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真要让陈安去抄,谭青青也有些心疼。四书五经字数这么多,光是抄主课教材,就得抄好几个月吧?
而且,谭青青怎么总感觉谭云星在瞎出馊主意?
这人好似总在怂恿她多花钱。
“私塾又不是你一人去读。城中好些个公子小姐们,也要去读的。咱家的读书人虽然可以不富,但也不能太掉链子不是?”
“不然你想想,人家都是好好的一厚摞子装线好的书册。就咱们,抄录的麻纸堆漫天飞。在堂上,不也影响人家先生教学吗。”
“那你到底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咱先买一套墨宝,先让陈安把这字给练练先。”
……
一会儿改三次主意,也是秀的很。
“掌柜的,先买一套墨宝吧。书就算了。然后给两幅字帖。”谭青青最终拍定是,不要书。
掌柜也没跟谭青青生气,而是帮谭青青把笔墨纸砚给包好。笔墨纸砚,相比书籍而言,实在是便宜太多。总共不到五钱银子。
谭青青把墨宝交到陈安手上,让陈安先回去放到车厢里。
自个儿则继续逛这梧州大街。
本来他们是要去醉仙楼下馆子,谁料谭摘星走到一半,看到打铁的,竟不肯往前走了。
“五丫,你不是答应我,说要帮我打一套铁器的吗?”
瞧着谭摘星在打铁铺前驻足,陈石对这刀啊,剑啊的,也很感兴趣。
“青青姐,我想要一把匕首。”
陈石瞧了瞧那价钱,两百文。立即补充,“两百文算我借青青姐的,以后等我赚了钱,就还给你!”
谭青青瞧着陈石才不过个萝卜头,就想要买像匕首这样的杀伤性武器,就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个?”
“我想拿匕首保护我大哥小妹,还有青青姐!”
瞧着陈石这么贴心,谭青青于是把从马匪那儿搜刮的匕首给了陈石,“拿着吧。这年头,能用抢的,就不要去买。尤其是坏人的东西,那就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陈石接过匕首,立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谢谢青青姐!”
“嗯,乖。”
至于谭摘星要的飞镖,谭青青身上确实没有,只能重新购置一套。
“订一套镖器。大小型号,各种类型都要。”
“那客官您什么时候来拿?”
他们就在梧州城停留三日,三日后,就得出城赶路,所以谭青青对铁器铺掌柜的道,“后日能拿吗?”
“能!一共是七钱银子,您可以先给个二钱,做订金。”
谭青青付了订金,这才回过身来,瞧着四姐。
“行了吧?如你的意,帮你定了一批镖器。开心了吗?”
第35章 新科举人,鹿鸣宴
“还行吧。”谭摘星表示她很满意。
买完了东西,一伙人儿就要往醉仙楼走。
镖局的伙计却跑了过来,对着几位少东家道,“梧州城的乡绅们在太守家里,弄了个鹿鸣宴,正宴请着新科举人呢。”
“太守想着,既然咱龙门镖局到了他们梧州城的地盘,就打算让咱镖头去见见。与这位新科举人,混个脸熟。”
“大伯和我爹已经去了?”谭云星在旁边问。
“去了。所以托我过来,叫您几位。”
那看来今日这馆子是下不成了。
不过既然当地乡绅太守请客,谭青青等人自是没有再花费自个儿银钱的道理。
“那你带路吧。”
太守府邸在梧州城正中。
瞧着还挺大。
因为谭青青几位不是太守的正客,所以他们都是被太守府的下人从旁门引进的。
鹿鸣宴一般都会在宴席上演奏《诗经》中的《小雅·鹿鸣》。
谭青青几个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在演奏。
这位新科举人,听说是梧州城本城人。姓吴,名茂典。家境一般。能从普通童生读到举人,全靠当地乡绅和太守们的钱财支持。
如今新科放榜,吴茂典的名字赫然在上。太守得知了消息,便宴请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参宴。
他们龙门镖局本是梧州城的过路客,但也不知是谁,把他们杀了铁勒人的消息,报给了费洛清费太守。费太守便唤了小厮去请了谭从文一行人。
来参宴,也不能空手来啊。
于是谭从文还派了镖局伙计带了些薄礼。
“您几个落座的位置在那边,小的带您几个过去。”
谭青青顺着太守府小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角落位置,胜在安静。
他们不是正客,本就无所谓坐哪儿。
就是那客席上,大伯二伯都不在,只剩下谭荣柏谭松柏和陈安这几个,还担不了大梁的小辈。
谭青青几个走过去,与哥哥弟弟们汇合,但开口就问,“大伯二伯呢?怎不在?”
