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反应过来,从身后袭来的有力手臂挽过萧颜纤细腰际,一下将她捞上了马背。
耳畔划过“啪”的一声抽响,骏马往燕熙城外方向疾驰。
回过神来,萧颜却并不清楚这是要往哪儿去。
“谢城你放我下来!我命令你放我下来!”
眼下萧颜挣扎着娇躯,抗拒着谢城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尽量侧过脸威慑着朝谢城喊。
“想摔死你便继续动。”
倏忽划过耳畔的声音冷冽生寒,一时间环在她腰际的手臂更紧了三分。
过长波城而不入,谢城却带着萧颜驰过碧湖来到了木杭城,原来谢城在这里置了一座府邸,木杭城是长波城的后一城,距离长波城不远,不过二十余里,骑着谢城夜行万里的马半晌便至。
眼下已经来到了府门前,谢城勒马停下,但显然,他没有要放开萧颜的意思,跨下马背的同时他也将萧颜一道带了下去。
当萧颜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谢城抱着入了府,不过与其说她被谢城一路抱着入府,倒不如说她被谢城一路控制着入府更加贴切些。
“谢城你放我下来!”萧颜抬眼瞪住谢城,说话语气分明带着强烈的命令意味。
但直到进入见微阁谢城才兀地将萧颜抛丢在窗边的紫檀雕刻菱纹罗汉床上,此时此刻他凌厉鹰眸居高临下地攫住萧颜,声音冷冽生寒,“如今公主还认为燕熙城里的都是些手无寸铁、无辜的百姓?”
听言,萧颜郑重对上谢城垂眸,“方才那人根本不是燕熙城的百姓,他满眼杀意,满身血腥,还认识我,必定是从前解筝身边的侍卫!”
话音未落,谢城缓缓俯身,冷唇凑近萧颜耳畔,“那么公主以为方才他何以能够藏身酒楼、暗图行凶?”
是啊,他能够藏身酒楼,还用小二身份掩饰他真实身份,想必是燕熙城百姓掩护。
一时间,萧颜哑然。
“不想死,便给我好生在这里待着。”
寒冷如冰的声音传入耳中,萧颜倏忽伸出手拽住刚要转身的谢城,抬眼看向他,“谢城,无论你做什么,我眼下只有一个要求,放过那些真正无辜的人,好不好?”
说着,轻顿了下,更加柔声道:“算我求你了。”
话音未落,谢城兀地将萧颜按在罗汉床上,“求我?公主此前可没少求过我。”不由地,他眼角眉梢闪过一抹凛冽,谢城如何不知道,这些根本都是萧颜的逢场作戏。
“这次是真的。”她轻拧着眉头目光恳然着凝视着谢城漆黑、凛冽的鹰眸。
谢城不得不承认,萧颜的戏实在太好了,倏忽地,谢城抽身。
“谢城!”与此同时,萧颜从罗汉床上坐起在身后喊了声。
要他放过真正无辜的人?谢城轻启薄唇,“那么敢问公主什么样的人是真正无辜,什么样的人又是逢场作戏?”闻声谢城兀地停住脚步如是问,待得话音落下,他微微侧脸,利落的眼角眉梢分明划过一抹冰冷的讽刺,“怎么?公主说不出来了?”
是啊,她说不出来了,谢城这话叫萧颜再次哑然。
倏忽地,耳畔划过“吱吖”一声,是谢城推门而出。
直到暮色四合时分,萧颜终于将犹如一团麻线的思绪给理了清楚。
事实上方才谢城说得不错,本不算无辜的人也可以逢场作戏装作无辜的模样苟且偷生、别有企图,若然放过了这样一个人,后果必定不堪设想,届时不仅她有性命之忧,恐怕就连整个南萧都不得安生。
但燕熙城里的那些壮丁不好说,可是老弱妇孺又能怎么呢,总是可以放过的吧,毕竟就算他们有心也无力。
思及此萧颜倏地起身跑着冲出了见微阁,想同谢城说及这事,但萧颜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刚出来便被两个丫鬟挡住了去路。
“公主还是请回吧。”丫鬟虽死死挡在面前,但举止语气却分外恭顺。
“放肆!你们也敢拦我?”萧颜朝丫鬟呵斥道,“谢城呢?”
