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原来是小郎君的姨娘呀。”男人脸上露出遗憾之色,然后当着陆枕的面道:“小郎君什么时候腻了,可以再卖给我。”
陆枕手中茶盏放到桌上,“砰”的一声,震出几滴茶水。
那男子一顿,心中虽对陆枕此刻的眼神生出几分恐惧,但依旧强撑着道:“小郎君,你这姨娘这么不知规矩,不如我带回家给你好好教导教导?”
苏邀月抿着茶水没有说话。
陆枕摩挲了一下指腹,手中的茶盏直接就朝那男子泼了过去。
那男子大怒,当即就要动手,没想到陆枕站起来,足足比那男人高了一个头。
那男人登时就怂了,灰溜溜地跑了。
苏邀月单手撑着下颌,目光落到楼下,良久后才回神,看向对面的陆枕笑道:“时辰不早了,我送姐姐回去吧。”
男人站在那里,垂眸看向苏邀月的时候,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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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寻了一个好日子去往马府。
去到马府后,听说马晓生生病了,病得还不轻。
马夫人听说王氏的来意,也觉得这事不错,虽然说萧袅袅是养女,但毕竟是定远侯的养女,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
再者说,马晓生现在病得比较重,若是能有桩喜事来冲冲喜气也不错。
因此,马夫人便替自家儿子应了下来,然后赶紧去告诉马晓生这个好消息。
院子里,药味弥漫,马夫人撩开帘子进来,马晓生正躺在那里,脖子上缠着白布,全身都裹在被褥里,不像是生病,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儿啊,儿啊?”马夫人上前,伸手拍了拍马晓生的被褥。
马晓生猛地一下惊醒,转身看向马夫人,那双眼睛里满是惊惧之色,在看到过来的人是马夫人之后,才算是吐出了一口气。
“儿啊,方才定远侯府的王氏来过,说要与咱们家结亲。”
“结亲?谁?”马晓生的脸上露出迷茫。
“是那个养女,虽说只是个养女,但毕竟是侯府家……”
“啊啊啊啊……不,不,不……”马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马晓生突然又疯癫一般大喊。
马夫人吓坏了,“儿啊,你怎么了?”
“不,不敢!”马晓生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又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不管马夫人怎么喊都不肯出来,并且也坚决不要娶萧袅袅,问他理由,只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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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的陪房妈妈过来送消息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
王氏亲自登门结亲被打了脸,连马晓生这样的都不要萧袅袅,这萧袅袅恐是嫁不出去了。
“做妾……也不行吗?”萧袅袅听着陪房妈妈的话,呐呐开口。
陪房妈妈道:“做妾也不要。”
萧袅袅愣神很久,然后才缓慢点头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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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拦住了王氏的陪房妈妈,终于从这位陪房妈妈的嘴里套出来了话。
彼时,苏邀月刚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穿着男装。
“娘子,就是这样的。”
苏邀月神色怔怔的想,还是被那个马晓生得逞了吗?
陆枕骗她,他说会替她解决,可其实,并未替她解决。
“袅袅今日吃东西了吗?”
“没有呢,萧小姐什么都没吃。”
苏邀月点头,转身去向厨房,准备亲自给萧袅袅做点什么。
她走在去往厨房的路上,宅子很大,丫鬟也很多。
现在正是晚间,没什么事情做了,这些丫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
“听说这位苏姨娘失宠了?”
“是呀,瞧瞧,好几次了,巴巴的往陆大人那边去,连夜都没过,就被送回来了。”
“毕竟只是一个姨娘,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扬州瘦马出身,还想当新科状元的正妻?真是痴人做梦呢。”
黄梅听到这话自然忍不了,冲出去就对着这群丫鬟骂了起来。
苏邀月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冷淡。
她终于记起,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陆枕会娶一个瘦马出身的人为正妻吗?
