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瑶直觉谢连辞可能出了很严重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刚才恶罗王对他下了重手?
大师兄一向是个忍耐性极好的人,不管是从前在飞缘山历劫也好,又或者是之后的组队训练,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声,即便是中了牵丝引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果不是被自己发现,她难以想象谢连辞还要忍受多久。
谢连辞就是笨蛋。
辛瑶皱眉,直接飞向他的寝殿,叩门的时候,里面是长久的静默,“师兄你在吗?”
依然是死一样的寂静。
脑海里浮现出大师兄走的时候虚弱至极的模样,她沉了口气,“你不说话就是同意,我进来啦。”
没有任何回应,心脏怦怦跳,心里暗骂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大师兄的异常,明明中了牵丝引的时候他就可以说出来,却偏偏选择代自己受过。
明明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呢?
她几乎是做了最糟糕的打算,从谢连辞中毒到身患绝症或者受了内伤,每一种假设都几乎要惊得她眉头直跳。
辛瑶推门而入,面前是层层纱帐,像迷雾一样缠住自己的路,她一一掀开,直接大步走向床榻。
帷幔被撩开,被子里隆起了小小一团形状,看起来不是人形。
这又是什么东西。
随后就听见锦被下,传出了一点婴儿哭泣的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
短短一周的时间,难道大师兄连孩子都有了?
最终她看见了被子里的小东西——
入目所及是蓬松的白色毛发和尖长的粉白耳朵,软乎乎的肉垫爪子扒拉着被子不松手,大尾巴轻轻晃了一下。
狐狸把头深深埋进枕头下。
辛瑶有些茫然道,“……我那么大一个师兄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被淘宝推荐生发液,它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看着也不像图片里的地中海秃头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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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沃斯尼蝶
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就是那只狐狸。
他也不是故意想要骗小师妹, 毕竟从前被无意中召唤出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办法说话。
除了有一次在落日森林吃烤鱼的时候,他不太好用大师兄的身份去骗鱼。
一时之间脑海里涌入无数想法,浆糊一样搅在一起, 甚至破天荒的觉得眼前的小师妹好好看。
她一直笑着, 好像无坚不摧, 没有什么能打败她。
可是他也清晰记得辛瑶特别怕黑, 在血池的时候差点因为幽闭死掉。
谢连辞现在有些难受,就像是发烧了一样,所有的想法杂草般丛生,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还蒙在被子底下。
他吸了吸鼻子, 慢慢抬起头看着辛瑶小声道, “今天是新月后的第一个黎明, 我会不受控制恢复本形灵力全失。”
小狐狸有一圈红色眼影, 双眼皮耷拉着,像个胖乎乎的球。
说出来的话却和谢连辞的嗓音一模一样。
低沉带着点烟嗓, 又欲又冷。
辛瑶愣了一下,迟疑道,“谢连辞?”
狐狸身上发烫,脑子有些不太清醒,闷闷地点头, “嗯。”
他忘了自己的本体,像人一样坐在床上, 两只前爪自然垂落, 圆溜溜的眼睛茫然又无措。
“大师兄你……是小白吗?”
是那只陪着自己刀山火海, 还出现在自己梦里送盆盆奶的小白吗?
她好像在狐狸面前暴露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 比如话唠又不正经还怕黑。
可是无论怎么想, 都没办法把可可爱爱的小狐狸和眼前这么大一个男人联想在一起啊。
她真傻,真的。她就应该注意到大师兄那头银白色长发和红色眼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设定。
狐狸又点头。
直接证明了谢连辞就是小白。
命运还真是奇妙,如果要认真计算起来,她欠了谢连辞大概一辈子的恩情。
所以回想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摸他软乎乎的肚皮和毛绒绒尾巴,还亲亲小狐狸。
她现在已经尴尬到双脚扣出整个无极宗。
辛瑶是真的愣怔,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之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也就是在这时,谢连辞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似得,啪叽一声倒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辛瑶匆忙将他抱起来,这才察觉到小狐狸全身都烫得惊人,仿佛被扔进火炉里炙烤一样。
她右手施展灵力,冰的气息一点点覆盖在灼热的热浪上,辛瑶抱起他和小狐狸对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救你?”
