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的。”
封燃宛若一个抓住浮木的人,“之前能暂时刻印,就表示我们可以继续下去。只要等你彻底恢复过来,我们……”
季沉嫣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也做不成了,因为那次的暂时刻印,我成了残缺向导,你永远也没这个机会了。”
封燃彻底没了声音。
他像是被刺得大脑宕机,无法继续运转。
那是良久的沉默,也是死寂的沉默。
碰――
他将机械手臂里的东西,赫然砸向了大门。
那一团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便缓慢的下滑,落到了莉塔的面前。
“呜呜呜……”
莉塔吓得发出哭音。
封燃不像谢绝,他是S级哨兵当中,最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他如此被激得情绪大乱的时候。
封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不断的在喃喃自语。
受到强烈打击的人,竟不是季沉嫣,反倒是封燃。
季沉嫣可不管这些,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马上要升B级,又只有16岁,过早的刻印会对向导产生什么后果,难道你没学过?”
封燃:“……”
封燃以前并未尝过后悔的滋味。
他是S级哨兵,实力强大,控制力也远胜一般哨兵,根本不需要像别人一样时时刻刻担心暴走。
而如今,他却被季沉嫣激得眼瞳泛起了血红。
那是暴走的迹象。
封燃不是没有过匹配的向导,反倒上天对他格外眷顾。
得到再破灭,这才是最残忍的。
他后悔了。
不是欺骗季沉嫣感到后悔,而是当初算计太绝太狠,非要让季沉嫣陷入危机而感到后悔。
而季沉嫣便只是这样冷漠的看着,毫无任何反应。
软刀子割人。
一刀又一刀,精准的割开,露出淋漓的血肉。
要是顾东树在这里,又要念叨她了无意识控制他人的感情了。
但季沉嫣不在乎。
绝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记忆变得零碎的事。
她要从封燃的嘴里,套出三年前的全部真相。
“我那一次,几欲死去。你被困了三年,我一昏迷照样是三年。”
“封燃,你赔不起我。”
她如同呢喃一般,低声诱导蛊惑,句句反问,步步紧逼。
这是掌控对方情绪,并且反击的开始。
她该感谢自己的失忆。
若不是已经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封燃面前如此冷静。
比起季沉嫣,封燃却像是一摊越来越被烧沸的水,情绪即将失控。
封燃从未想过,三年前被他如棋子一般利用的季沉嫣,如今会刺得他后悔至此,好似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离身体。
“但是……”
“你现在清醒着。”
“按理来说,强行刻印,会让向导基因,崩坏。”
封燃的每一个字,情绪都在朝上攀升。
“暴走率93%。”
“暴走率94%。”
还在不停攀升,但权月无法打断,对方可是S级哨兵。
封燃在此刻开启了领域。
恶心、呕吐、权月被逼压得眼瞳充血,根本无法站立身体了。
封燃一步步靠近季沉嫣,他被注入了肌肉松弛剂的手腕,突然不正常的扭动,如绳子鞭子一样,然后一把拽住季沉嫣的手腕。
“季安国在三年前喂你吃下了那东西吗?”
季沉嫣脑子嗡了一声。
在不断的刺激之下,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原来在三年前,她几欲死去的时候,就已经被父亲喂下了夏娃之卵。
‘在蜂后的体系当中,她们的孩子其实也是食物。她们依靠虫卵,逐渐变得更强。’
她当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桑旭光会莫名其妙提起这番话。
她需要依靠虫卵才能摆脱残缺向导吗?
恶寒。
三年前吃过一次,三年后又吃过一次。
原来这就是她可以和任何哨兵进行匹配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其他向导在给哨兵净化的时候都会感到不适,她却像是追求多巴胺一样的享受的原因。
全明白了。
这就是她求了太久的真相。
封燃的入城不是偶然,他入城的时间,取决于自己什么时候苏醒。
他是因她而来。
季沉嫣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一寸寸抬头对上封燃的眼:“那又怎样?既然能够强行刻印,我却付出了昏迷三年的代价,这说明我们的匹配度并没有到60%,只是一个很勉强的数值。”
封燃:“我,不一样。”
哪怕只有30%,他也可以照样刻印。
每一个S级哨兵,都会生出一些特别的能力。
据说有一些是能感知到刻印向导的每一次净化,一些是能分一部分力量给向导,而他则是独一无二的30%也能刻印。
咚――
刺耳的声音响起,天花板骤然碎裂,破开一个洞。谢绝便半蹲在那个洞口,从上往下吊儿郎当的望向了封燃。
“哟,睡了那么久的标本醒了?”
