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个时候送点心来的人都是萧岚。
“今日姐姐去瑶英殿了,才叫我把这鲜花饼送来。”
她只把食盒往龙案上一搁,“皇上慢用,我走了。”
刚转身,萧颜手腕却忽的一紧。
是解筝伸手拽住了她,“就这样?”
朗悦声音划过耳畔,萧颜实在不明所以。
她微微侧脸,疑惑着目光看向解筝,“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解筝对上萧颜瞳眸,眼底风流闪烁,“照规矩,得伺候朕用了点心你才能走。”
听言萧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泰然弧度,“这是你们西解后宫的规矩。”
“可我不是你的妃子。”
解筝目光玩味,“怎么?你很想当朕的妃子?”
“朕不是不能成全你。”
“解筝,”萧颜郑重着眉眼,“我不会做你的妃子。”
“为什么?”解筝漫不经心打量着萧颜。
“因为你姐姐?”不由地,他轻勾起唇角,“也许……你姐姐她很乐意呢?”
这话让萧颜不由地轻拧起眉头。
难道说今日大姐是故意让她来送这鲜花饼的?
微微垂眸思索,萧颜余光却倏忽扫见了案上密函。
转瞬抬眼看向解筝,“你要去危安城?”
“怎么?想与朕同行?”
事实上,萧颜眼下已经清楚皇玺所在。
原来皇玺根本不在谢城手上。
而是在东楚煜王府!
此前萧颜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彼时竟是楚煜从她那里偷走了皇玺。
如今再回想起来,那日在静心观,有杀手堂而皇之地闯入,可真像是个调虎离山之计。
“是。”此刻萧颜眉眼郑重,“我想去。”
“解筝你知道的。我必须得拿回皇玺。”
皇玺是南萧至高权利的象征,绝不能落入别国人之手。
何况楚煜还是东楚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何况他还对南萧一直存着狼子野心。
如今皇玺落在他手上,比落在谢城手上更加棘手。
“嗯……也好,”解筝目光闪了闪,“这样我们会有更多时间单独相处。”
就这样,翌日,两人便各怀着心事启程,共同前往了危安城。
经过乔装,一路上没遇见什么麻烦,解筝的通关文牒更是让整个行程畅通无阻。
仅用了五日两人便到达了危安城境内。
天边如锦缎般的云霞已渐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弯浅淡的白色月牙儿。
眼下正是暮色四合时分。
青灰色天光透过红漆雕花窗棂落在萧颜若有所思的眉眼间。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解筝竟然还在危安城置了一座府邸。
不难想见,他此前已经来过这里多次。
细思极恐!
就在这时,身后袭来一阵冷风。
萧颜不由地瑟缩了下身子。
“姑娘用饭了。”
轻柔如羽毛般的声音划过耳畔,萧颜转眸看去,推门而入的是桂香。
她是这座府邸里的丫鬟,生得杏脸桃腮,伺候人的机灵劲儿,同连翘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子说,危安城这里条件有限,只能粗茶淡饭委屈姑娘了。”
眼下花梨木菱纹四方桌上置着清粥馒头,小菜里连点滴油腥都不见。
说是粗茶淡饭,实在一点都不为过。
“我还是不吃了。”
毕竟萧颜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
眼下这么寡淡粗糙的饭食她怎么可能吃得下。
“无论如何姑娘还是吃些吧。”
“如若饿坏身子就不好了。”
眼前的饭食越看越叫人没胃口。
何况萧颜还挂心着皇玺的事情,一时间更加吃不下去了。
萧颜抬眼,“桂香我问你,如今危安城还会有东楚士兵前来滋扰吗?”
听言,桂香摇了摇头,“自打豫北候爷来了之后,就连东楚的一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过。”
对于萧颜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眼下不能混在士兵当中近身楚煜,那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呢?
不由地,萧颜眉头紧锁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咚咚”敲响两声。
目光所及,杏色门纱上映出了个微微弓着的灰色身影。
想必来人是小厮。
“什么事?”
