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李砚,又是谁?
大清早的,不睡觉,跑来这湖里洗澡。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脸上很快升起股红晕来,像是意识到不太好似的,她拿起手,遮住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半晌,她又分开手指,露出点光来。
湖里已经没有李砚的身影。
咦,人去哪了?
她瞬间把手放下,大跨几步,林子里一下又空荡荡的,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可岸边还有他的衣服。
难道是淹死了?
姜馥一下紧张起来,把盆子丢在边上,发出哐当的响声,也不顾自己的颜面了,颤了颤,手捏住裙摆,刚要出声喊,便被一只大手从后脖子捞过来捂住嘴巴,整个往后一带。
她的后背贴上紧实的肉墙,腻软滑湿的水珠从他的手掌沾到她的嘴唇上。
姜馥小幅度地痉挛了一下,悦耳的心脏跳动声不争气地一声比一声更响烈。
周身被熟悉的气息环绕,绯红从她的耳尖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如血一般。
他现在,是不是没穿衣服?
冷凝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逼近:“醒得这么早,来这里做什么?”
李砚一只手绕过她的锁骨把她的上半身箍在怀里,一只手握在她的腰腹上,她根本没法动弹,连扭头也不能。
湿意顺着他的手臂沾染在她的衣襟上,再透过衣服传达到里面。
她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又再次僵住。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可能。
不会的。
他是个阉人,他只是想保留自己的尊严,才这样的。
她不能随便瞎想,不尊重他。
这样想着,姜馥整个人放松下来,身体也不崩着了,像是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似的,往后靠,头发软软地搭在李砚的胸口上。
那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地,姜馥捻着刚刚想到的借口,理直气壮:“我来这湖边打点水洗个脸,没想到就看见你了。”
李砚斜着身子,脚往后退,额头上冒出许多大汗,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用上半身支撑着她。
长而软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脖颈,让他心里生出许多不该想的来。
半晌,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握在她腰腹的手紧了又紧,随后缓慢松开,虚虚地浮在上面。
话一出,显得有些气息不均:
“闭上眼,别看。”
姜馥只当他羞窘了,乖乖地闭上眼,等待。
其实,她很想说,就算他是残缺的,她也不那么介意。
毕竟,谁能想到在人前那么威风的人在她这里这么唯唯诺诺,害羞起来又这么可爱呢。
姜馥勾起嘴巴,倒是很守信用得没有偷看。
“你快点哦。”
耳边响起衣服穿动的声音,姜馥把手背到身后,一根一根掰扯着。
李砚盯着她,很小心地转到她的视线盲区内,确保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之后,才快速地穿戴齐整。
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却有点藏不住了,他脸部肌肉绷紧了,飞身跳到一棵树上,看她的反应。
她还是那样乖乖地站着,小小的,白腻的脸蛋上透着粉,脊背挺得笔直,一脸正经,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不老实地揪成麻花状。
若细细看去,额头和手臂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想必是骑那匹烈马时摔的痕迹。
李砚眼里涌过一丝心疼,顿时为自己这种心思而后悔,刚想下来,树下的人就有了反应。
她的长睫微微抖动,接着眉毛紧紧皱起,像是要掩盖些什么似的,手也扶到身前,自欺欺人地挡住脸蛋,手掌后,渐渐睁开一条缝。
李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扯了扯嘴角。
咦,人呢?
大早上的勾引她,这会人没啦?
她的小脸整个皱起来,两只手紧握成拳,前后来回踱步,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小脚印。
“砚砚?”
“李砚!”