封燃停住了身体,缓慢的朝着上方望去。
在对视前的一秒,谢绝的领域同时张开,S级哨兵和S级哨兵的空间,不停的在空气当中碾压,你来我回,互不相让。
只有向导不会有事。
但权月已是在这种双重领域的对抗下,痛苦的发出了哀鸣:“唔!!”
这两人到底发什么疯!
一般而言两个哨兵同时张开领域,要么是争夺地盘,要么是争夺向导。
季沉嫣在封燃嘴里套出真相之后,便不想跟封燃废话了,从他身边离开的想法到达极致。
下一秒,谢绝便动用了异能,直接从三楼跃下,抵达了一楼。
风声如戈,撕碎了空间。
外面的雷光骤然亮起,那是一片耀眼到惨烈的火光,轰鸣声随后而至,像是爆炸一般响彻耳畔。
“你们,是不是聊太久了?”
雷光映在谢绝的面颊上。
和封燃完全不同,他肆意、任性、不屑伪装、纯粹、也疯狂。
一团摧枯拉朽的火。
季沉嫣只感觉皮囊下的血液沸腾起来,争先恐后的做出反应。
谢绝没有再将眼神放到季沉嫣的身上,而是转而望向了封燃,意味深长的说:“原来强行刻印她的人是你。”
之前只是不舒服,现在却生出了愤怒。
那种感觉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凛冽、躁动、又病变一般的不可控。
封燃:“你是……谁?”
谢绝突然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
随后,强烈撞击般的声音,猛地朝着封燃的机械臂席卷而去。
谢绝没有偷袭,更没有侧面攻击,而是直接一拳打向封燃身上最强的设备,硬碰硬,并且拳拳到肉。
封燃被这力道击打得退了好几步。
连抓住季沉嫣的手也松开了。
谢绝故意要碍眼一般,缓慢走到了季沉嫣和封燃中间。
他松动着自己的手腕:“还有点硬,值得被锤成废铁。”
季沉嫣:“……”
她忘了,谢绝笑得越甜,动手就越狠。
哨兵和哨兵有着强烈的地盘划分。
尤其是S级哨兵之间。
谢绝:“我和季沉嫣的事儿都还没完,你怎么能插队呢?”
如果……季沉嫣真是他刻印的那个向导……
“我要让你知道一点……”
谢绝笑容全敛,语调再无任何情绪,只剩下了冰冷,“别碰饿狗的食物。”
第27章 繁衍季17
(评论1800加更)“谁,二次刻印了你?”
封燃侧着脸, 神色漠然。
他的腰部微弯,其中一条机械臂已经被打烂。
地面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凹痕,是封燃方才用机械臂接住谢绝那一拳时, 钢铁与钢铁摩擦出的痕迹,可想而知那一拳的力道有多大。
夜风裹挟着大雨,从各种罅隙中杀气腾腾的渗透进来。
它们卯足了劲儿, 要灌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路。
封燃漠然的动用着另一条机械臂,将那条被谢绝打得稀巴烂的机械臂硬生生扯下来, 笨重的机械臂便被丢到了一旁。
哐当――
铁与铁的砸击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封燃之前被注入了大量药剂, 无法动用酸软无力的四肢, 那些机械臂便如同他的四肢一般。
原本该重要的,却毫不留情的舍弃。
这是给予谢绝的回击。
封燃:“她是,我刻印的, 向导。”
谢绝:“嗤, 暂时刻印而已,一周消失, 你也好意思说她是被你刻印的?”
季沉嫣:“……”
你们两个谁说谁?