“公子叫奴才来告诉姑娘一声。”
“明日煜王请了雨花阁优伶数人前往府邸表演舞曲。”
听言,萧颜眉头舒展开来。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明日她只需要混入优伶当中……
思及此,门外又传来小厮声音,“奴才这里还有公子令牌一块需要交给姑娘。”
令牌?什么令牌?萧颜眼角眉梢不由地划过一抹疑惑。
“拿进来吧。”
“吱吖”一声,小厮推门而入,双手将令牌奉到萧颜面前,“这是雨花阁优伶令牌。”
雨花阁优伶令牌。
没想到解筝考虑得这么周全。
有了这块令牌,明日她便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入楚煜府邸。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主就要回来了~
第22章 圈套
翌日,待得天色尽黑,萧颜便同优伶一起进入了楚煜在月门关安置的府邸。
她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是楚煜专门为谢城设的一场鸿门宴。
这便不奇怪了。
本来萧颜还想,如今这个当口楚煜怎会有兴致请优伶入府表演?
眼下优伶都已经在后台化好了妆,等会儿他们要在前厅唱一出武戏。
事实上,此前楚煜花了大价钱想要买通雨花阁优伶在唱戏中途刺杀谢城。
但无论如何楚煜不会想到,雨花阁背后的大东家竟会是西解皇帝解筝。
解筝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楚煜借刀杀人的那把刀的。
萧颜正藏身在台幔后,目光所及,谢城安坐席上,一身墨紫色锦袍,腰间系着革带,边缘隐隐有银光闪现,他眉眼凌厉,神色冷冽,束发的银冠也不时折出如刀刃般的光亮,周身凛冽得叫人不寒而栗。
“咳咳咳……”
倏忽地,他生出两声轻咳。
捏着酒盏的修长手指微微用力,如玉般莹白的指尖隐隐透红。
奇怪!时至今日他的伤寒怎会还没好?
萧颜眼角眉梢不由地划过一抹疑惑。
此前谢城的伤寒其实是萧颜偷偷在他饮食中下了伤寒粉的缘故。
可如今萧颜已经离开南萧多时,按理说谢城身子早该痊愈的。
“看来侯爷今日状态不佳。”楚煜看向谢城的目光意味不明。
听言谢城轻启薄唇,未喝便放下了酒盏,“东楚酒气太过浓烈,不喝也罢。”
就在这时,有人轻拍萧颜肩头,她不由地轻颤了下。
“姑娘要的东西眼下就在岳龙阁。”
银铃般清越的声音划过耳畔,萧颜目光所及,面前女子臻首娥眉,一身丫鬟打扮。
想必她是解筝安插在楚煜身边的眼线。
话音未落,女子塞了把钥匙到萧颜手中,“这是岳龙阁的钥匙,姑娘切记,东西就在第五块地砖下。”
拿了东西,得了消息,萧颜便往岳龙阁去。
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畅通无阻,不难想见,定是方才那丫鬟提前打点过了。
原来岳龙阁是楚煜的书房。
推门而入,淡淡的沉香味道馥郁笼罩,极为好闻。
找到第五块地砖。
萧颜蹲下,用弓起的指骨轻敲了敲,听声音果然是空的!
就在这时,萧颜感到脖颈处袭上一抹刺入肌骨的寒凉。
“别动。”
有人从身后扼住了她咽喉。
这熟悉的感觉……
是谢城!
可是眼下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也是为了皇玺?
“是西解还是北秦?”尽管谢城声音压得很低,但入耳的冷冽却未减分毫。
“说!”他倏忽加大了指节力度。
转瞬甜腥味道顺着咽喉蔓延上来。
萧颜感到剧烈疼痛,她不由的抬手紧紧握住谢城坚硬如铁的胳膊,“放……开我!”
求生的本能让她从唇齿间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
听言谢城胳膊猛地轻颤了下。
“你是什么人?”
四目相对,倏忽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叫他朝思暮想的秾丽面庞!
萧颜!她竟然没死!
谢城瞬间反应过来,她骗他!
“砰”的一声,谢城将萧颜用力按在身后书架上,脸色阴沉得骇人,“为什么要假死?”
