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样吗?”
谭摘星气的要死,“你是打算把人当亲弟弟妹妹养的。往后还要拜托大姑父和小姑父,去给他们三儿请教书先生上私塾。光是请先生这笔费用,一年不得要个几十两?再算算笔墨纸砚,和四书五经的那些玩意儿,光是读书认字这开销,不得好好花费?”
“就这,都还只是认字的费用。”
“小孩子,身体年年长,衣服每人春夏秋冬四季得有个两三套要换吧?谭氏人,还不能穿的太寒酸,一件能看得过眼的衣裳,至少要三钱银子吧?”
“再说这吃吃喝喝,那不吃好的,小孩子也不长身体啊。鸡鸭鱼肉,每个月起码得轮一次。”
“就这,都还是太平盛世的算法呢。荒年的账,我都还没跟你算呢。”
……
瞧着谭摘星竟比她这个真管事的,还要码活儿码的仔细。
谭青青直接乐了。
“哎,你就说,你是不是也想养个弟弟或者妹妹?瞧你这算账的样儿,像是真往这方面想过。”
不然就凭谭摘星这直肠脑子,哪能一开口就说出这么一长溜儿出来。
谭摘星没搭茬,反倒是瞪了谭青青一眼,“我给你说正经的呢!别打岔!”
“害,我想好了。就算陈氏三兄妹不入谭家,那就认义弟义妹呗。咱家镖局的产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之前在道上混的那么开,纯粹也是因为黑白两道都有咱们的人。可如今呢?”
“如今不说攻入东旭的铁勒,就说在朝为官的,哪个不是盼着国库里最后那点子银两,让自己能有个退路?”
“之前帮我们的人,要么不是退隐山林,就是鱼肉百姓。真干实事的就没几个。”
“可咱不是也……”
“有什么用?咱们每年给他们供奉那么多银子,该吞的钱,他们不还是一样不落?可若是……”
说到这儿,谭青青小声了些,“若是新朝建立,陈安陈石学成,入朝为官,哪怕只是个九品县尉,咱出入各城,也要方便许多。”
至少,不用为了交过路费,每年支出那么多银两。
与其把钱交给外人,还不如让官道上,布的全是自己人。
想想那过路费的支出,谭摘星也是肉痛的很。
“可这能行吗?要是万一,给陈安陈石花了钱,他们考不中,做不成官,那咱不是白花费了?”
“考不中就当投资失败了呗。”谭青青想的倒是很开,“反正就算是换了朝,也不会残杀文人。多投资几个孩子读书,总没错。”
……
原本谭摘星是要劝谭青青放弃陈氏三兄妹的。
不知怎么的,她反倒是被谭青青给说服了。
就是……
“那你为啥非要选陈氏三兄妹呢?难民堆里,那么多孩子,还听话。”
这也是谭摘星最不能理解的问题。
陈安都十二了,算算再过个两三年,都能说亲了。
都这么大年纪了,就算现在尽心去培养他,万一他将来不认这恩情,反水又怎么办?
“开玩笑,他爹可是秀才。”
谭青青道,“光是田赋徭役,他们家就减免了不少。更何况还差点补廪?
每年光是官府发放的助学金,都得四或五两不等。除此之外,每个月还发六斗米。
要不是他娘得了病,他爹为了找药,不幸失足跌落悬崖,他们兄妹三人又怎么会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儿?”