封燃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气流, 终于冲碎了窗户的厚玻璃,让雨水大面积的灌入到了01号工厂。
笨重的机械臂, 被注入了异能。
它们瞬间灵活, 关节根本不像是机械, 反倒像是人类的手臂了。
两条机械臂被封燃当成了双腿,在行动时在地面砸出了一个个的凹陷, 并且另一条机械臂捏紧成拳, 随后狠狠打向了谢绝。
谢绝侧身躲避, 眼神变得凛厉,巨大的白鸟从地上涌出,以翅膀发动攻击。
封燃身边的云豹前肢蓄力,朝上一跃,挡住了攻击主人的白鸟。
这是精神体和精神体的极限对决。
撞上。
撕咬。
狠厉的攻击。
由精神力凝结而出的半透明兽躯,好似天生应战而生,扭打成了一团,毫无战斗技巧可言,最纯粹也最野性,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没有一丁点儿的喘息空间。
季沉嫣看得心惊肉跳,发丝被攻击性的气流扬起,在两头野兽翻滚而来时,季沉嫣被后方的人猛地一拉。
权月:“别愣着,快躲!”
因这力道,季沉嫣的身体滚了几圈。
地面是钢板,她被撞击得疼痛难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季沉嫣才发现权月是强行撑着痛苦来到她的身边,才没让她受到牵连。
季沉嫣:“谢谢。”
谢绝和封燃仍在互相攻击,产生的尖锐声音,就好似一把钝刀刮在耳膜当中。
封燃直接动手了?
以她对封燃的了解,封燃向来是个机会主义者,总是差遣他人先死,投石问路,以最大的效率处理危机。
如此反常,不像她认识的封燃。
季沉嫣警惕如小鹿般,抵达权月身边:“没事吧?”
权月喘着粗气说,额头冷汗泅湿了发丝:“S级哨兵和S级哨兵之间,不会允许互相侵入地盘,一旦出错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领域和领域之间对撞,精神体和精神体之间厮杀。”
季沉嫣嘴唇泛白,惊魂未定的说,“我听过。”
这不光是为了向导,更是他们的本性。
因此,哨兵才会如此受到普通人的排挤。
权月眼神迷蒙:“好奇怪……按理来说,S级哨兵之间,总会保留着克制,不该这么轻易就……”
季沉嫣忽然间想起了她吃下的那颗夏娃之卵。
她浑身发僵,内心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最大的人工蜂后效应。
哨兵的兽性,将会有她刺激。
这一刻,湿凉的空气宛若死人的嘴唇,迅速穿透了皮肉,进入到她的四肢百骸当中。
但她还没学会主动控制。
意思是现在的蜂后效应,是被动进行。
那如果……她能学会主动控制呢?
季沉嫣瞬间惊醒:“不能完全待在这里了!权月,我们去三楼。”
她必须行动起来。
不能拖后腿,得成为助力!
权月面露疑惑,不懂季沉嫣为什么这么说。
季沉嫣解释道:“尽可能的离这里远一点,而且锁住封燃的设备,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一楼二楼都没有,应该就在三楼!”
权月反应了过来,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嘴唇,衡量着其中的危险和收益。
片刻之后,她强忍着呕吐的不适:“我帮你。”
季沉嫣:“拜托了!”
权月仍难受的趴在地上,连强撑身体都显得艰难:“但他们两个人的领域……太强了,我无法挪动身体,只有你们向导,才可以在领域里活动。”
季沉嫣:“我拖你出来。”
“好……”
权月尚未说完,便捂住了季沉嫣的嘴,“嘘!”
不知何时,封燃已经被打到了这里。
他低着头,暴晒的灯光让他的皮肤都腻了一层暖色,机械臂模拟着半蹲的姿势,过了许久都没有起身。
这样的封燃,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像是一汪没有波澜的寒潭。
然后。
在注意到季沉嫣后,封燃的眉眼瞬间鲜活了起来:“你怎么……啊!我,是不是,波及到你了?”
好似隐隐讨好。
季沉嫣现在特别想骂一句,知道波及,还不麻溜的滚远点?
然而眨眼间,一团气流赫然冲来,宛若刀刃,割得人面颊发疼。
不光是封燃。
某个人也再度出现到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