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端了一盆热水来,用帕子绞干给陆枕擦脸。
苏邀月撑着下颌坐在床边,长泉如此淡定, 那陆枕应该没有被三皇子拧断胳膊威胁。
剧情似乎没有改变,又似乎改变了。
苏邀月还是不放心,她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捏着陆枕的胳膊, 从肩膀往下顺, 一直捏到他的手指骨头,发现没有问题之后,才收手。
而在她骚扰陆枕的这段时间里,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陆枕喝了酒,平日里温润清冷的眸子带上了一层湿润的水色,那水色如古谭上漂浮着的一层浓雾,让苏邀月看不清他眸底隐藏着的那些东西。
苏邀月:……摸摸怎么了!大家都是姐妹,这有什么的!
“我醉了吗?”男人声音微哑,跟平日里不同的磁性嗓音,撩动着鼓膜,直接让苏邀月心跳漏了一拍。
苏邀月咽了咽口水,看到身边的黄梅取了水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苏邀月和陆枕两人。
“你……醉了吗?”苏邀月看着陆枕的眼睛,脑子也跟着慢了起来。
“嗯,好像是醉了。”按照人设,陆枕确实是个不胜酒力的。
三皇子喊陆枕过去,只是喝酒?
苏邀月蹙眉思考着,那边男人突然倾身过来。
他突然一下靠近,身上那股酒香更浓,夹杂着男人身上原本的檀香味道,混杂在一处,显得浓烈而肆意,跟陆枕给人的清冷温和形象完全不相符,多了几分锐气。
可再看陆枕的脸。
湿漉漉的眸子,白皙的肌肤,绯红的面颊,披散的长发,琉璃灯色摇曳,男人眼中波光潋滟,恍如妖媚。
“月儿身上擦的什么香?”
香?
“桃花露,”苏邀月下意识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朝陆枕道:“还有一瓶菊花露,公子要吗?”
陆枕:“……不必了。”顿了顿,男人又呢喃一句,“我不喜欢菊花。”
不对啊,按照人设,陆枕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而在这里面,他最最喜欢的就是菊花了呀。
不然苏邀月也不会想到给陆枕设计那么大一件菊花袍子。
男人说完话,又倒了回去,然后闭上了眼。
苏邀月看一眼时辰。
好嘛,真准时。
按照陆枕的自律时间,确实已经到了他睡觉的时候了。
苏邀月打了一个哈欠,她也该睡美容觉了。
虽然现在有件大事要跟陆枕商量,但男人醉成这样,明显什么话都不能谈。
苏邀月原本是睡在外间的,可她有事要跟陆枕说,因此,今日她又睡回到了陆枕身边。
长泉已经帮陆枕收拾好了,擦洗干净,换了干净衣裳,虽然苏邀月还能闻到陆枕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酒香,但并不难闻。
她打着哈欠,开始思考要怎么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陆枕。
直接跟他说?
他不相信怎么办?
一个是三皇子,一个是身边的卑微小通房,陆枕当然不会觉得高高在上,刚刚还跟自己把酒言欢,说要捧自己位极人臣的三皇子是坏人啊。
真麻烦。
苏邀月蹙眉,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先睡觉。
身边的小娘子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原本已然酣睡的男子睁开眼,他微微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女,指腹从她红润的嘴唇上略过,带着微凉的冰冷弧度。
然后,男人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角落里的熏香炉前,抬手打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瓷瓶,洒在熏香炉内。
香味弥漫开来,陆枕挥了挥宽袖,走出屋子。
他站在屋内,静静等了一会儿,屋内角落处的熏香上面白烟袅袅,苏邀月睡得更沉了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而来,跪到陆枕面前。
“主子。”
“嗯。”
黑影穿着黑衣,脸上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点白色的眼白,完全看不到脸。
这是陆枕从扬州回来之后,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已经初具规模。
“我按照三皇子吩咐,带着药来见苏娘子。”
“嗯。”
“苏娘子收了药,要了银子。”
“嗯。”陆枕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嗓音沉了下去。
黑衣人跪在地上没动,陆枕低头看他,眸色微冷,与白日里判若两人,“还有事?”
黑衣人嗫嚅道:“苏娘子拿了我三十两银子当定金。”
陆枕:……
陆枕随手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玉佩,扔给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意满离。
.
