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些都做完,他才扯开眼前的布条,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洗了一把脸,才重新回到姜馥的床前。
姜馥的梦境又重新恢复正常,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却在半梦半醒间被人紧紧捏住鼻子,窒息感使她张大嘴巴,难闻苦涩的药汁紧跟其上,凶狠地灌入她的喉腔。
姜馥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苦涩的味道对她的冲击感极大,使她完全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床边的李砚,神情显得有些局促,她还想再看清一些,就被人一掌敲在脖颈,晕了过去。
漫漫的夜还在进行着,李砚又重新戴上布条,庄重而严肃地进行着降温工作。
窗外传来一声鸡鸣,姜馥的体温已经慢慢降了下来。李砚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床上的小脸睡得安静,小手乖巧地放在身侧,敛去了所有的锋芒。
李砚慢慢地退出去。
“大人,已经查明那个希利皇子的确没有说谎,确实有人在追杀他,一共有两伙人,一伙是陛下派去的,一伙尚且不知,他被夫人发现以及被我们抓住,都是陛下有意安排的,目的在于离间你们,只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说那个希利皇子自从见了夫人后,就不再吵着闹着要追究大人的责任了,甚至还亲自去劝服陛下,陛下脸色很是难看,只能作罢。”
“继续盯着皇帝,还有那个希利的皇子。”李砚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拿着茶把的手动了动,掩盖了眼中的厉色。
“夫人脚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李砚停顿了下,补充道。
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杨子上前跪一步,有些心虚:“当时夫人听了程珏的话,急着来见你,后来她去见那个皇子,光着脚走在那尖利的石子路上难免...”
杨子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迫人的压力,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脊背被一只靴子毫不留情地压弯在地,他痛苦地匍匐在地,额上不断地冒冷汗。
“大人,只是我觉得夫人不值得您为她如此,所以才自作主张没有告诉您,纵使是陛下有意设计,但她想害您的心也是真的,她所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而且她和那个皇子的关系也尚未查明。”
杨子有些执拗道,有些固执的忠诚。
良久,就在杨子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脊背上的压力突然消失,阴森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她父亲的遗体,做好你的本职,不要俞了矩管到主子的头上来。”
就算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姜馥慢慢地醒过来,有铁链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不断作响,不胜其扰。
她坐起来,摸了摸发痛的后颈,昨日的记忆一点点在她脑海里浮现。
不正常的红慢慢出现在她的脸上。
昨日她做了一个非常旖旎的梦,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却恍惚地记得那个人身体滚烫,拂过她的胸口,用力亲了她的脖子,还紧紧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那个人的身形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姜馥像想到了些什么,拨开披散在胸前的头发,急急往锁骨上看去。
但锁骨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痕迹。
她怎会做如此羞耻的梦。
当真是昏了头。
还有,李太监强灌她药,还敲晕她,这是作甚?
姜馥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缓缓下床。
她的脑子比昨日清醒了许多,状态也好了许多,但她的脚被绷带缠得满满当当,触在地上更是有隐隐的疼痛。
姜馥强撑着站起来,身躯微微发抖。
门外的铁链声又再次响起来。
姜馥缓缓拉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程珏。
她胸口有大片血渍,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血液凝固,形成许多的痂。
脸色惨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柱子周围却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显然是被人用心清理过。