听得出来,此刻他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愠怒与戾气。
一时间两人脸面凑得极近,近得能从对方瞳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那双漆黑狠戾的鹰眸中映着她惊惧眉眼,倏忽地,眼角眉梢划过一抹娇弱。
“谢城,我是被逼的。”
“彼时解筝拿皇玺威胁我。”
“我只能听他的。”
听言谢城目光犀利着端量萧颜,好像将她看透了一般。
顿了顿,他阴沉着启开薄唇,“公主,你是那么容易受摆布的人吗?”
就在这时,门外忽响起一阵窸窣脚步声。
橘色灯光透过雕花窗棂的绿纱晃动着划过眼前,斑驳了满地或大或小的光斑。
眼下谢城身躯更贴紧了萧颜。
从他怀中萧颜分明闻见一抹甜香。
是桃花的味道。
一如年少时那般温馨动人。
兀地,萧颜思绪被打断,耳畔划过一道冷厉带着威吓的声音,“不想死就别动。”
萧颜还未反应过来,谢城已夺窗出了岳龙阁。
很快绿纱上的灯影越发黯淡,窸窣的脚步声也渐近远去。
显然,谢城引开了这些人。
萧颜松下一口气,想到皇玺,她忙去掰开了地砖。
但,里面却是空的!空的!
倏忽萧颜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
啪!啪!啪!
伴着铿锵的鼓掌声,岳龙阁蓦地明亮起来。
一时间灯火通明,满室如同白昼。
“没想到三公主你竟然没有死。”
楚煜身披着宁绸团蟒银白斗篷来到萧颜眼前,他垂眸淡淡打量着她,“你可真是本王今日的额外之喜。”
不难听出,眼下这个圈套原本是楚煜为谢城设置的。
她只不过是个意外。
萧颜抬眼对上楚煜垂眸,“放了本宫。”
“毕竟本宫不是你要抓的人。”
“怎么不是?”说着楚煜淡漠目光缓缓向下,落在萧颜脖颈处的紫色瘀痕上,“看来本王此前没有说错,豫北候爷真的实在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不若公主在本王这里养好伤再走?”
不难看出,楚煜是想再次拿她当做诱饵引谢城现身。
听言,萧颜抬起下颚,好让楚煜将瘀痕看得更加清楚,“王爷也看到了。”
“谢城有多想本宫死。”
“王爷觉得眼下他还会为本宫犯险吗?”
楚煜莹润指尖轻捏住萧颜微抬的下颚,淡漠语气中透着几分笃定,“本王觉得……他会。”
就在这时,忽有小厮从门外急切着跑入,贴在楚煜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听言楚煜一把推开萧颜,一阵风似的出去。
看得出来,楚煜慌了。
想必是出了大事。
倏忽地,萧颜脖颈一痛,转瞬她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牙城。
萧颜正躺在一张黄花梨雕镂菱纹月洞门架子床上。
枕边是谢城贴身软剑。
不由地,萧颜生出满身寒噤。
她想到了方才出现在梦境里的上辈子。
血光,漫天的血光!
彼时谢城就是用这把贴身软剑划烂了她的脸,毁掉了她的容。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倏忽地,一抹痛恨划过萧颜眼底。
第23章 掘坟
“醒了?”就在这时,谢城冷冽声音划过耳畔,将萧颜思绪拉回眼前。
目光所及,他一身银色明光铠,每片甲片边缘都锋利得仿如刀刃一般,在明亮日光下反射出凌厉冷光。
“谢城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众所周知,牙城是谢城神策军在危安城的根据地。
听言谢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颜,“你说呢?你可是豫北候夫人。”
“恐怕侯爷弄错了,”萧颜抬眼对上谢城深邃鹰眸,“我不是。”
“谁不知,豫北候夫人是南萧三公主,月前她已经葬身火海。”
听言谢城目光沉了沉,极具压迫性的眸子紧盯住萧颜,“本侯爷说你是,你便是。”
就在这时,萧颜忽的抽出枕边软剑抵在咽喉,“我不是。放我走。”
她威胁他!
话音未落,谢城缓缓伸出手紧握住剑刃,目光所及,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顺着那分明的骨节滴落下来,一滴一滴,斑驳了萧颜藕荷色寝衣,入眼仿如冬日里盛绽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