“去拜见乡绅们了。”谭荣柏摸了桌上的几块糕点,放进嘴里。
“不得不说,这举人中榜的场面就是大。会武宴就跟这鹿鸣宴比不得了哦。”
鹿鸣宴是文科宴,会武宴是武科宴。而且会武宴一般都在兵部举行,外人参与不得,不能盛大也是情有可原。
“咋,你见过?”谭青青疑惑地看向谭荣柏。
她印象里,好像谭家人也没参加过什么会武宴。
“太爷参加了啊。”谭荣柏白了谭青青一眼,“上面禁止外传兵部的事儿。你不知道很正常。”
行吧,既然不能说,谭青青也懒得问了。
只是她瞥见陈安手里还抱着谭青青给他新买的箧笥。
箧笥里,放的便是麻纸,砚台,羊毫笔和墨条。
陈安没有把箧笥放回车厢,而是紧紧抱在手上,物不离身。瞧他隔一段时间,就要打开箧笥,去数墨宝的样儿,谭青青便想笑。
这孩子,刚刚在书肆里的时候,倒是不见他有多喜欢这些东西。装的可稳当了。
而谭荣柏则还在旁边说着鹿鸣宴的情况。
“如今天灾,这鹿鸣宴虽然盛大,但食物做的其实也很简朴。刚我看了单子,一桌坐十二人,菜却只有八道。也不是什么蒸羊羔儿蒸鹿尾儿,烧花鸭烧子鹅的。纯粗粮和素菜。”
“现在外头这情况,谁家还能大手大脚起来。”
“说的也是。”
等小厮们把菜式端上来,谭青青才知,谭荣柏说的绝对没有含糊。
笼蒸饭,小米粥,小白菜,茄子,蔓菁,菠薐菜……
还真是一点儿荤腥不见,全素。
不过即便这样,跟他们混一桌的客人,也是忙抱着饭碗哼哧哼哧吃着,丝毫没有嫌弃这菜式太过朴素。
谭青青也饿了,她舀了一碗饭,夹了些菠薐菜,与糙米混合着赶进嘴里。
菜太少。
小厮每往桌上放一道新菜,不出五分钟,就会立即被扒完。
不过,一旦菜盘见底,小厮就会放盘新素菜上来。反正不管怎样,就是没有荤腥。
看来,这太守的日子,过的也是不怎么称心。
谭家小辈这桌吃完了,就没再吃了。
谭松柏更是从衣袖里摸出了几个骰子。
谭家其他小辈瞧见谭松柏竟然敢把骰子拿出来,都是吓了一跳。
谭云星更是骂谭松柏,“你要死啊。人家为新科举子举办鹿鸣宴呢,你敢玩这个?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谭松柏却道,“怕啥,我们坐角落里,我爹和二伯发现不了的。再说了,小玩怡情嘛。咱就玩一文的。”
谭云星却还是有些怕怕的,“那要是万一被发现了呢?”
“万一被发现了,就一起玩完呗。”这个时候的谭松柏,就真是没半点二哥的风范。
“大哥,你管管二哥啊。”谭云星拉着谭荣柏一起,想要让大哥一起说说二哥。
但大哥其实也手痒,“小老二都憋一路了。要不是叶子牌,马吊太显眼,玩不了,小老二早就摸上牌了。我爹和二伯正与太守和乡绅们寒暄呢,一时半会儿注意不上咋咱。咱就玩一小会儿,等爹和二伯来了,就立马收手。”
为了稳住谭云星,大哥还拉上四妹五妹,“你俩也学学,咱自家人,不玩太大的。”
谭摘星趁机加注,“我要是赢了,你们一人给我打一套暗器。”
谭荣柏,“行。”
随即,谭荣柏和谭松柏盯上了谭青青。
谭青青一脸无辜,“我不会玩啊。”
“简单,不难,就是猜点数。咱都是练武的,要是连听骰子都不会,以后还咋在江湖上混?”
