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攒这么多子弹!
马丁的脸色愈发难看,活像是剐了他的肉一样难受。
太气人了!
马丁:“我的头顶明晃晃的写了‘季沉嫣专属的冤大头’几个字吗?季沉嫣,请你严肃,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写,写了啊!
不然为什么每次等她需要的时候,马丁总能凑巧送上门来呢?
这么肥的羊,不宰白不宰!
季沉嫣绕到了自己想问的话:“我也很严肃,谢绝不是在外面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快暴走了?”
马丁:“……”
季沉嫣:“周围没有向导对吧?”
马丁:“……”
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抛砸了过来,问得马丁哑口无言。
原本是他想给季沉嫣一点颜色看的,结果反倒被季沉嫣压得气焰全无。
季沉嫣:“我被无礼的对待,和净化一个S级哨兵的报酬,值五百发子弹吗?”
马丁头一次有心甘情愿败下阵来的想法。
这话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太值了。
莫说五百,一千都该给。
马丁久久没有说话,没想到季沉嫣‘敢’主动提出净化。
而周围的士兵们,也同样被季沉嫣的话给震住。
S级哨兵,不是说净化就净化的。
她大约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向导,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马丁:“……别闹。”
季沉嫣:“时间很急迫吧?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马丁紧抿着唇又无可奈何,虽说他们这一支是为了营救两个向导才出发的,但马丁没想到会遇上处于危险状态下的谢绝。
每一个S级哨兵,都是国家宝藏。
他担不起S级哨兵的暴走的罪名。
马丁彻底败北,气虚的问:“你打算怎么做?”
季沉嫣:“里面有一台设备,关着S级哨兵封燃。设备里还剩最后31%的SYM气体,抽出10%向谢绝喷射,再用麻醉枪。但你们队伍里的哨兵……通通都要离远一些。”
队伍里不光有哨兵,还有许多普通士兵。
SYM气体,会对哨兵起作用。
马丁微怔,忽而明白了过来。
季沉嫣是想让SYM气体先削弱哨兵的异能,再用麻醉枪让他昏睡。
可哪怕是晕了,哨兵都是过于敏感的生物,会被净化的痛苦弄醒。
那……只弄晕的可能呢?
可惜能用的SYM气体仅有10%,不足以牵制两个S级哨兵,哪怕削弱也只是短暂的时间,不做净化的话谢绝又会再度暴走。
再三思索下,马丁决定冒这个险。
时间不等人。
马丁:“好,一言为定。”
他既坏心的希望着季沉嫣无法成功,S级哨兵暴走的责任,就会转嫁到季沉嫣的身上。
又真心的期望,不要再诞生一个强大的畸变种了。
人类承担不起了。
双方约定后,雷焱便给季沉嫣测试。
虽说只是最简单的检测,更深层次的畸变需要更正式的检测方式。
可也就是这简单的测试,也让季沉嫣几分害怕。
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觉得自己丝毫没有受到感染。
毕竟吃下了夏娃之卵。
只是没有畸变现象而已。
三十秒,分外煎熬。
季沉嫣内心忐忑不安,肌肉和背脊紧绷如一把拉满的弓,在瓢泼的夜雨之中,身体迅速失温。
[滴滴滴。]
[正在检测,倒计时5……4……3……]
仪器的声音响起,在诡暗的红灯和绿灯之间来回跳动,始终没有完全择定一方。
鸦雀无声。
这种变故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季沉嫣甚至还能听到原发抬枪又放下的机械响动声。
直至――
仪器最终停止,指示放到了绿灯。
雷焱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没有感染粒子。”
季沉嫣紧绷的身躯很快松软下去,分明之前比这过了无数凶险的关卡,都比不上这一次带给她的紧张,后背的寒毛全都立起来了。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才完全确定,原来自己是真的没有变成畸变种。
她……还是人类!
