
外头是大厅,人会更多。
姜馥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不让他去。她用了死力,牙齿里浸上湿意,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腔。
她强撑着一口气,只为让他放下她。
“你不会想等着那阉人来救你吧,他跟陛下在议事呢,等他来了,你都凉了!”
罗执强忍住肩膀上的痛意,强烈的恐慌感漫上他整个大脑,他的两条腿不停地打颤,冷汗从脖子上滑下来。
“你要是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作出咬舌自尽的样子,声音哑着,却带着一股决绝。
“哟,这不是姜小姐吗?宴会不去,在这里偷偷跟外男私会?”
尖利的嗓音传过来,袁婉扭着腰,一步步地踏过来,步摇在头上乱舞,额前的黑发披散,像个恶鬼。
怨毒又刻薄的声音一点点地落在姜馥身上:
“姜小姐,李砚那种阉人果然满足不了你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跟一个外男又搂又抱?笑死人了。”
红色指甲掐起姜馥的脸,下颚快要断裂的痛意传入她的脑海,她挣扎起来,头发也被扯乱。
“疯婆子,干什么?”
罗执一脚踹向她,把她踹倒在地。
袁婉捂着发痛的腹部厉声尖叫,黑发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可怕而狠毒,“来人啊,快来人哪。”
尖叫声迅速传进大殿里,殿里的王亲贵族和各宫嫔妃都循声而来,人越来越多。
“大家看哪,姜馥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嫁给掌印还不够,光天化日之下就和外族人勾三搭四,她身为前朝余孽,不处死就算了,还做出这么丢尽脸面的事,让我们国家怎么在番邦人面前抬得起头?”
她声泪俱下,歪倒在地。
堂堂一国的贵妃娘娘,被人打倒在地,前朝的灭国公主趴在外族人的怀里苟且偷生,身为人妇不遵守三从四德,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这一番话精准击中各个人群,众人附和着她,嘴里跟着说出不干不净的话来,把矛头对准了姜馥。
姜馥的胃里难受,这些人的话就像个炸弹,一齐在她耳边炸开,不断作响。
士兵团团将他们围住,动弹不得。
“罗殿下,本宫好心劝你一句,把她放下,不要牵扯进我们国家的事来,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而且,本宫并不记得邀请过你,你私自进出皇宫,倘若被你父皇知道了...”
袁婉恶狠狠地笑着,正义此时全站在她那一方,她话里话外威胁着他,逼他就范。
他们国家小得可怜,战力不敌,随时可能被吞没,不复存在了。
罗执脸色难看起来,锐利的刀锋把他团团围住,只要再进一寸,就能将他整个人四分五裂,包括他怀里的姜馥。
“放我下来。”
姜馥虚弱地喘气。
今日的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袁婉趁着李砚不在,想要置她于死地,让她身败名裂。
她不能拉上一个国家为她陪葬。
罗执没动,眉眼里带上一股执拗。
“哟,还真是一对痴男怨女啊,这么情意绵绵?姜馥,我要是你,我就一头跳那湖里淹死了,贱人。”
罗执听得青筋直跳,姜馥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眼里暗冷,涌现出杀意来。
姜馥及时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罗执脸色松动,把她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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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婉见他走了,笑得更加放肆,她抬眼盯了一会那被头发挡住的苍白小脸,继续添火:
“姜馥,你不如就在大家的见证下,一死了之吧,如果你还有最基本的尊严的话。”
她笑起来,被头发盖住的半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姜馥躺在地上,全身蜷曲着,她张大了嘴艰难地呼吸,脸色开始灰白。
她不动,也不想搭理她。
袁婉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把手指放在嘴边,作出个小声的动作,轻声道:
“不如大家就都散了,她毕竟也要脸面,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跳,大家都出去,就让本宫做个见证就好。”
此话一出,众人都四散退去,谁也不想真的沾染这些晦气的东西,顿时都觉得贵妃娘娘识大体,顾大局。
等众人一走,袁婉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笑容,她面容狰狞起来,把遮住半张脸的黑发撩了起来,露出空洞洞的另一只眼。
“你看到了吗?贱人,拜你所赐。今天你就识相点,跳进那里面,给本宫谢个罪吧,本宫大人有大量,等你下了地后,不会亏待你的。”
“你喝了我给的酒,就算是金刚大汉,也撑不住,趁早死了,也免受折磨。”
她咬牙切齿,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姜馥,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淌过空洞洞的眼眶,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曾经那么喜欢你,现在要不顾一切地杀了你吗?”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告诉你——”,袁婉笑得悲戚,仿佛在诉说她自己,“——因为你挡了他的路,你那老父亲狡猾得很,死之前还留了封遗诏,那封遗诏就是给你的,他早就知道陛下野心大,怕日后你控制不住他,特意留了给你防身的,没想到这到成了害死你的利器。”
“姜馥啊,要怪就怪你父亲吧,哦,听说你父亲还给你找了个护卫,可那位护卫到死也没出现,哈哈哈。”
“要怪就怪你父亲吧。”
袁婉笑嘻嘻的,眼泪一波一波地从空洞洞的眼眶里落下来,她慢慢地走到姜馥面前,蹲下来,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她面容越是痛苦,她心里越是畅快。
听到袁婉的回答,姜馥心里并不意外,她挣扎着抬起头,故意激她:
“陛下就算如今再怎么宠爱你,你也不知道遗诏在哪吧?你贵为贵妃娘娘,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不知道枕边人的心事,还不是得处处看他脸色?”
她如果真死了,袁婉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局的人。
袁婉轻而易举地被激怒,她涨红了脸,大叫着争辩:“遗诏就是那幅画像,只有你能解开,遗诏是锁,你是密码,但如今你马上要死了,那幅画像自然就废了。”
袁婉笑容更艳了几分,“这个事情连陛下都不知道,是我偷听了你父亲的谈话来的,不过很快,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站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湖面,一脚踹向姜馥。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到,姜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紧拽住了她的腿。
“怎么回事?你..你是装的..”
姜馥力大得出奇,袁婉半分也没挣动,头上冒出冷汗。
“你的破绽太多了,蠢笨如猪。”
姜馥有些残忍地笑起来,把她的腿用力抬高,几乎成了一字型,只剩一只脚垫地,姿势极为难堪。
胯.部有些撕扯的痛感,袁婉恐惧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眶也有了波动。
“你放..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仇人,李牧才是,是他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你要报仇找他,不要找我!”
她脸色灰白,用力尖叫起来。
“叫这么大声,一会把其他人都引过来了,不过我要是你,这么丑陋的一张脸被人看见了,肯定一头跳湖里,以死谢罪。”
姜馥瞅了瞅身旁的那条湖,暗示意味明显。
“你猜你让陛下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你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现在早死,痛快一些。”
袁婉一下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笑起来,一如袁婉对她的模样,一脚踹向她的腿,逼她跪下。
接下来,是两巴掌,狠狠地扇在袁婉的脸上,刮过道道血痕,把她打偏头去。
那空洞的眼眶里跟着流下两道血痕,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