“这便是侯爷交代的,眼下侯爷不在府里,不准公主乱跑。”丫鬟如实道。
“谢城他竟敢软禁本宫!” 萧颜眉眼间分明生出几许愠怒。
话音未落,她又倏忽想到,是啊,眼下谢城确实可以软禁她的,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谢城这个人了,他不仅可以软禁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软禁她。
就在这时,丫鬟恭顺声音再次划过耳畔,“公主若是饿了,奴婢这就去拿些茶点来。”
拿茶点来?倏忽地,萧颜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话音落下,萧颜朝丫鬟轻点了点头,“也好。”刚要转身,她又停住道:“本宫除了饿,还渴,里面的茶本宫不爱喝,泡壶酸甜甜的洛神来。”
说完,萧颜回到见微阁去,透过湖蓝色的窗纱,目光所及,其中一个丫鬟已然退出,不难想见,她是去准备茶点了,另一个丫鬟继续在门外守着。
见此,萧颜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后,环顾四周,她兀地看见案头陈设的砚台,不由地,那莹润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第54章 巨响
“公主, 茶点给您端来了。”不多时,从门外传来丫鬟声音。
“进来吧。”萧颜说着从案头拿过砚台走到门边。
伴着“吱吖”一声,丫鬟推门而入。
就在这时, 萧颜兀地将砚台敲向她后脖颈。
丫鬟转瞬便晕倒在地,伴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丫鬟端着的茶点茶水掼碎了一地。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另一个丫鬟,“怎么了?怎么了?”
但就在她惊惶跑入的瞬间,萧颜再次眼疾手快地用砚台敲晕了她, 就在萧颜冲出见微阁时, 她倏忽又想到白日里谢城吩咐过府里的丫鬟小厮不让她离开。
那么若然她是这身打扮肯定还是会被抓回来。
思及此,萧颜目光不由地落在了晕倒在地的两个丫鬟身上。
想来若然换上了丫鬟衣裳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如是想着, 她便忙同丫鬟换了衣裳。
所幸的是, 萧颜往马厩去牵马的一路上都没遇见丫鬟小厮, 更所幸的是, 守在小门边的那位老伯耳目都不大灵光, 萧颜同他掰扯了几句后,他便给开了门放了萧颜出去。
一路骑着马狂奔,不难想见, 眼下谢城不在府邸, 那么他只可能去了长波城部署。
当萧颜来到长波城时夜色深沉如墨, 意料之中地, 在牙城找到了谢城, 除了谢城, 眼下萧初也赶来阻止, 此刻他正在书房同谢城争吵着。
“谢城, 你杀人杀上瘾了是不是?”
“殿下他另有计划,你何必将事情做得这么绝!若然适得其反就连条后路都没有!”
“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就在这时, 萧颜“吱吖”一声推门而入,“小王爷你别说了,这件事情……”微微垂眸,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侯爷是对的。”
听言,萧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般疑惑着看向萧颜,“公主大人你说什么?你来你不是……?”你不是同我一样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吗?怎么就倒戈相向了?
顿了下,萧初似乎是突的想到了什么,“公主大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啊,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是她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事实上,许多问题也不难想见,正是谢城说得那句,若然今日是她国破家亡,她也会恨透了对方,她也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是她此前没有能够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只是……
思及此,萧颜一个箭步冲到谢城面前,抬眼对上他凌厉鹰眸,郑重目光中带着三分乞求,“能不能放过老弱妇孺?他们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他们实在太无辜了。”
谢城垂眸,目光所及处,冷意弥漫,“是吗?”谢城轻启薄唇朝萧颜如是反问。
乱世之中,没有谁能担得起“无辜”这两个字。
是、吗?他这反问是什么意思?莫名地,萧颜后背隐约生起如冬日朔风般的寒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似震雷般的一声“轰隆”巨响。
但此刻窗外正是皓月当空,好得不能再好得天气,兀地,萧颜心头划过一抹不安。
“外面怎么回事?”萧初朝门外小厮问。
“还不知道呢,已经遣人去瞧了。”小厮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如若不是雷声,听来倒是有些像火药。
思及此,萧颜倏忽转眸,目光着紧的看向谢城:“难道你已经下令?”
