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便忙进入了花萼阁,“吱吖”一声推门而入,映入萧颜眼帘的是一个丫鬟的忙碌背影。
此刻她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紫檀镶嵌珐琅八仙桌边极认真的清点着已经整理好整齐码放在面前的各个箱盒,直到四下响起一声轻咳,丫鬟才意识到来人,倏地回身,看见萧颜忙跪下行礼,“请公主安……”声音战战兢兢。
“姨娘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吗?”话音落下,萧颜垂眸朝她如是问。
“是。”丫鬟小心应声。
“嗯,”听言,萧颜朝她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一时颇为诧异,丫鬟没有想到萧颜竟没有怪罪,倏忽松了好大一口气,忙应声退下。
待得门被轻掩上后,萧颜来到紫檀镶嵌珐琅八仙桌前坐下,目光所及,箱盒中除了胭脂水粉便是些银镯玉钗之类的首饰,没什么特别,如此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些东西里哪会有什么线索,况且对于萧月来说如此重要的计划,她又怎会轻易留下什么线索叫她发现。
思及此,萧颜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眉眼失落着伸出手往里面抓搅了搅。
却就在这时,一块黄灿灿的护身符兀地出现在萧颜眼前。
这护身符萧颜认得,应该是从京都城外静心观求来的,如此簇新,想来是不久前刚去过……
不久前刚去过……
静心观!
萧颜倏忽反应过来,是了!眼下桂芳人必定躲在静心观!
去过便知道,静心观虽不很大,但却是接待往来香客食宿的。
不难想见,桂芳住在静心观,一应食宿皆有供应,根本不必出门。
难怪到处都找不见桂芳踪影!
思及此,萧颜忙喊:“来人!”
待得丫鬟闻声进入,萧颜倏地起身往外步出:“备车!我要去静心观。”
……
到达静心观时,已是夜半时分,四下漆黑,宛如泼墨,只有静心观门口的两盏风灯摇曳着几许微薄的光亮,照在人身上宛若轻纱伸手却不可及。
从方才到现在丫鬟已经在前面敲了许久的门却都没人应。
眼下萧颜也下来马车,正在思索着要不要直接翻墙而入,却就在这时,腰际倏忽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是身在静心观围墙的另一边。
不用看,萧颜也知道方才掳她进来的人必定是谢城。
他那衣袍上裹挟着的淡淡桃蕊香气,是极少极独特的味道,除了谢城还能是谁,事实上,眼下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萧颜也并不难想见,“谢城,你又跟踪我。”站定后倏地回过身子,抬眼攫住谢城鹰眸。
“公主,眼下是你同我追究这个的时候吗?”听言,他微垂眼眸看向萧颜,薄唇轻启。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桂芳,不能再留着她夜长梦多了。
思及此,萧颜没再说什么,忙回身欲走。
却就在这时,肩头兀地被按住。
耳畔忽又划过一道冷戾声音同她道:“公主最好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
谢城这话深意萧颜当然听得明白,桂芳事情结束后她便得带谢城去找巫氏一族,不然无论是她,还是华淑皇贵妃,都会死得难看,思及此,“不会的。”她不动声色着启唇道。
话音落下,谢城松开了手。
后来两人在静心观中找了整夜,却终究没找到桂芳。
“这怎么可能!”对此,萧颜根本不可置信,眼下桂芳必定在静心观中,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路可走,”必定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萧颜眉眼透着几许思索,倏忽如是笃定着道。
道姑!一定是那些道姑!
“不行!我定要叫她们如实交代!”话音未落,萧颜已大步过了月门。
“你想怎样?”谢城一阵风似的追上去拽住萧颜朝她郑重地如是问。
她想怎样?听言萧颜厉眸对上谢城鹰眸,“我当然是要将这些道姑全部拿住、严刑拷打!我看她们招不招!”
“不行!你绝对不能这么做!”谢城斩钉截铁着道,掌心的握力也更大了些。
尽管萧颜尽力扭动着手臂想要挣开,但谢城终究不松手,他一字一句郑重着朝萧颜道:“不会是她们藏的人。”
谢城这话听来不容置疑,但,“你凭什么这么说?”萧颜若有所思着抬眼对上谢城鹰眸。
第65章 忧虑
原来静心观中的道姑都是高姓, 如若萧颜没有记错的话,从前豫北候夫人、谢城母亲也是这个姓氏,倏忽地, 萧颜联想到,难不成静心观的这些道姑都是谢城外祖父一族,可是怎会如此,十多年前高达不是已经告老还乡了吗?