程珏见到她,空洞的眼神有了变化,尤其是看见她从里面安然无恙地走出来,眼里多了抹怨毒。
阿砚竟能毫无芥蒂地允许一个给他下毒的人活到现在。
她原先以为阿砚只是对姜馥一时感兴趣,惩罚她也是因为她触犯了他的权威。
她从不认为阿砚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宰相家作对。
况且她还握有西南边境的军队。
除了阿砚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她可从不知,他还会对谁如此重视。
程珏心里存疑,面上的那抹怨毒消失了去,变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姜小姐,哦不,姜夫人,你救救我。”
她露出一副讨好的笑来,微咳了两声,尽显虚弱:“对不起,姜夫人,之前多有冒犯,小女不惜冲撞到你,绝非有意,你是阿砚喜欢的人,我应当尊重你。”
她又咳了两声,继续道:“看在你我相见缘分一场,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知道姜夫人宽宏大量,一定不会介意的。”
她再这样绑下去,肯定活不了多久,眼前这个姜馥,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至于姜馥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她自有办法试出。
程珏主意打定,对着姜馥一再示弱,她就不信,一个娇公主有多少害人的心思。
“哦,好。”姜馥果真听话地点点头,上前去碰她身上的铁链。
程珏满意地看着她进行下一步。
但是,她站着不动了。
软糯的声音小小声道:“程姐姐,我没有钥匙,打不开。”
姜馥一脸无辜,把蠢和傻演得活灵活现。
一个屡次三番想置她于死地、阻碍她计划的人她为何要救?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
姜馥小心翼翼地拉了几下铁链,却把程珏绑得更紧了,但她眼睛里却怯怯的,看起来十分无辜。
靴子踩地的声音正从前方一点点传来,露出一点李砚的衣角。
程珏见眼前的人蠢得无可救药,就着铁链使劲挣扎了一下,却不想铁链碰到了姜馥的裙摆。
眼前的人儿大惊失色,眼圈一点点红了开来,带了点不敢置信,慢慢地,在程珏面前,往后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李砚:又是被拿捏的一天,我也想,但我怂
第13章 计划
姜馥选好了姿势选好了位置落地,并没有摔得很疼,但她躺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大眼睛里挤出点泪来。
李砚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阴沉着脸,托住姜馥的小腿,把她轻轻地抱起来。
怀里的小身子娇弱无骨,像是要疼得抽断过气去,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颗泪珠,更显可怜。
“阿砚,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推她啊。”
程珏有些慌乱,盯着那张憔悴不堪的脸,捆在身后的手渐渐握拳。
结果李砚连个眼神也没给她,一腔心思全在姜馥身上。
姜馥皱着眉头,眼圈泛红,小手攀上李砚的脖颈:“砚砚,你不要怪程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声音小小的,哑哑的。
一副受尽委屈却强忍的样子。
“把她的一只手给我废了!”
“你说什么?”
程珏瞪大眼睛,她被铁链牢牢捆在柱子上,她怎么把姜馥推倒?
李砚掉头,根本不管程珏的抗议,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卫,侍卫立刻会意,果断利落地卸了程珏一条手臂。
惨叫声响起。
姜馥身子一缩,把头埋进李砚的怀里:“我怕。”
李砚抱着她快速走进里屋,屋门紧紧合上。
姜馥被李砚抱着放到床上。
“砚砚,我的腿好像不能走了。”姜馥咬了咬下嘴唇,面露痛苦道。
她试探性地抬了下自己的腿,腿弯僵直,连弯曲都不能。
“我刚刚抱疼你了?”
李砚一下子慌张起来,眼睛在她的腿上扫来扫去。他后来又去询问过太医,太医说旧伤新伤加一起,要好好养伤,否则会落下残疾。
情急之下,他上手摸了摸姜馥的伤口处,就着脚心轻轻捏了捏,随即又抬头看姜馥的反应。
她哼叫一声,整张脸几乎皱在一起,大眼睛里啪嗒啪嗒掉下许多滴泪来。
半晌,她委委屈屈道:“你弄疼我了。”
听此,李砚手一缩,兰花指紧张地勾起,后退了几步。
姜馥轻扯了下嘴角,眼里流光云转,又道:“你背我去散散步吧。”
“好。”
李砚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身量高挑的男人点点头,微弓着身子,慢慢地在姜馥面前蹲下来,耳尖微微发红。
香香软软的身子慢慢攀上他的背,细腕将他的脖颈圈住,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他的身体有些发麻。
待背上的人稳妥后,他才慢慢地抬起身来,双手托住她的腿弯。
姜馥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手腕紧了紧,闭上眼睛。