兴奋、满足、想要欢呼。
季沉嫣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人类身份这般珍贵过。
但很快,季沉嫣又猜测起了季盼和田蒲一的测试结果,不禁感到忧心。
季盼被应鳞的口器管戳破了肌肤,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转化为畸变种。
倘若他们的结果也正常,是不是就代表着被卵虫寄生,会有更长时间的潜伏期?是如今人类仪器无法检测出来的?
而……她自己呢?
季沉嫣无法得到确切答案,也渴望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马丁:“放行。”
哨兵们分批次进入01号工厂,将里面的设备和权月推了出来。
SYM气体采集艰难,绝不能轻易浪费。
在此之中,季沉嫣将放在一边的手枪收入枪套,又朝着雷焱说了句:“谢谢。”
雷焱受宠若惊,腼腆的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还是头一次和向导说上话呢。”
“你小心一点。”
“过去吧。”
季沉嫣一步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这小小的几步走得跌跌撞撞,身体快要支撑不下去。
她的吐息间全都是白气,嘴唇被冻得青紫。
在彻底到达了马丁所在的位置,季沉嫣才看清楚了那边――
无数人围着谢绝。
他在人海的最中央。
那么远,季沉嫣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他。
宛如隔了山水,宛如隔了云海。
谢绝的状态极差,发丝遮盖住了眼眸,他低着头,身上被雨淋得湿透。
轰隆――
雷光蜈蚣般爬满在阴沉的天空上,好似一朵在谢绝身后绽开的花。
围着谢绝的士兵,足够有一整圈。
强光闪烁的同时,也让季沉嫣看清了这一切。
他们的枪口蠢蠢欲动,观察十分仔细,在谢绝畸变的那一刻,就会无情的扣动扳机。
太过紧绷的对峙。
然而哪怕是这么做,都不一定见得能够制服谢绝。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紧绷的不是谢绝,反倒是他们。
“谢绝阁下,请你配合工作,收回自己身上的异能。”
大雨琳在谢绝的身上,衣衫黏腻的贴在皮肤上,露出身体强劲有力的曲线。
他的眼瞳充满了死寂一样的灰,在临近暴走状态的他,好似下一秒就要噬咬众人的野兽。
“你们想杀了我?可笑。”
“就你们,配吗?”
这一幕,撞击一般的进入到季沉嫣的视野之中。
围在人群中心的谢绝,就像是人类当中的异徒,即将被恐惧的人们送上绞刑架。
谢绝不肯服软的话,刺激到了众人脆弱的神经。
长时间的对峙终于导致了矛盾的发生。
“妈的疯子!永远这么不受控制!”
“十年前他的确救了南部基地,但也给太多人带去了灭顶之灾,我的邻居、同窗、好友,几乎都死了。”
“他算什么人类繁星!谢绝担不起天干之名!”
暴走是刺激混乱的毒药,不仅普通人憎恶哨兵的暴走,就连哨兵自己也同样如此。
暴走意味着杀戮、失控、血流成河、以及普通人对哨兵更深的排斥和偏见。
哨兵们永远不希望看到。
这一刻,当年小小的怨恨,都被扩大。
季沉嫣几乎是在谩骂之中,走到了外围,心口沉重得宛若压着一座山。
这雨太大了,把人淋得卑微。
原本谢绝是冷的,兽类一样的表情,看他们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同类。
而后,季沉嫣出现。
谢绝那双瞳孔里,好似被注入了一丝人性。
他笑着,带着几分疯癫,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要疯的。”
“是基地,是所有同胞,逼着我病变。”
“他们要让我成为最厉害的武器。”
“你们……受保护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季沉嫣嘴唇嗫嚅了两下,清亮的瞳孔里透着些许湿濡。
或许是被淋得太久了一点吧,她好似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感受到唯一灼热的东西,竟是自己的眼泪。
这种感情,名为同情。
武器说他是被逼着锻造出了尖锐刀锋。
一个健康的人类说他已经病变。
可季沉嫣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这个人间满是溃烂。
她游鱼一般的用手拨动着人群,想要走到最里面的地方。
兴许往些时候哨兵们还会礼让,可如今他们却沉浸在愤怒和恐惧当中,所有人对待畸变的态度皆是如此。
[SYM气体填充完毕。]
[继续保持对峙,不要打草惊蛇。]
所有人的通讯手表里,都接到了指令。
哨兵交换着,离得更远了一些,中心就只剩下了普通士兵。
与此同时,一名士兵冲了过来。
他的拿着喷射枪,按下了按钮。
当气体放出去的一瞬间,浮空在谢绝周围的雨珠,才如玻璃弹珠一般哐当当的往下坠落,SYM气体弥漫在雨水里,很快便渗透到了谢绝的五脏六腑,短暂将异能扼制。
光是这样还不够。
没有人能接近谢绝,SYM气体只是一瞬间将他削弱。
南部基地之前就用SYM气体对付过谢绝,在数不清的次数当中,或许是谢绝的身体产生了抗性,已经渐渐失去了作用。
马丁举着麻醉枪,将麻醉剂量提到最高。
他手心都是汗水,知晓异能尚未关闭之前,根本无法穿透谢绝的皮肤。
只差最后一步了!