虽然这两声巨响确实是火药,但显然同他无关。
听言,“还没来得及。”谢城只冷冽着声音如是道。
但分明地,萧颜没有全然收起眉眼间的怀疑神色,对于谢城这话,她终究不敢笃信。
“不是他。”这时萧初启唇说道,“若然牙城有任何兵力调动,绝不可能毫无动静。”无论如何他是会知道的,事实上,萧初来到时便在牙城安排了不少耳目,目的便是能够及时知道谢城动静阻止谢城。
倏忽地,门被“咚咚”急切着敲响了两声,想必是小厮来传消息。
“说。”萧初朝门外道。
“小王爷,方才城军来报说,是东西街遭到了袭击。”
听言,三人心头都兀地暂停了一拍,眉眼间露出再凝重不过的神色。
原来东西街是长波城最繁华的两处,每晚都有通宵达旦的夜市。
三千明灯错落,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尤其眼下,正是夜市最热闹繁华的时刻。
恐怕长波城百姓伤亡无可估量。
兀地,萧初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拉开门朝小厮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厮眉心拧成一团道:“听起来像是挺严重的。”
萧初目光着紧着问:“城军呢?叫他来见我。”
“城军已经离开去灭火救人了。”小厮如实回。
这时再看,谢城已经没了踪影,目光所及,只有身后一扇半敞开着的红木窗臼。
“走!带我去瞧!”
耳畔划过萧初这话,萧颜忙跑到他面前,“我也去!”
待得来到东街,凄厉的惨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萧颜轻撩起肩边纱帘,倏忽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幢幢被大火吞噬淹没的房屋,是如惊涛骇浪般猛烈起伏的火光,是灼灼火光里挣扎着痛苦着扭动着的一个个人影、身躯……
一时间萧颜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快救她们!快让人去救她们啊!”萧颜倏地起身撩开前面车帘,急切着红着眼圈朝外面喊。
“公主,这些人都是没救的,这么大的火势,若然城军进去也是个死。”见里面的萧颜有动静,驾车的小厮忙减缓了速度,转过头恭顺的朝萧颜劝道,“公主还是回去坐好吧,当心摔着。”
是啊,不能再有更大的伤亡了,小厮的话让萧颜渐渐冷静了下来。
马车最终停在东街口处,因着火势实在凶猛,不能再靠近了,此刻正在前面组织救火的城将看见牙城马车,忙了跑过来,“这里火势凶猛,请公主、小王爷回牙城等候消息。”
眼下这样惨烈,这样紧张的情况,城将理应分秒必争,根本不该放下手中事情来分心照看他们,话音未落,萧颜忙朝城将道:“我们不过来瞧一眼情形,你快去忙吧,不必管我们。”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自然这也是城将所希望的。
听言他铿锵应声,“是。”后忙转身退下。
事实上,眼下就算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救火救人的事情只能交给城军负责。
“萧初,我们必须要抓住凶手……”这件事情才该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话音落下,见身边的萧初久不作声,萧颜侧脸看去。
此时此刻他面色发白,双手握拳隐约在颤抖,“你怎么了?”目光疑惑着打量着他。
“没……没什么……”忽地叹出一口气,回过神来,“公主大人,你方才说什么?”他眉眼间的惊恐转瞬烟消云散。
这一刻,萧颜突然感觉,萧初这个人似乎也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么简单。
话音落下,仍旧打量着问:“你确定你没事?”
见萧初点头,萧颜这才收回视线,轻顿了下后,她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必须要抓住凶手。”
对此萧初十分同意,“公主大人说得不错,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必有内情,又是火药,又是袭击夜市,如此残忍、如此愤恨,如此明显的报复,不难想见,是谁人所为。
必定同燕熙城脱不开关系。
半个时辰后回到牙城,萧颜正准备同萧初部署拿人,眼下已经很确定了,方才那两声巨响必定是火药无疑。
能够有这么大的威力毁掉整条街道整个夜市,不难想见火药份量必定很大,少说几吨。
显然,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单人作案。
眼下整个长波城都处在森严戒备状态,根本没有人能够出城,这些人必定还在城中,那么便不难想见,眼下长波城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叫他们躲藏,一是城南那座还未修缮完毕的破庙,二是城北惯常闹鬼无人敢靠近的大宅,但破庙中还住着修缮营造的工人,显然他们是不会去的。
思及此,萧颜忙朝门外喊:“来人!”
但话音未落,神策军都尉已一身铜色甲胄从外面疾步进入,“公主!小王爷!”行了礼。
显然,他是奉谢城之命前来。
“有什么话说?”萧颜看向他问。
“侯爷叫公主、王爷眼下不要轻举妄动,明日天亮人拿住后会送来牙城。”
听言,萧颜眉眼郑重着问:“眼下侯爷可是在城北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