“而且,孩子堆里我也瞧了的。论学文,都不如陈安。陈安还是得了他亲爹教导,有些底子的。这再请先生教导,学成的也快。”
第29章 爆炒猪下水
谭摘星本以为谭青青只是一时兴起,才收了陈氏三人当义弟义妹。
可谁知,原来这臭丫头,竟是一开始就算计的好好的。
行,既然谭青青心里头有主意,那谭摘星也就不拦着她了。
且由着她吧。
她俩说话小声,用的还是地方方言,不是官话。
外人只能听到谭青青谭摘星叽里咕噜扯一大堆,却具体听不懂她俩到底在聊啥。
等她俩好不容易咕噜完,扯上随行带着的被褥睡了,女眷屋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一夜无话。
天刚刚亮,大家就醒了。
谭青青起来,拿了木桶去山溪边上运水。
这山里的水,寒凉的紧。又没人生火烧水,谭青青便就着这冰凉的水洗了把脸,漱漱口,就去灶台烧热水做饭。
灶台里,贺娘早已经在那儿,她拿着点燃的火绒,与易燃的松木一起摆着。
前几次火绒灭了,但后头火绒就点燃了松木尾端。
这松木是昨天伙计们捡的,堆放在灶台里头的。水分经过一夜的蒸发,早已干燥。所以燥柴入灶,没几下就与火绒作用,剧烈燃烧。
谭青青洗了锅,撒了水,等水烧开,便把清洗干净的小米扔进锅烹煮,直至小米软糯。
昨夜大家宰了猪,猪下水什么的,都还被放在碗里,没人动。
谭青青便割了些猪肝,清洗干净,料酒酱油腌制了一下,剁了些姜,葱,大蒜之类的佐料,爆炒出锅。
猪大肠她也割了些。
肠子里的污秽用面粉和清水清理干净,放入滚水,煮到外皮收缩成型才捞出,加米醋、盐,充分揉搓,洗干净备用。
接着继续烧热沸水。
放大肠煮半个时辰左右至熟软。煮好的大肠拿出来放凉,就可以把它斜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圈子。
热锅起油,下大肠煸炒,加入黄酒、老抽、盐和糖,大肠均匀上色,加入开水。盖上盖小火焖煮五分钟,开盖,大火收汁,淋入水淀粉,勾个薄芡,猪大肠就做好了。
紧接着,谭青青炒了些青菜。
做好的猪大肠圈子,均匀铺在炒青菜上头,一道可口的菜肴完成。
为了让谭家人和镖局的活计吃上好粥,她还从推车的酸菜坛子里,挖了不少酸菜出来,分装放入小碟。
虽然是早上,本应该吃的轻便点。
但猪下水这玩意儿,都没人动,也不好路上携带。大概率都是被镖局伙计们扔掉。
为了不至于浪费食材,谭青青便赶紧把这些别人不要的肉货给炒了吃了算了。
旁边的贺娘,瞧着谭青青还真把猪下水炒成了菜,便好奇地想拿筷子,尝尝味。
“这玩意儿不是很膻吗?也就没钱的苦命人家愿意弄熟了吃。像你们谭家人这身份,还愿意吃这膻肉呢?”
“只要用佐料去味,就能吃的好。不信你尝尝?”
贺娘拿了筷子尝,双眸瞬间一亮。
真的哎。
原先预料中的膻臭腥味,那是一点都没得。反倒是酥嫩可口,清香味绝。而且这膻肉里,似乎还有淡酒的清香,尝不到一点膻味。
“谭五丫头这厨艺真厉害!”贺娘从心夸赞。
“其实也算不上厉害。都是用佐料腌制的。光是姜蒜我就用了好些。”
现在这年头,姜很难弄到。谭青青虽然只用了几片,但光是这几片生姜的钱,怕是都能抵上二两好肉。
贺娘顺着谭青青手指的方向,果然瞧见了几片生姜,和调料。心想着,果然是富户人家。即便是用猪下水做菜肴,那也是寻常人用不起的吃法。
贺娘脸上的肉痛色没能瞒过谭青青。
“其实也就是荒年,姜片贵。等东旭战况好些,这些日常用物的价格就能降下去。”
贺娘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她们把早饭摆出去,与大伙儿一起用。
走镖的,难民们,小孩子们,妇道人家,都已经起了。各自围绕在各自生的篝火前,生火煮饭。
难民队伍里,却还是有几个,不想用自己的粮食做饭,反倒是觊觎别人家率先做好的早粥。
吴婆子,桂花,一进厨房,就瞧见灶台上早已经有盛好的小米粥,当即手欠地,想伸手端来吃。
贺娘瞧见了,直接把她们轰出了厨房。
“你们又不是没粮!咋不自个儿早些起来,自己弄粮做?老是想不干事儿,就白得吃的,把你们给惯的!”
桂花何曾被人这么狼狈的赶出厨房过?
当即她火大囔着,“一大早这厨房就被你给霸着,我就算是想进厨房做事儿,不也没机会?”
“且别说我了,你这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当我不知道你在故意显摆你勤快?好让谭五丫头相中你,让你做谭家的下人?”
“自个儿想什么全摆在脸上,还好意思赶人?”
眼瞅着贺娘跟桂花吵闹起来,吴婆子还想趁机去偷米粮。
谭青青直接使唤了几个镖局伙计,在厨房门口站着,不让桂花和吴婆子进去。
“你俩想什么,不也摆在脸上?又不是没给你们灶做早粥。院子里不是还有几口昨夜搭建起来的土灶吗?瞧着,也够你们用吧?”
谭青青示意桂花和吴婆子要滚赶紧滚。
“说了你俩一个太老,一个又有郎人。镖局汉子们不会要的,看不上你们的。怎就听不懂人话?赶紧出去,贺娘做的粥,是给镖局伙计们做的,没你们的份!”