这件事情萧颜很清楚,因着那年华淑皇贵妃过世, 高达作为将作少府为华淑皇贵妃修葺了陵寝, 完工之后没过多久他便递交了辞呈,待得萧齐羽准允后除了已经嫁入豫北候府的侯夫人外他便举家离开了京都城, 自此后便再无音讯, 按理说眼下高氏一族是绝对不该出现在静心观的。
想到这里, 萧颜不由地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难道说这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不成?
众所周知谢城外祖告老还乡后举家离开了京都城, 但却无人知道这根本是一场戏,是一场萧齐羽演给大众看的一场戏。
事实上彼时华淑皇贵妃过世令萧齐羽哀痛不已,生怕华淑皇贵妃死后无人照应, 命景和殿伺候宫人一律陪葬, 生怕华淑皇贵妃死后不得安宁, 命将作少府高达世代留守兔山不得离, 但终究前朝重臣为后妃陵寝守墓是绝对不合南萧规矩的, 不得不顾忌, 萧齐羽这才想着演了这场戏好骗过众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么眼下看来, 便应该不是那些道姑藏的人,毕竟谢城同她们也是血亲, 无论如何她们不会置谢城于死地,可是如若桂芳不在静心观,又能在哪儿呢?不由地,萧颜眉眼间生出几许如浓雾般散不开的忧虑。
“天就要亮了,回去再说。”谢城朝萧颜如是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今晚是肯定找不到桂芳了。
她人究竟在哪里,还得回去从长计议。
听言萧颜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出静心观的方向步去。
眼下马车已经进入了京都城,正平稳驱行在官道上,想了一路桂芳的事情都没有结果,此刻萧颜倏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不由地转眸看向谢城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其实方才萧颜一直都很奇怪,谢城是怎么知道她来静心观是为了找桂芳的?分明她没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时,马车一个轻微的趔趄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就算隔着车帘也能看得出来,外面此刻亮若白昼。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是想着伸出手一把撩起纱帘,倏忽映入萧颜眼帘的人是萧初,他一身锦袍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不少小厮,看样子像是刚从府里出来,兀地看见萧颜他忙下马来到面前,“公主大人!桂芳捉住没有?在不在静心观?我可带了不少人手来!”
听言萧颜便明白了,原来是萧初,原来谢城是从萧初那儿知道的消息。
只是萧初又是如何知道的?
事实上这是一个极巧合的事情。
恰好白日里萧初在外喝酒时听人提及静心观便也想到了这点,回来后他自然同谢城说明。
其实今晚谢城也并非跟踪萧颜,只是在前往静心观的半路上不期而遇罢了。
约莫几个时辰前萧初来到公主府想将事情也同萧颜说明,却没想到萧颜竟也已经去了静心观,后来他在公主府中坐等了许久消息,但添了好几盏茶也没见人回来。
方才眼看着天快亮了,才想要回府洗漱,毕竟无论如何不能误了今日早朝。
却不想他这边刚骑上马,公主府马车便来到了眼前。
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萧颜摇了摇头道:“不在。”
听言萧初瞳仁兀地张大,“什么?不在?”这怎么可能?!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同方才萧颜的反应一模一样。
眼下东方已经微微泛出奶白,不多久就要早朝了,眼下可不能让萧齐羽发现任何端倪,就在这时,萧颜朝他道:“你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去找你,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听言,“也好。”说完萧初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往王府方向回去。
但任谁都没想到,晌午还未过,宫中便遣来了人说是萧齐羽召见萧颜。
隐约地,萧颜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待得来到太初殿,萧颜心中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目光所及,除了萧初、萧僖都在以外,桂芳也在。
这是萧颜在萧月死后第一次见到桂芳,这张朝思暮想的脸眼下竟叫她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刻龙涎香味道浓郁让萧颜头脑极为清明,弥漫白雾后是萧齐羽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儿,不用想,必定是桂芳已经将事情全都告诉了萧齐羽。
“皇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毓嘉公主应该是最清楚的。”
不难听出,桂芳这话直指萧颜是罪魁祸首。
待得话音落下,萧颜不动声色着启唇,“清楚?清楚什么?”眉眼间生出疑惑。
虽然萧颜很清楚桂芳说的是什么,但她必须装作不知,这是眼下困局唯一的解法。
“父皇,今儿是什么节庆吗?怎么把人聚的这样齐?”萧颜目光扫过萧初、萧僖,最终看向萧齐羽。
“阿颜,谢城没死,可是真的?”此时此刻,萧齐羽严峻目光投向萧颜如是问。
倏地,萧颜瞳眸震动,“什么?!父皇你说什么?谢……谢城没死?不可能!”萧颜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着道,她眉眼间划过一抹分明的凌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儿臣亲手将匕首捅入他后心他怎么可能还活着!父皇是听谁说的?!”