苏邀月一觉睡醒,身边的陆枕还没醒。
她昨夜做梦,梦到了一条蛇,那条蛇长了一双绿色的眸子,在她脸上爬来爬去,怎么赶都赶不走,差点给苏邀月吓死。
苏邀月想起那位三皇子,听说身为异族人,天生一双绿眸,难不成是那三皇子变成蛇来梦里警告自己了?
“娘子,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早膳想要用点什么?”黄梅睡在外间,听到动静后就进来了。她看一眼还睡着的陆枕,小心翼翼撩开一侧床帘,轻声询问苏邀月。
“蛇羹,要眼睛绿汪汪的那种蛇羹。”
黄梅,“……奴婢去问问,有没有眼睛绿汪汪的蛇羹。”
黄梅去了,苏邀月正准备起身洗漱,身边的男人突然发出一道呓语,苏邀月猛地想起来一件事,被永宁公鞭打后,陆枕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be结局。
按照设定,古代人都迷信,更何况陆枕之前经历过这种迷信。
如果……她假作神仙托梦呢?
“公子!”
陆枕刚刚睁开眼,还未起身,他就被压了回去。
小娘子伏在他怀里,哭得抽噎。
“怎么了?”陆枕艰难出声,呼吸不畅。
“我以为公子死了。”苏邀月拿出自己梦到前男友出轨,然后打电话过去痛骂了前男友一顿的气势,哭得声音嘶哑。
前男友接到苏邀月的电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轨了,他跟苏邀月据理力争,然后就变成了前男友。
这种时候据理力争有什么用?当然是买个包过来带着苏邀月去往指甲上贴小水晶,然后再吃一顿烛光晚餐,并对她的话无条件顺从才是正理呀!
陆枕抬头看着帐子顶部蔓延开的浅淡青竹绣纹,声音微哑,眸色沉沉,“月儿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是要拿走我的命也是理所当然。”
男二天花板陆枕说出了标准答案。
苏邀月一怔,继而突然联想到洛川。
按照陆枕的这个逻辑,如果救陆枕的的人是洛川,那么他也要把自己的性命给洛川?
拳头硬了。
“公子说什么胡话呢?我是梦到公子遭遇不测,心中害怕,这才如此惊慌失措。”苏邀月一边嘤嘤嘤哭泣,一边抬起自己的小拳头,对着陆枕的胸口一顿爆锤。
陆枕:……
“咳咳咳……”男人被捶得心口钝痛,他努力起身揽住苏邀月,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拳头掌控在掌心。
陆枕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力气倒是不小。
苏邀月敲不动了,幸好她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跟一个纸片人较什么劲呢?
“月儿做了什么梦?”
陆枕湿冷的手指捏着苏邀月的手指,轻轻勾勒着上面自己替她绘制的花样。
“我梦到公子跟一个女子上床,然后死了。”
【这样说,这个狗男人信吗?她听着都离谱。】
虽然苏邀月是个作精,并且曾经因为一个梦所以甩了前男友,但今日这理由……她细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吧?
“公子你去偷腥。”苏邀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关于前男友偷腥的梦,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跟她分手之后只是努力挽回了一个月,这叫挽回吗?这叫真爱吗?都是骗子!一个月以后就牵着别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了!
男人都是一样货色。
苏邀月继续捂着脸哭。
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碰到的都是渣男!
作精苏小姐完全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认为是那些男性不够坚定。
陆枕看着跪坐在自己身边,一大早上就因为一个梦境所以哭得稀里哗啦的苏邀月。
陆枕:……
“公子已经有了我,怎么还能有别的女人呢?”
【怎么能有别的女人!】
苏邀月的眼神带着真实的控诉,仿佛现在躺在她身边的不是陆枕,而她那个渣前男友。
陆枕:……
原来他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偷腥。
“不会有的。”
“你发誓。”
“……我发誓。”
哄了一会儿,苏邀月情绪稳定了,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来着。
【等一下,她要做什么来着?】
陆枕用指腹替苏邀月擦眼泪的时候听到她的话,心中叹息,“你梦到我被人杀了。”
“哦。”苏邀月想起来了,她睁着一双被自己擦红的眼睛,水雾雾地盯住陆枕,“被一个女人杀了。”
“不会有其他女人的。”
“既然公子发誓了,我自然相信公子。”
【呵,相信男人的话是女人倒霉的开始。】
陆枕:……
陆枕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角色似乎反过来了。
“我不管,公子把这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都打发走,我一个女子都不要看见!”
