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茯苓进门之后便向村民们郑重道歉:“这次的事都是我们大石头山寨引起的。连累大家一再遭受劫难,宁茯苓十分过意不去。”
村民们唉声叹气。村长颤巍巍的声音道:“不怪宁寨主……来村里杀人放火的,又不是你们……”
村长被砍伤之后一直由许大夫照料,勉强保住性命。但毕竟上了年纪,许大夫没有把握。宁茯苓看着村长灰败的脸色和萎靡的神情,直觉老人的状况岌岌可危。
“非常抱歉,村长。”她握住村长的手,低声道,“原本,我是想带着山寨的兄弟改头换面过上好日子,变成和陆家庄一样的村庄,从此不再做山贼,没想到会给大家带来这场灾难……”
村长浑浊的眼中放出光彩,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样很好啊……你头一次来找我,我就看出你是真心想为你们山寨谋出路……你一个年轻女娃,出头做这种事,多不容易……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不好么……”
宁茯苓笑了笑,柔声道:“可我觉得,有些事情既然我能做到、或许也只有我能做到,那我责无旁贷。不把家园建设好,又怎能让每个人安居乐业、安安心心地举案齐眉?”
村长费力地点头,拍了拍宁茯苓的手:“这陆家庄,一直以来也是个穷地方……种庄稼收成一般,盗匪横行,也没什么生意可做……我这个村长,无能啊……”
“村长别急,赶走了这帮抢占我们家园的贼人,我们一起从头再来。”宁茯苓用力握紧了村长的手。
她抬头看了一眼楚元攸,后者赶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人参和白色瓷瓶。
“这是我们从郡城带回来的。给大伙代买的布匹、铁器之类的暂时放在客栈,今晚只带了药过来。人参请许大夫酌情使用。这瓶药丸是郡城有名的大夫调配的伤药,据说对疗愈内外损伤均有奇效。早晚各一次、每次一粒,吃上三五日即可,不必多用。”
宁茯苓说着,楚元攸把药都交给了许大夫。瓷瓶里的药丸其实是柳易专门给楚元攸备的,根本不是什么郡城的大夫调配,而是出自宫廷御医之手的秘药。送给一群身份低微的山野村民,楚元攸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柳易若是知道定然又要骂他“赔钱货、败家子”。
村长感动不已。许大夫也很激动,倒出一粒药丸闻了闻、看了看,叫人倒水来给村长当场服下。
片刻之后,村长竟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村民们啧啧称奇,村长的妻子和儿子更是要给宁茯苓跪下磕头,她死命劝阻才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根本拉扯不过常年劳作的农家母子。
楚元攸帮着她扶起了跪地道谢的村长妻儿,对村民们道:“既然大家都想赶走匪徒、重建家园,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帮忙?不需要大家冲锋陷阵和盗匪厮杀,我只需要大家帮忙做些力气活……”
“我来!”张木匠第一个举手,“既然师傅回来了,我老张就还想做师傅的头号弟子!师傅要干什么活,老张都听师傅安排!”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在场的竟然无一退缩。楚元攸满意地点头:“那好,事不宜迟,请大家各自回家,铁铲、锤子、斧头、锯子……能拿的工具都拿上,到村口那间空屋集合。咱们今晚就开工!”
第41章 、生物攻击
朱福贵很焦躁。
他拍着胸脯在小石头山寨的大当家面前保证过,只要自己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下大石头山寨,将山上的宝藏美玉据为己有。
偷袭山寨确实很顺利,不过功劳主要不在他。他跟郑老五只是带路的,定下雨夜偷袭计策的其实是带头的二当家毛财旺。攻下了山寨,他跟郑老五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宝玉。
郑老五把他偷窃未遂的那两块宝玉描述得精美绝伦价值连城,听得小石头山寨几个当家垂涎欲滴。朱福贵根据他的描述,也认定应该是上好的赤玉,懊恼前寨主在任时怎么没发现山上还有这等宝物。
现在才知道,牛皮吹得越大,给自己挖的坑就越大,跌进去摔得就越惨。
郑老五说宝玉应该是在山谷中发现的。两人带着人在山谷中找了好几天,每天都是一身泥一身汗,累得半死,把山谷挖得乱七八糟,却还是没有找到期望中的赤玉。
朱福贵对着郑老五非常恼火,回到毛财旺身边却只能低头装孙子,一再保证“定然能找到、只是还要花些时间”。
他能看出毛财旺已经开始不耐烦。这趟攻打大石头山寨,虽说没有付出什么代价、确实不费吹灰之力,但这穷酸山寨原本就没有出力攻打的价值。倘若找不到赤玉,对小石头山寨而言就是一趟亏本买卖。
占领山寨之后,朱福贵和郑老五带着小石头山寨的人,里里外外把山寨搜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朱福贵从前在山寨时盘点过的财物,库存并没有多少增加。
郑老五说是从宁茯苓住的院子里偷走赤玉,并怀疑当时的那一堆石头都是未加工的原石。然而他们却没在那间院子里发现任何石头。朱福贵认为钟晋一定知道。但无论他如何严刑拷打,钟晋都不肯说出石头的去向、不肯招供原矿的具体地点。
朱福贵暗地里不得不怀疑,郑老五是不是故意将赤玉吹嘘得天花乱坠,引诱小石头山寨的当家们动心,引他们攻打山寨报仇。要真是那样,自己岂不是也被郑老五当枪使了?