说着,大哥二哥就是一副特别嫌弃五妹的表情。
谭青青,“……”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谭青青让陈安转过身去,盯着大伯二伯的动向。下一秒,自己就加入到了听骰子行列。
谭荣柏开始摇骰。
摇了差不多三十多秒,他停下,手放在骰盅上。
“你们谁大谁小。”
问着,谭荣柏还用手指蘸上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画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圆圈。
“这是大。”
“这是小。”
谭松柏从钱袋子里,偷偷摸出一文钱,放在大圆圈上,“我大。”
谭云星跟,“大。”
谭摘星偷偷看了谭青青一眼。
谭青青也拿出了一枚铜板,“我投小。”
谭摘星跟,“小。”
骰盅打开,谭荣柏瞪眼,“二,四,四。艹,是小。”
谭青青挑了挑眉,把谭松柏和谭云星的钱,梭到自己这边。
顺便挑衅,“继续?”
第36章 玩骰子被抓
……
连玩十局。
谭松柏跟谭云星就赢了三局。
战况异常惨烈。
谭松柏的面色逐渐扭曲。
他咬着牙,切着齿,从喉咙里闷出声儿来,“我还就就不信了!这次还是大,我跟十文!”
“大!大!大!”谭云星眼神目光紧紧黏在骰盅上,只等开盖。
谭荣柏开盖,还未将里面的点数露出来。
便有人发声,“什么大?”
大伯的声儿。
谭家小辈个个被吓的惊慌失措。
谭荣柏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骰子因为慌张,还被甩到了桌子底下。
谭从文横了小辈们一眼,示意等会儿再收拾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转身却朝着费太守和诸位梧州城的乡绅们介绍,“这俩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一个叫荣柏,一个叫松柏。这两位是我二弟的子女,云星和摘星。这是五弟的独女,唤青青。”
“还不见过费太守,吴举人,施大人,和范老爷?”
谭家小辈齐声喊,“见过费太守,和各位大人。”
“听说最小的这位,还抢了铁勒人的马匹?”费太守紧盯着谭青青问。
谭青青“呃”了声,小眼神偷瞥大伯,脑子里正琢磨着大伯到底是怎么跟太守说的,想先对对口供先。
但大伯却先她一步,向太守解释,“这孩子怕生,不太会说活。是这样的,马匹确实是她拿下来的。来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就已经问过我,有没有向梧州城捐赠马匹的意愿,以供军需。”
“我想着,咱几个就是跑江湖的人。若能有骡子,驴,代替马,已然足够。所以……”
无需谭从文多说,费太守早已经准备好了。
他让小厮端来满满一盘的银锭子,并让另外一名小厮,给谭从文牵来了三头骡,候在太守府外。
“这些钱,你们拿去,在城中多买些粮食吧。”
费太守道,“说实话,五日前,我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乌峰镇已经被攻陷。乌峰镇到罗河一带的难民,也被铁勒屠杀殆尽。”
“虽说这铁勒人没有直冲着梧州城而来。
但梧州城作为附近郡县最大的城池,他们一定会来抢烧劫掠的。你们既不是本城人,便趁着他们还未来攻城之际,能走赶紧走吧。”
这……
大家都没想到,费太守竟然是这么好的人。
再想想那铁勒,众人心头都涌上了一层无以言语的乱,悲痛,恨,和迷惘。
“太守不带着城中百姓走?”
跟在费太守身边的施大人和范老爷道,“我们在三个月之前,就组织过城中百姓。但说实话,东旭现在太乱。郡县们分郡而治,就算出了城,去了其他郡县,他们也未必肯收留我们。”
“且这城中一千三百零六户,皆不肯离。竟还有人说,如若铁勒人来,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
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一旦城门破,按照铁勒人烧杀抢掠的性子,全城一千三百多户,怕是不会留一个活口。
“如今城中粮食还能供全城百姓吃上两个月,倒也无惧。”
费太守应着,“就是军需短缺。没有什么好的战马,和守城器械。”
尤其缺火油。
若是有火油,一旦铁勒人攻来,他们还能抵御更长的时间。
只不过,东旭都已经这样了,梧州城竟然还考试,还放榜举人?
大概是谭家人眼神里透出的困惑太明显,费太守又呵呵一乐,把吴茂典推了出来。
“忘了说了,这位便是今年上了桂榜的。尤其是那《时应策论》写的一个绝。”
费太守本来还要想要花费很长的大篇幅,去夸吴茂典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