季沉嫣:“……让我试一试。”
马丁:“你?”
季沉嫣没有回答,在人墙外垫着脚尖,呼喊道:“谢绝,不要放任自己畸变,让我拽住你!”
谢绝一阵恍惚,瞳孔呈现不正常的红色。
他几乎连嘴唇也无法动了,只能寻找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谁?”
那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谁在说话?
马丁目露吃惊,没想到季沉嫣真的可以影响到谢绝。这位阁下一向肆意妄为,就像是没有拴住锁链的野狗,始终无法让人彻底安心。
这一次还真是……
见识了。
马丁抓住了机会,瞬间开了一枪。
麻醉枪直入身躯,谢绝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季沉嫣瞪圆了眼:“你开这么快?”
马丁厉声道:“那可是S级哨兵!人类最强者!攻击他就要抱着必死觉悟!我不抓住时机,又怎么能给你时机?”
季沉嫣的手指捏得发白,极力扼制自己的情绪。
不能意气用事。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马丁沉冷的说,“不过我要提醒你,哪怕是有麻醉枪的帮助,在净化过程中仍有70%80%的概率,他会从痛苦当中惊醒。你接下来的净化,是在赌命!”
季沉嫣表情认真,走入了更深的人墙里。
“让让。”
“拜托让一让!”
副队长不知马丁和季沉嫣的交易,方才用通讯表连通了向导保护协会,希望他们可以送一名向导过来。
可对方却以危险为由,需要时间,百般推脱。
副队长只骂了一声该死。
他也知道,靠近谢绝很危险,但没有向导……哨兵就完了!
众人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与此同时――季沉嫣的声音出现在了众人的耳边:“别挡着,我要过去为他净化!”
虚弱,但带着力量。
众人这才停下了一切动作,目光赫然转向了季沉嫣。
那是一个向导。
拒绝他们的是向导,挺身而出的同样是向导。
她的出现宛若曙光一般,重重的砸在了众人的心头。直至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了为何向导被称为‘废墟上开出的花’。
季沉嫣在趔趄前行。
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过净化,一路走来已是极度疲惫,现在至多只能给一个人做一次简单净化。C级有许多限制,每次净化后,都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她考虑过,或许在机械区的事情之后,她会受到无数势力的关注。
但……
这恰恰是她想要的。
正如顾东树而言,她是向导,越瞩目反倒越好。
各大势力制衡,她才有安全。
她也有私心,并非什么圣人。
事情在不断往前发展,不可能完全受到她的掌控,权衡利弊之下,她选择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最优解。
轰隆――
再一次的雷鸣响起。
大雨倾盆,雷声不断,好似要把人砸成一颗弯腰的矮树。
无数只机关枪指着谢绝,他像是一只被束缚在笼中的鸟。
而季沉嫣一步步走了过去,机关枪从指着谢绝,变成惶恐的指着季沉嫣。
但,无数人都在让步。
“向导来了?”
“真是向导?”
“天呐,向导竟然来了这种地方,是还没走吗?她们应该走在第一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