什么骗人不骗人的,哪能有狐狸重要。
她光是把小白抱起来就已经极力忍住想要嗷嗷叫的情绪了。
毛绒绒你虾仁猪心。
“旧疾无碍,明天就会恢复,只要在这期间保持清醒不要睡觉即可。”
谢连辞因为冰凉的气息稍微有所缓和,虽然神色恹恹但总算有了说话的力气。
不睡觉,对于修真人来说本来就是家常便饭。
只是今日有些特殊,灼热的气息太过烧人,大脑一片浑浊的情况下,很容易便会陷入昏睡。
如果掌门在就好了,他往常都会在旁边设置一个无极宗特制的洪钟,每半个时辰就撞击一下,谢连辞对声音极度敏感,所以只有这样才能让熬下去。
“我今天陪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起码能相互照应。”不等他回答,辛瑶直接摁住他的小脑袋瓜义正言辞道,“拒绝也没有用,总归是今天不急着找城主,他恐怕要过几天才会出现。”
大师兄说无碍,那就是有碍的意思。
谢连辞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把尾巴放在她手中,“摸吧。”
诶?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被你召唤了去,在血池的时候也没有办法说话。”
微顿,狐狸眼睛又闭了起来,许久才慢慢睁开接着道,“谢谢你的烤鱼还有炸鸡盆盆奶。”
辛瑶莞尔,学着他道,“那我也谢谢师兄的成长大补药红枣养生粥快乐睡觉丸。”
初次见面,谢连辞就给自己送了这些特别接地气的东西。
她到现在都好好珍藏着。
这两个人就像小朋友一样,你给我一些吃的,那我也给你一点吃的。
反正就是跟无极宗里别的那些送剑送灵器珠宝的不一样。
过了片刻又没听到动静,她试探着戳了戳狐狸,“谢师兄你睡着了吗?”
戳一下,狐狸尾巴就动一下。
懒洋洋软趴趴,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
谢连辞轻声道,“并未。”
但是也快了。
一旦陷入沉睡状态,全身上下就会疼痛如刀割,比扒皮断骨还要剜心。
辛瑶沉思了一下,然后慢慢道,“那我和你说说话吧。”
“说什么?”
“聊些什么都行的。”辛瑶摸了摸头,随后又接着不断动用灵力安抚这些焦躁灼热的气息。
她得想一想如何才能结束尬聊,并且能一本正经地聊到明天。
辛瑶琢磨了一下,“或许你可以跟我说一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比如童年生活或者长大之后的修习过程。”
爬树下水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倒是可以讲三天三夜。
毕竟从前在辛家村的时候,辛瑶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熊孩子。
“可是我一直闭关修炼,数十年如一日,就是打坐修行罢了。”谢连辞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幼年期,倒是找到几件事情,“我们狐族幼年时期都会进行一个等级测试。”
“师兄这么厉害,必定是最高等级吧。”
“恰恰相反,我的天赋连门槛都摸不到。”他摇头,嗓音淡淡。
辛瑶习惯性地将手放在他的脊背上给狐狸顺毛,“后来呢?”
谢师兄能够达到今日的成就,如果不仅仅是凭着天赋的话,她猜想可能就是后天十分努力。
怪不得每次闭关就是几十年,很少和别人接触,从来都是为了加紧修习吧。
谢连辞,“后来我就把测试天赋等级的那道门砸了,后面的正门上又显示我通过了门槛。”
辛瑶:???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多了就成了路。
大师兄你就是不走寻常路另辟蹊径第一人。
还能这么跨越等级门槛,修真人士听了都流泪。
“当时年龄小,所以做事情无拘无束,这种行为并不值得效仿。”谢连辞想起来什么似的,狐狸脸有点神色莫名。
“因为在我砸了大门的第二日,爹娘就拿竹板抽我的手心,也赔了一大笔费用。”
公共物品不得随便毁坏。
辛瑶想了下男女混合双打的场面,小小一团的谢连辞可怜巴巴捂着脑袋不明所以,莫名有点萌。
“那你小时候除了修炼还有其他好玩的事情吗?”