她喊出声来,懦懦的嗓音嘶哑着,甚至带了点哭腔。
鼻子红通通的,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她一下摊在地上,泥巴弄脏她的裙摆,嚎啕大哭。
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山林。
他的心脏突然间像是被一只巨型手掌狠狠扭住,喘不过气来。
他有些心急地跳下来,把她拉起来。
姜馥一下扑到他怀里,两条藕臂紧搂住他,腿也拼命蹭着,往他身上攀。
他的胸膛湿了一大片,闷闷的哭泣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对不起。”
姜馥不理他,仍是自顾自地哭着,哭得很伤心。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李砚抚上她的背,试图安抚她。
但她却哭得更加起劲,哭声越来越大。
隐隐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李砚抓住她的后颈,把她从他的怀抱中拉离出来。
哭声一下止住,姜馥眼眶红红,嘴巴抿得很紧,几乎成一条直线,低着头,不看他。
眼角偶尔还会滑落下几滴泪珠。
李砚伸出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眼尾红通通的,可怜极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她猛地身躯抖动了下,嘴角扭了扭,咧出一丝弧度。
她的两只手交扣,绞紧在一起。
一些轻微的声音从她嘴巴里溢出,李砚微弯下身子,侧耳去听。
亮晶晶的大眼睛从他余光里露出来,带着揶揄,哪有半点伤心。
他的左眼皮微微跳了跳。
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接着绽放在她的脸上。
李砚怔愣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柔软的东西凑上来,耳边是她的嘲笑声:
“你又被骗啦。”
那唇瓣上仿佛还沾着他的水珠,印在他的半边脸上,又湿又凉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却使他周身的温度再次升高起来。
姜馥揪住他的衣服,坏心眼地停留了片刻,再离开。
他磕巴着,耳朵红透,“我去洗个澡,等会再回来,你先回去。”
“不是才洗了澡吗?”
“没洗干净。”
“你学会骗人了?”
“没有。”
“那好吧。”
姜馥摆了摆手,有些不满意,抬眉掠过他有些湿哒哒的衣服,只好妥协。
但没过片刻,她又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用手指着自己裙摆上的那片脏污,噘着嘴道:
“衣服又被你毁了,要赔!”
“好。”
姜馥满意地笑笑:“真乖,再亲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阴谋
她踮起脚来, 恶劣地将两手按在他的肩上,身子往他身上倾。
李砚没法撤开,只能下意识地托住她的腰, 小心地看着她的脚,以防她摔倒, 额头上冒出许多汗来。
热气呼在他的脸颊上, 他整个人热热的, 心脏被挠得痒痒的,只听她笑:
“不许拒绝我。”
接着一只小嫩手掐住他的下巴, 狠狠用力, 把他的头扭过来。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皱了皱眉, 没说话,任她掐着, 眼睛下移, 盯在她的鼻子上。
“你看着我呀。”
不满的嘟囔声随之响起, 她的唇瓣在他脸前几寸处停住,姑娘家特有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久久不散。
只要他往前凑一分, 或是把她的腰捏紧,他就能贴上她的嘴唇。
托住她腰的手动了动,触及了更多丝软的布料后猛地一颤, 痉挛性地抽回,又安安分分地扶着她的腰,不敢再有半分移动。
指尖也跟着染上红色。
姜馥笑意更深, 濡湿的大眼睛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李砚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一只手仍掐住他的下巴, 一只手从他的肩移到他的脖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搓,尖细的指甲沿着他暴起的青筋一路往上,他的脖子也越来越红...
她突然停住,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有些惊疑:
“砚砚的喉结,怎么和那些小太监们的不一样呢?”