苏邀月猜测,三皇子应该在院子里安插了眼线。
而这个眼线是个女子,就是等她下药之后,准备偷入陆枕屋内对他下手的一个刺客。
现在是在三皇子的地盘上,她跟陆枕就是砧板上面的肉,不能明目张胆的来,暂时只能见招拆招。
小娘子托腮沉思,陆枕的视线落到她脸上。
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娘子在想什么,但陆枕却知道院子里有眼线的事情。
他的院子里有三皇子的眼线,三皇子那边自然也有他的眼线了。
“公子只许有我一个小宝贝。”
第40章
眼线get!
凌晨两点, 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苏邀月作为陆枕唯一的小宝贝,开始在院子里作妖。
大红灯笼高高挂,照出了白昼的光华。
苏邀月将院子里伺候的那些女性, 小到十二岁大到五十二岁,都给提溜了出来, 然后轰了出去。
彼时, 三皇子那边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人过去了。
还是昨天那位黑衣人。
“让我们安插在院子里的那个眼线进去, 务必要伪装成陆枕酒醉失德,被误杀的样子。”三皇子伸手揉着额角, 脸上带着宿醉后的痛苦,他的眸子在阴暗的屋子里显出深沉的暗色, 更似掩藏在潮湿血窟里的冷蛇。
黑衣人跪在地上, 沉声道:“是。”说完, 黑衣人还跪在地上没动。
三皇子垂眸看他一眼,“怎么还不去?”
黑衣人道:“昨夜那位苏娘子从属下这里取走了三十两银子当定金。”
三皇子:……
三皇子随手取下腰上的一个玉佩扔给那黑衣人, 道:“滚。”
黑衣人拿着玉佩离开,赶回院子通传。
春日的天比冬日亮得早一点,那个按照凌晨两点来看,这日头还早着呢。
可院子里却已经是灯火通明的状态了。
黑衣侍卫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陆枕的院子里在赶人,坐在院中的小娘子穿着素白的亵衣,身上只披一件大氅, 那大氅明显是男子穿的,此刻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她纤细娇小一只。
“呜呜呜……”
小娘子哭得凄惨, 院子外面路过的丫鬟、仆从们纷纷侧头。
这位永宁公世子可是最近京师城内风头正盛的八卦中心呀。
这些贵族儿女们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撑得就喜欢谈论和收集各种八卦。
这不, 这边刚刚闹出点事情, 那边就已经有某某小姐的丫鬟,某某公子的小厮过来探听消息了。
即使现在是凌晨两点。
果然,吃瓜人不怕风不怕雨不怕早起,只怕吃不到瓜。
“听说是有女子要玷污世子。”
“不是,听说是有老妇要给世子做媒。”
“才不是呢,听说是有婢女联合老妇要一起玷污世子!”
大家七嘴八舌,越传越乱。
黑衣侍卫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呀,因此,他找到了那个安排在院子里的眼线。
眼线是位十八岁的漂亮娘子,看着虽美貌,但黑衣侍卫从她带着薄茧的手能看出来,这是一位练家子。
听说那些藏在暗宅里面的眼线会训练一项特殊的杀人技巧。
那就是用簪子杀人。
簪子这东西,女子都会戴,只是有些女子力气小,不能杀死人。
而这些女婢每日里练习最多的就是用簪子扎向别人的脖颈颈动脉处,要求一击毙命。
这些大多数是身份卑微的女婢,从训练出来开始,她们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身份低贱的女婢杀死了主人家,自然是要抵命的。
这是以命换命的法子。
可若是能用一个小小的低贱丫鬟换取陆枕的命,三皇子当然舍得。
这位眼线生得十分貌美,站在人堆里都非常扎眼。确实,只有这样的容貌,才值得那位陆枕公子酒后乱性吧?
此刻,眼线跟其他人一起被轰了出来,黑衣侍卫朝她脚边扔了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