吴婆子和桂花气的要死,却也拿谭青青无甚办法。
谁叫谭青青是谭家五丫?
背后势力大。
就吴婆子桂花这两个妇道人家,根本不是人家谭青青的对手。
这两人不情不愿地从厨房滚了出去。
谭青青瞧着她俩在院子里开了灶,也是真不准备再进厨房了。
便吩咐贺娘和门口那俩伙计,只允许放镖局的人进去,其他人一概不准进入。
贺娘和伙计应着。
谭青青这才放心地离了厨房。
只是刚走出去两步,一个小萝卜头就冒了出来。
“青青姐,元宝醒了吗?”刚洗漱完的陈石,又跟个泼皮猴子似的,蹦跳着跑过来追问陈花的情况。
虽然他年纪小,才六岁,但他也是个男孩,不能随随便便进女眷的屋。
所以才跑过来问谭青青,陈花的情况。
第30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谭青青从女眷屋子里出来时,陈花还在睡。
这会儿也没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动静,估摸着是还没起来罢?
“你等下,我进去看看。”
谭青青说着,转头就入了屋内。
陈花早就醒了,只是因为胳膊腿儿短,没法从软塌上爬下来。所以她只得乖乖地趴在床榻边上,等着谭青青进来盘弄。
陈花在瞅见谭青青的第一秒,就立即抻着小胳膊小腿,要谭青青抱。
“青青姐,抱抱~”
谭青青依言把人从床上抱下来。
“青青姐,元宝要尿尿。”
之前元宝尿尿都是陈安陈石带着的。
但谭青青想着,元宝毕竟是个女娃,也不能让陈安陈石带一辈子。所以还是尝试着自己来。
谭青青抱着元宝,到了后院林子一个无人的角落,蹲抱着让元宝尿完,便扯了些干净叶子,擦了擦元宝的小屁屁。
“青青姐,我来吧。”陈石不知从哪儿冒出头,想把元宝接过去。
但谭青青却道,“不用。又不是多难的活。”
可陈石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照顾元宝尿尿,是个污秽活儿。他们怎么好意思让谭青青来呢!
但谭青青执意自己干,陈石也没办法。
把元宝整理干净了,谭青青才抱着她,返回农家小院,取热水给她擦脸洗手,喝早粥。
一大早上,镖局活计们也是忙忙碌碌的,忙于搬运、清理、洗漱、吃饭和整理厢车。
冯氏一家子住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他们也不跟大伙儿共用早粥。
毕竟有专门的粗使丫鬟和嬷嬷伺候。
差不多将近巳时,大家才全部整理完。
出发前,谭从文还重点交代:“从这儿到梧州城,按照普通人的脚力,得要二十日。我们争取在十日至十五日内赶到。都听清楚了吗?”
“路上也不歇脚。尽量白日黑夜抓紧赶,尽力把主家送到城中。”
十五日的路程,差不多刚好能把他们路上带的粮食吃完。等主家支付了余下的银两,他们就能在梧州城购置新的口粮,去往渝州城。
“晓得了!”镖师伙计们都大声囔着。
但也有好些人,不明白谭从文的意思。
贺娘拉扯着谭青青追问,“啥意思,意思是从今儿起,我们就没有睡觉的地儿了?”
“差不多。”谭青青道,“只有主家能有车厢睡。我们都是随便找个避风的,团着。走到哪儿算哪儿。”
除了吃饭,烧热水啥的,他们几乎都不会再停顿下来。
睡觉站班,也是轮着来。
小孩子们就一人牵着马缰绳子梢一段,其余人躺在推车上,被人拉着走。
大人们便是依次进货箱团着眯觉。
日夜不歇。
贺娘听着便有些急了,“那我和元子没有傍身的,要是万一中途走不动离了队,可咋办呀。”
“你和元子要是累了,就坐推车上。”谭青青道,“不过我这大白日,就给你走后门,怕是有许多双眼睛瞧不惯。有些事儿,还得你自己争。”
谭青青虽然没有明摆着说出来,但贺娘晓得,谭青青说的是,让她赶紧从镖局里,找男人再嫁的事儿。
这样,贺娘跟龙门镖局就是一家人了。元子以后,也会有个好去处。
“可镖师们,防女眷,都防的紧。我也是没辙。”贺娘不由得叹气。
镖师太讲仁义道德了,护镖时,连个正眼都不瞧下女眷,个个都跟铁疙瘩似得。
而且贺娘还听说,龙门镖局且不说镖师,就是伙计,都不入那风流薮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