或许陆枕什么都懂,他跟那些现代有钱的官二代一样,只是看中她的美貌,想玩玩。
她在他眼中,始终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她今日所做,对于陆枕而言,就是一场陪着玩物一起玩乐的玩笑罢了。
她却还以为……他对她或许也是有心的。
就如同那些丫鬟所说,女子在这个世界上,只是配件。
她始终得不到他的尊重和真诚的喜欢。
可苏邀月喜欢上了陆枕,她要的不只是陆枕的喜欢,她还要他的尊重。
她努力给清平县主做衣裳,就是以为这样,她能从陆枕那里分得几分尊重。
苏邀月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要的是彼此尊重的爱情,而非玩物一般的施舍怜爱。
喜欢了就宠着,不喜欢了就扔掉。
她以为陆枕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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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邀月替萧袅袅做的饭食被放在屋子门口一夜,萧袅袅没有吃。
这一夜,苏邀月也没有睡。
她们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事躺在床榻上,睁眼到天明。
翌日,天刚蒙蒙亮。
黄梅和如霜急匆匆的从外面奔进来。
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一个手里……拎着一条鱼。
“娘子!”
“姑娘!”
两人各自推开门。
黄梅闷头奔进来,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给苏邀月。
苏邀月失眠一夜,脑子胀痛,她看到飘进来的阳光,连眼睛都睁不开。
“做什么?”小娘子嘟囔一声。
“娘子,长泉送来的。”黄梅的声音微微发颤。
苏邀月迷迷糊糊盖住头,“不要。”
“娘子,你看看吧,求您了,您就看一眼。”
苏邀月被黄梅扰得不行,挂着一双黑眼圈,用力扯开被子,黑发散乱,遮住眉眼,像个疯婆子一般,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精致漂亮。
苏邀月动作粗鲁地打开那小盒子。
里面放着一份东西。
“什么呀?”苏邀月看不懂。
黄梅激动道:“庚帖,娘子,是公子的庚帖啊!”说着话,黄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伸手握住苏邀月的手,激动的就仿佛要送女儿出嫁的老母亲。
“娘子,公子将自己的庚帖交给您了。”
苏邀月不明白庚帖的含义。
“这是……什么意思?”苏邀月神色懵懂,一夜未睡,让她的脑子根本无法转动。
黄梅又哭又笑,“只有娶妻的时候,才会互换庚帖。”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你只有一条鱼要怎么娶老婆?
第78章
不是我的姨娘
陆枕要娶她?
苏邀月捏着庚帖, 脸上却没有笑模样。
“娘子?”黄梅不解,这不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吗?
“他要娶,我就要嫁吗?”苏邀月将庚帖往桌子上一放。
黄梅:……
“娘子, 那可是公子,今年的新科状元, 短短几月升任太子詹事, 若是太子继位,日后位极人臣, 说不定还能登顶内阁,成为首辅……”黄梅是懂一点朝廷八卦的。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原本众人以为陆枕从永宁公府分家出去后, 没有了永宁公府这个庞大的背景支持,任凭其才华横溢, 也只能在翰林院内灰溜溜的打工, 没想到人家一扭头就跟上了太子的步伐, 一飞升天。
事实证明,金子不管怎么样都会发光。
按照黄梅的意思是, 像陆枕这样优秀的男子要娶苏邀月这样出身的女子,对于苏邀月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可自家娘子居然……还不乐意了?
苏邀月想,陆枕那么聪明一个人,自然明白她要他扮女装的意思。
不然他为什么会突然送来这么一份庚帖?
诚然, 苏邀月的心被触动了,只是庚帖能证明什么呢?
“公子?公子来了……”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苏邀月抬头朝外看, 隐约看到一幕熟悉的身影正从房廊那边走过来。
他挺拔的身姿一层一层的穿过柱子, 忽隐忽现, 离她越来越近。
苏邀月捏着庚帖的手下意识收紧。
陆枕身上穿着苏邀月给他做的那件菊花袍子,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们,他就这样出现在了主屋门口。
天色刚亮不久,晨曦光色氤氲。
男人站在那里,朝她望过来。
苏邀月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然后迅速起身奔到陆枕面前,把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陆枕:……
一个时辰后,洗漱完毕,画上了精致完美妆容的苏邀月再次出现在陆枕面前。
她抬起自己的纤纤素手,将手里的庚帖还给陆枕。
“拿去吧,我不要。”
男人低头看一眼,沉吟半响后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捏住庚帖一角,然后……没扯动。
苏邀月捏在庚帖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在看到陆枕似乎要把庚帖拿回去的时候,下意识睁大了眼。
男人勾唇笑了笑。
注意到陆枕这不明显的笑意,苏邀月猛地一下松开自己的手,气呼呼地扭头,“你过来干什么?”