这几日着实让她有些累了,她要好好消化消化,想想下一步的行动。
男人步伐矫健,把她背得很稳,听着他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让她莫名地有种踏实的安定感。
接近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堆叠在一起的倒影。
姜馥被阳光刺得睁开眼,看着地面上两个叠在一起的灰影,思绪却被拉向小时候。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是这样背着她,小小细细的人被驮在大大宽宽的背上,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去。
往常这个时候,姜馥喜欢揪住父亲的头发,在他的背上假装飞翔。而她的父亲也不恼,任由她抓着,加快速度向前跑。
那个时候,她是全世界最受宠,最幸福的小姑娘。
众嫔妃都羡慕她,记恨她,但她却活得很开心。
这样想着,姜馥手腕动了动,一只手慢慢地从他颈前缩回来,小心翼翼碰上他的头发。
李砚身子僵了僵,感受到她的触摸,但步子也没停,继续绕着大大小小的花园走。
握在掌心的头发软滑,很是服帖地靠着她的手指,任由她的摆弄。
姜馥胆子大了些,顺着这缕头发抚上他的发顶,把更多的黑发抓拢在自己掌心。
李砚的发髻被姜馥弄散开,更多的头发披散下来,落了姜馥满脸。
跟羽毛一样,痒极了。
姜馥抓挠了下自己的脸蛋,不甚在意地把脸前的头发拨开,此时她的掌心已经抓拢了一大把头发。
奇怪的感觉涌入她的内心。
她用力捏了捏手心那个发团,发丝很有弹性,不多时又涨满在她的手心。
头发真多,不如父亲那般好抓。
她把另一只横在他颈前的手也一并抽回来,两只手把发团紧紧包住,直到再没有一丝头发从她的指缝泄出。
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一边紧紧抓住那团头发,一边把脑袋往前伸。
李砚从容不迫地大步走着,脸上倒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他的耳垂一直处于很涨红的状态。
姜馥的小脸扬起一抹弧度,放下心来,支起上半身,大胆地抓着他的发团做起鸡窝来。
感受到她的摆弄,李砚的步伐慢了下来,脸上浮起一团团的红晕。
“小李子,别慢下来,快点走哇。”
一只白嫩的手不耐烦地捏了捏他的脸,又重新回到他的头顶上。
?
李砚被这样称呼愣了愣,直到那只小手又狠狠揪了一把他的发团,他才继续走起来。
“大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快点把你的手从大人的头上拿下来!”
杨子正在执勤,本来今日他是要随大人一起去上朝给陛下赔罪的,但大人不知为何又不去了,本就有点担心大人,这会看到姜馥在大人头上指手画脚,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气又登地冲上脑门。
“你快点从大人身上下来,你个妇人家成天到晚黏着大人,妨碍大人公务,成何体统?”
下药的事情还没过,到时候陛下又不知道会出些什么阴招。
杨子瞪着姜馥,见她没动,也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上去就要把姜馥从李砚背上扯下来。
却没想还没碰到姜馥的衣袖,就被李砚一脚踹翻在地上。
“谁准许你这样以下犯上?”李砚的声音沉沉的,细细听还有一丝不爽。
姜馥被他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趴在李砚的背上不动弹,小脚丫却忍不住地一晃一晃。
杨子知道自己一时心急太过鲁莽,但他仍不觉得自己有错:“大人,你把她放在身边,早晚会吃亏的。”
杨子盯着她一晃一晃的脚,有些气闷。
这个蛇蝎毒妇!
也许是嫌火烧得不够旺,姜馥在李砚耳边轻轻说了什么,李砚眉眼松动了下,看向他道:“夫人让我把你交给她处置。”
什么?
交给她那他还有半分活路?
杨子急忙下跪,恭恭敬敬对着李砚道:“求大人不要舍弃属下,属下自幼跟在大人身边,我...”
话还未说完,三四个婢子就搬来两把躺椅。李砚把姜馥放在其中一个躺椅上,自己则卧在另一个躺椅上,冷冷地看着他。
姜馥深知眼前这个放肆的属下在李砚的心里必然占了一定分量,否则他早就和那程珏一样被废手或脚了。
如若她今日真的让他死了,她和李砚之间必然会生出嫌隙。
话本子上说过,想要成功地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能一味地撩他,还需要打入他的内部,俘获他身边的人。
这样她才能尽快地见到父亲。
现在李砚明显还对她有些顾虑,不够信任她。
姜馥思考着,把握着应有的尺度,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颗一模一样的深绿色药丸来。
她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找药铺老板买了好几颗相同功效的药丸。
她把这颗药丸捻在手心,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李砚,幽幽道:“为了保证成功,这药丸我这里还剩了好几个,今日就一同赏了你罢。”
这个毒妇,果然还想着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