她用手指轻点在那处,语气不知是试探还是确定,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意味不明。
姜馥还想再问些什么,抚在他脖子上的手突然被他的大掌用力握住,握紧。
掌心传来的热度使她心里一惊,心脏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腰间的大手像块赤红的烙铁,牢牢握住她,向前一推。
姜馥仰着头,猝不及防与他的嘴唇相贴。
一下子由主动转为被动。
他亲得用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吃下去,热情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思绪一下子被打散,姜馥的大脑空白,手颤抖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任由他的动作,眼睛里升起一股雾气。
她想说话,却被他牢牢按住后脑,将这个吻不断开拓,加深。
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整个口腔里都是他的气息。
她有些失焦地盯着他的脸,他紧闭着双眼,吻得专注。
时间突然被无限拉长,等到李砚终于松开她,她被打乱的思绪也全部飘走,抛在脑后。
姜馥涨红着脸,被一只手稳稳托着,才没有失态地栽倒下去。
她磕巴着,嘴唇上闪着诱人的光泽,完全没了刚刚的气势,
“我...我还没有洗脸。”
她话题转得生涩,空气中安静下来。
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她揪紧手指,索性闭上眼睛。
她听到隐隐约约的轻笑声,还没来得及细究,一只手被他扯住,向前移动。
视线黑暗,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得有些艰难,眼睛却仍倔强地闭着,不肯睁开。
接着,有些湿凉的巾子盖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擦拭她的额头,脸颊,鼻子。
她慢慢清醒了,理智回笼。
但那块巾子停了下来,不再动。
姜馥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在她的嘴唇上,刚刚冷却下来的温度似乎又有复燃的趋势,没有过多思考,她一下睁开眼睛。
直直撞进一双快要把她溺毙的瞳孔里。
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眼睛。
她的心跳停摆一瞬,随之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手情不自禁地缠绕上他的胳膊。
破锣般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把她从这旖旎的气氛中惊出来:
“嘿嘿嘿,她不知羞,饭都不吃了,要吃人,嘿嘿嘿,很好吃...”
那个蓬头垢面的脏婆子从草丛里爬出来,不知道看了多久了,空洞深凹的眼窝里闪着奇异的光芒,嘴角流下些闪着光的东西。
一丝令她熟悉的东西飞快地划过。
说不清是不是敌意。
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正要从李砚的怀中起来,却被他用手伸过腿弯,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连那染了泥巴的裙摆也被他一同卷起来,向抱宝贝一样一同抱进怀里。
“你不是还要洗澡吗?”
她揽住他的脖子,视线收回来。
“不洗了,去吃饭。”
沉着有力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响起,一下子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她靠在他的怀里,两人视若无睹地从程珏旁边绕过,往驻扎地方向走。
尽管如此,一路上姜馥还是感觉有什么不太好的眼神盯在她的背后,她往后望,视野里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砚很快就将她放了下来,一勺热汤接着被喂进嘴里,暖融融的,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这里不比府里,只有这野鸡汤,也没什么调料,你将就些。”
细长的手指端过那碗有些稀白的汤,放到她面前。
只此一份,虽然有些寡淡,但显然是特意熬的。
他的细心总是恰到好处,她点了点头,皱起的眉头稍微缓解,正思踱着询问那脏婆子的来历,那人已经先她一步,窜到她的跟前。
枯树一般黑黄的手以很怪异的姿势伸起,指着她的脸,大笑,空洞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讨好,向前挪了几寸,凑近她:
“小姐,阿砚大人,好看,吃人,嘿嘿嘿...”
残缺的门牙又红又紫,非常渗人。
她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像捧宝贝一样献到她面前,继续笑。
这熟悉的称呼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这里快靠近边境,莫不是...
“大人,军中行医已经检查过,我们也在这附近打探了,这程珏行经此地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开始发疯,不记人和事,逮人就咬,还喜欢趴在地上舔东西吃,特别疯狂,那些小兵都怕感染上什么疯病,也没送到目的地,扔下她就都跑了。”
程珏,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姜馥心下了然,眉头完全松开,不着痕迹地别过她,吃起碗里的野鸡汤来。
如今的这般模样,也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她。
自作孽,本是不可活的。
她把勺子放在嘴边轻轻呼了呼,刚吞吃进去,就被接下来的一句话哽住。
汇报的卫兵有些欲言又止,在得了准许后又继续说道:“曾经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守疆士兵愤恨无比,觉得失去了统领人,把这些怨气都撒在希利人身上,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随时都可能兵刃相见。”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
这些人想必早就把她与李砚恨透,怨气撒在希利人身上也只是鞭长莫及,手伸不到京城那般远,现如今,她与李砚亲自送上门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边境。
她与李砚,只会处于劣势,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而护送罗执回国的任务也只会徒增坎坷,略失分寸,就会引起两国战争。
两顶帽子,把他们严严实实扣下。
就算他们能圆满解决,平安回朝,也必定落人口舌,到时候又会给她的复仇计划增添阻碍。
李牧,果然还是小瞧了他。
当初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程珏发配了边疆,后续怎么可能会全无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