陆枕拿着那份庚帖,侧身,重新站到苏邀月面前。
宅子在郊外,远处山恋重叠,青黛朦胧。近处阁楼宅院,花香弥漫,男人就立在散着金光的晨曦光色中,阳光穿透树叶斑驳落下,空气中飘荡着草木清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
他眉眼缱绻,仿佛融进了青山远黛之色。
男人看着她,语气温柔至极,“我来求娶苏娘子。”
“我不嫁。”苏邀月偏头,“而且我现在也不愿意做你的姨娘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到此结束了。”
陆枕脸上笑意缓慢淡去,他捏着庚帖,垂眸看她,“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
“你不信我。”陆枕语气平静的道出了苏邀月不愿意的真相,“月儿觉得,我诚意不足。”顿了顿,陆枕道:“三媒六聘已经在路上了。”
“你还要逼婚不成?”小娘子终于抬头看他,嘴唇天然微噘,看起来像是在撒娇。说完,她伸手一把推开陆枕,“我还有事,今日就不能招待陆公子了。”
“黄梅,备车,我要出门。”
黄梅看一眼站在那里的陆大公子,再看一眼自家娘子,赶紧奔出去备车。
马车备好了,苏邀月坐上去,黄梅不解道:“娘子,我们要去哪啊?”
“我怎么知道?”
黄梅:……
“算了,最近有什么什么园要办什么诗会游园的吗?”
黄梅想了想道:“附近的梅园有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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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苏邀月和黄梅一起去了附近的梅园。
距离上次过来梅园已经很久了,今日春梅盛开,前来游玩的人很多,更有贵女和郎君们攒了诗会,附庸风雅。
苏邀月坐在梅花树下,看着人来人往,单手撑额,手里的美人扇摇摇晃晃,眼神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说萧袅袅想跟马晓生结亲,被马晓生拒绝了?”
“是啊,听说连做妾都不要她。”
“她不是还被赶出侯府了吗?听说现在正跟陆世子那位一同被赶出去的姨娘住在一起呢。”
“那岂不是都惨一块了?”
“是呀,哈哈哈……”
这些有钱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喜欢说别人的八卦。
苏邀月站起身,走到一棵梅花树旁,然后提裙,猛地抬脚朝梅花树狠踹一脚。
梅花瓣纷纷扬扬往下落,其中上面正待着的几只鸟受到惊吓,一边拉屎一边逃。
“啊!”
“这什么呀!”
那几个说话的贵女面色惨白地跳起来。
苏邀月摇着美人扇,懒洋洋道:“是鸟屎。”
那几位贵女面色狰狞地扭头,就见梅花树不远处正立着一位美人,花瓣幕中,美人微微笑着,精致的妆容搭配极其贴合身段的,从未见过的窄腰宽袖的长裙,让人眼前一亮,恍惚梅花仙子下凡。
“你是故意的?”领头的贵女一下就站了起来,“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工部侍郎!”
“哦,我好怕呀。”苏邀月懒洋洋道,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小娘子这副态度彻底惹恼了这位工部侍郎之女,可她依旧保持了几分理智,“你爹是谁?”
苏邀月,“……我没爹。”
贵女身旁的另外一个女子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她就是陆枕的那个姨娘。”
领头的贵女原本还忌惮苏邀月是什么身份,现在听到身旁之人一解释,登时就笑了。
“区区一个姨娘居然还敢这样嚣张,来招惹侍郎的女儿。”
苏邀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没有搭话。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陆世子飞黄腾达,如今已是太子詹事,尚公主都可,你觉得他会为了你一个区区姨娘而自毁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