朱福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驱使手下的小喽啰们卖力挖土,寻找矿脉。
占领山寨已经是第十天了,毛财旺说再给他十天时间,一是搜捕逃走的二当家钟晋,二是要找到赤玉矿。倘若两者都没有进展,就按照寨规处置他跟郑老五。
朱福贵很后悔听信了郑老五的话,被他拉着一起跳进这个大坑。赤玉的存在或许不假,但包括郑老五和几个归降的人在内,却没有人说得清宁茯苓究竟是如何开采出来的……
“头领!头领!”一个小喽啰提着铲子跑到朱福贵面前,“我们在前面发现一些挖掘痕迹,不是我们之前挖过的地方。请头领过去看看,会不会是之前大石头山寨的人挖的?”
朱福贵精神一振:“快带我去看看,说不定真的是。”
这条山谷是一条溪谷,却是一条死胡同,并不能穿山而过通往山的另一边。山谷呈现狭长的葫芦形,越往深处越窄,加上是一条死路,平常几乎没有人会往山谷深处走。
这几天朱福贵带人找矿,也是从山谷外围逐渐向内深入。听到小喽啰说山谷深处有未见过的挖掘痕迹,他当即重燃希望,认为之前迟迟没有找到矿石一定是挖错了地方。
山谷深处更为狭窄,树木也更茂盛。朱福贵在这几天的寻找中砍了不少碍事的灌木,山谷外围已经有些光秃秃的观感,深处却仍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小喽啰指着山谷一侧几处挖掘痕迹,朱福贵连忙上前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确实新鲜,但他仔细看了又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听说宁茯苓是在一个多月前离开山寨前往郡城的,从她走后便没有进行过玉石的开采。如果这是一个月前的开采痕迹,未免太新鲜了……
“咻——啪!”
一声诡异的轻响,朱福贵还没来得及思考声音从何而来,就听一阵闷响,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突然从山谷一侧的高地滚落,朝着他们当头砸了下来。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转身向着来路逃窜。
然而跑出没几步,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结结实实扑倒在地。
跟在后面的来不及避让,也跟着扑倒,压在前面倒下的人身上。
“蛇!蛇!”有人大喊,“有蛇!好多蛇!”
一时间,石头滚落的声音与人的惨叫声和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山谷中烟尘滚滚,狼奔豸突,一片混乱。
朱福贵距离那处挖掘痕迹最近,也即距离山壁最近。石头从高处沿着山壁落下,他首当其冲,尽管奋力躲避,还是被砸伤了肩膀,扑倒在地。
不过他运气好,伤势不重,扑倒之后仍然奋力挣扎,总算没被石头砸死。
身上多处受伤,朱福贵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向石头滚落的那处高地,想看看暗算自己的是什么人。
高地上没有人。不仅如此,在这一连串绝对不像是自然发生的变故之后,却没有跳出什么人来乘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福贵正在疑惑不解,突然发现一条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高高地扬起头颅,“嘶嘶”地冲着他吐信子。
他顿时感到大难临头。下一刻,蛇的身形快如闪电,狠狠咬在他脚踝上。
毛财旺躺在大石头山寨历任寨主的房间里,哪儿哪儿都觉得看不顺眼,真想立刻回到舒舒服服的自家山寨。
这大石头山寨真够穷酸的。聚义厅还在重建,寨主的住处一间院子竟然住了三个人。没有牲口也没有家禽家畜,吃个肉都要下山去抢。要不是号称有赤玉,确实连被吞并的价值都没有。
再过十天要还是找不到玉石,毛财旺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这么个破山寨,白给他都不愿要。他们小石头山寨兵强马壮,地理位置也比这里好,来往客商比这里多,根本不愁吃喝。
不过听说十多年前,大石头山寨这边客商更多,确实兴旺过。后来道路塌方,官府不愿修缮,客商改道也没有什么太不方便的地方,大石头山寨便渐渐没落。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毛财旺正在无所事事地想东想西,几个小喽啰慌里慌张跑来禀报:“当家的、不好了!朱头领在山谷中遇到埋伏,受了重伤!”