就在这时,萧僖忙道:“是啊父皇,儿臣同安亲小王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何来桂芳说的什么搭救?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况且,臣同谢城并不相熟,臣有什么必要帮他,他的死活同臣根本没有关系,皇伯也知道臣侄向来是不参与这些事情的,臣侄志不在此。”萧初也如是道。
话音未落,萧颜凌厉目光看向桂芳,“父皇,这件事情想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而且还很拙劣!”顿了下,“桂芳,你恨我,对吗?”
第66章 花朵
萧颜这话让桂芳倏忽想起南燕侯府人一个个惨死的光景, 侯爷如是、小侯爷如是、大公主如是、文妃如是、萧月亦如是,她便不由地喊道:“是!我是恨你!若非是你,文妃娘娘和温惠公主都根本不会死!还有南燕侯府的人!全部都是拜你所赐!”一时间桂芳心中的愤恨如洪水般汹涌而出根本止都止不住, 猩红着眼眸瞪住萧颜,仿佛冒着熊熊烈火,但此时桂芳只顾着发泄,根本没有发觉她已经落了坑。
“砰”的一声,萧齐羽重重一掌拍在龙案上, “大胆!你竟敢如此编排公主、皇子!”
直到此刻桂芳才倏忽反应过来, 忙跪地道:“皇上不是这样的!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兀地,桂芳急得厉色伸出手指向萧颜, “是毓嘉公主!毓嘉公主在故意给奴婢下套!”
“你竟还敢放肆!”萧齐羽兀地朝外怒喝:“来人!”
待得胡永莲闻声进入, 萧齐羽居高临下指着桂芳厉声道:“拉出午门!五马分尸!”
……
出来太初殿后, 此刻三人正并肩走在出宫的甬道上。
“幸亏方才公主大人机智应对, 不然我这小命可就要交代了!”眼下萧初喜上眉梢以为已经躲过了一劫。
只是正午阳光刺眼, 萧颜不禁紧皱着眉头,眼角眉梢若有所思。
事实上这件事情哪那么容易过去啊。
照着萧齐羽的性子,眼下虽是暂且无事, 但他终究会心存疑虑, 不会轻易甘休的。
“就怕日后父皇秋后算账啊。”同样地, 萧僖也想到了这一点, 眉心处掩不住的忧虑。
“会吗?真的会吗?”听言萧初忙紧着目光问, 眉梢喜色也敛去。
就在这时, 萧颜目光思索着道:“谢城那座空的坟茔想是不能留了。”毕竟那实在是太大的破绽, 如若萧齐羽遣人查到那里, 他们便暴露无遗了,必须防微杜渐。
听言萧初忙道:“这简单, 我今晚叫人去将那座坟茔毁了便是。”
萧颜却摇头,“如此也太过明显了些。”
“那该怎么办呢?”听言萧初目光茫然着看着萧颜问。
就在这时,萧颜脑中倏忽闪过一个想法。
与其他们动手被怀疑,不如叫萧齐羽自己动手。
“公主大人,你这话也太稀奇了,皇伯既要查,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毁了谢城坟茔呢?”
事实上,萧颜能这么想,她便是自有办法的,“只不过,需要小王爷帮点忙。”
听言萧初便知道萧颜又是想利用他在内务府的关系,心照不宣着开口,“公主大人尽管差遣便是。”
……
回到公主府后,萧颜坐在紫檀镶嵌彩贝梳妆台前,伸手拉开面前抽屉,从里头拿出了个彩绘菱花纹漆圆奁,朝身边丫鬟道:“备车,我要去趟安亲王府。”
这漆奁中装着的是十来包曼陀罗花研磨成的粉末,此前待在樊城治伤时一日萧颜无意中在温泉边上发现了这花。
曼陀罗花瓣白色晶莹似雪更胜雪,入眼极美,但却也莫名给人一种尤为凄凉的感觉。
萧颜记得,小的时候华淑皇贵妃曾同她讲过,曼陀罗花虽能够镇痛,却也很容易叫人神思错乱,不懂医理的人千万不能乱用。
说起来这花在南萧是极为少见的,上次萧颜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曼陀罗,以往她也只是在医书上瞧过。
事实上萧颜想来曼陀罗花对她来说有很大的用处,摘了些回去后新鲜花朵总是不易保存,便去找陆德借用了他平日捣药的玉舂将花朵研磨成粉。
彼时萧颜自然被陆德问了摘这些花的用处,她只道有时膝盖骤然疼痛难忍,需要这花粉外敷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