譬如去买零食偷偷和小朋友们出去玩啦。
狐狸身上还在发着烫,意识模模糊糊的,全凭着一问一答勉勉强强进行思索。
他嗓音极淡,但很好听,“我是家里最大的崽子,所以测试出等级之后就被丢进落日森林修习了。”
“有一次遇见只特别狂躁的妖兽,和上次的变异鳞蟒很像,但我那时就没有现在这么幸运了,差点死在它手上。”
“除了这一次之外,往后的时间我基本上都在闭关修炼,因为太弱总是要被打的。”
谢连辞说这些话时轻描淡写。
三言两语就带过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辛瑶抿唇,把狐狸提起来,平等地对着视线,她温和道,“那我们谢连辞真的很厉害,从小时候到现在都是吊打众人的存在。”
狐狸幼崽也是人类小孩的年纪,却只有他被放逐进落日森林,一只小狐狸孤苦伶仃,也没有旁的人能够依赖。
她要是早点认识谢连辞就好了,辛瑶觉着自己可以带他去吃甜甜的糖葫芦,还可以去爬山采蘑菇。
谢连辞耳朵尖尖有点烫,首先他本来就是浑身发热,所以耳朵间的那点热量并不足以让辛瑶察觉到。
“现在这么厉害是因为掌门师尊的提点。”他尽量平静,将心里莫名的欢愉压到最低。
好像闭关出来和小师妹一起做任务之后,每天都能感受到不太一样的生活。
烟火气。
是她做饭的时候安安静静,是小师妹和宋元明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笑。
“师尊是在落日森林遇见你的吗?”
“不是,是我在森林里打听过附近的无极宗,不想再一个人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所以就去找无极宗。”
谢连辞轻笑了一下,想起来最初见面的时候掌门的模样,他说,“我在竹林里一直听他吹唢呐,师尊可高兴了,于是就点化我化形,并传授功法。”
掌门师尊是祖传的唢呐之花。
他很感恩现在的生活。
辛瑶把狐狸放在腿上,继续给他传递冷气,眉眼弯弯,“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音乐方面的造诣。”
这等流氓乐器,我辈普通人实在欣赏不来。
更别说掌门那股乱七八糟的吹法。
传闻中是能让人七窍流血的存在。
辛瑶又摸摸他的头,然后给狐狸挠下巴,“谢师兄,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关于你的吗?”谢连辞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被顺毛得特别舒服,发出了幸福的咕噜声。
“从前有一只麋鹿,他在森林里走丢了,于是想要给自己的好朋友长颈鹿传讯息。”
“麋鹿说,是长颈鹿吗?长颈鹿回他:你干嘛啦?”
“可爱的小麋鹿就说:我迷路啦。”
“哦,那我长颈鹿啦。”
谢连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低地笑起来,狐狸眼睛弯弯的,用尾巴轻轻扫了扫辛瑶的手背。
“幼稚。”
“是吗,可是谢连辞你的嘴巴都快笑到耳朵上啦。”
辛瑶低头看他,唇角弯了下,眉目也舒展开来,“大师兄,人呢,活在世上开心最重要,既往不可追,那就往前走吧。”
谁还没个糟心的事情呢,可是生活就是要继续往前走。
而不是因为那些苦难和挫折就变成淤泥里的人,要么反社会要么整个毁灭世界,那就变成被生活操纵的人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谢连辞,都一直体验过命运苦难波折,却可以有勇气说说笑笑地给它一巴掌。
天黑了。
很快东方又泛出了鱼肚白。
室内的烛火一点点燃尽,窗户外开了一朵桃花。
辛瑶从睡梦里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披风因着起身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她捡起来回头看了一眼。
银灰色长发高高束起,上面插了根白玉簪子,再往下是张红眸薄唇的脸,眼皮低垂,在摆弄手边的香烛。
“你现在感觉怎样?”
看起来大师兄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
也没有昨天晚上那股神色恹恹毫无精神的模样。
谢连辞朝着她走过去,慢慢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话顿了一下,将辛瑶递过来的披风接过来收起。
她昨天睡得太晚,陪着自己将近黎明。
“你现在去好好休息,晚一点我们再商议东魏的事情。”
“好,那现在的事情就有劳师兄了。”
辛瑶虽然也能支撑得住不睡觉,但终究是讲了一夜的话,口干舌燥而且精神乏力。
编故事也是很需要头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