毛财旺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嚷嚷:“什么!?什么人设的埋伏?大石头山寨的人还有胆子敢回来?”
另一个小喽啰答道:“不知道,听说……听说没见到人……”
“什么叫没见到人?没用的朱福贵!”
毛财旺边骂边跟着小喽啰赶到聚义厅前,朱福贵已经被抬了回来,躺在地上哼哼。跟他去山谷的小喽啰们,有两个死在了山谷里,其余的都带伤,或是被石头砸伤,或是跌倒挤压,或是被蛇咬了,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毛财旺压着火气查看朱福贵的伤势,只见他左脚脚踝高高肿胀,呈现可怖的深紫色。而朱福贵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语无伦次。
“怎么回事?这不是被蛇咬的吗?”毛财旺问道,心里在想这蛇毒性看起来有些厉害,就算立刻砍下被咬伤的这截小腿,也不见得能救朱福贵的命。
朱福贵断断续续地说:“不是蛇咬的……是那个妖女……一定是那个妖女……”
毛财旺愈发不解:“什么妖女?”
闻讯赶来的郑老五拨开围观的小喽啰们冲上前大声道:“是宁茯苓!一定是那妖女搞的鬼!那妖女好像能驱使动物为她所用,前寨主就是被她用豹子咬死的!”
毛财旺听着就觉得烦:“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胡说八道!你们先前说山上有赤玉,找了这么多天没找到,就捏造出一个妖女,想蒙混过去吗?”
朱福贵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我总不会……自己让蛇咬……”
毛财旺想想好像有道理,便沉默下来。郑老五又道:“二当家的你不信,可以再问问其他几个人!大家都知道那妖女身边一直跟着一头花豹,后来好像还多了一条蛇……总之,一定是宁茯苓那个妖女回来了!”
毛财旺脸很黑,火气更大:“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早说!?要真是个妖女,老子毫无准备,你们是想坑死老子么!”
郑老五和朱福贵一下子都不敢吭声。毛财旺大手一挥:“把朱福贵抬进去,伤口放血看还有没有救!其他人准备准备,下午跟我去陆家庄!”
众喽啰齐声应和,毛财旺转身也想回房去做准备,才敢迈步,“啪嗒”一声,一坨鸟屎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的眼眶上。
毛财旺大叫一声。鸟屎流进了眼里,眼球顿时火辣辣得疼。他大声招呼小喽啰来帮忙,却听见小喽啰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大叫“鸟屎!”“哪儿来这么多鸟屎!”
不知何时集结的鸟群盘旋在聚义厅上空,种类各异的鸟诡异地齐心协力,将自身携带的生物炸弹倾泻在抱头鼠窜的人类身上。
伤害性不大,味道很大,并且十分恶心。
而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朱福贵动弹不得,也没人顾得上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鸟屎落在自己脸上、嘴上、身上……
第42章 、蓄力
小猫头鹰趁着夜色飞进陆家庄,轻车熟路找到村长家的厢房,从敞开的窗户飞进去,落在宁茯苓的肩膀上。
宁茯苓和楚元攸对坐在桌前,桌子上摊开一张草纸,上面是楚元攸画的地形简图。二人正在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我回来了。”小猫头鹰扑腾着翅膀欢快地说,“就像姐姐预料的那样,他们一下午都在忙着清理我们拉的屎,听起来应该是骂骂咧咧的,哈哈哈~”
宁茯苓也忍不住笑,问道:“山上的人都睡了吗?今天不会再下山了是不是?”
“嗯,都睡了。我眼看着他们关门熄灯,又守了半个时辰不见动静,这才放心回来。”
宁茯苓诚恳地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朋友们。本来我只想请你叫上几个朋友,稍微恶心他们一下,没想到大家这么热心……”
“多好玩呀~难得有机会集体拉屎,哈哈哈~看到那些人类抱头鼠窜躲屎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宁茯苓看着小猫头鹰得意的样子,脑中浮现出一个词——熊孩子。
楚元攸啧啧称奇:“你真的能跟他们说话呀,茯苓?”
宁茯苓跟小猫头鹰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楚元攸。看在楚元攸眼中,就是宁茯苓在正常说话,小猫头鹰在叽叽咕咕地叫,扑腾着翅膀兴奋得跟喝了整瓶二锅头一样。
宁茯苓笑道:“怎么,你是不信,还是害怕?”
“都不是。”楚元攸连忙表态,“我觉得不可思议。是什么动物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