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兽瞳一眨不眨，他跳到红墙绿瓦的八角楼阁上，极为灵敏地居高而下打量魔宫。
此中云雾缭绕烟波浩渺，七十二宫殿和万千小明塔静静地伫立着，迷阵中心是辛瑶住着的水云宫，九霄却根本探查不到踪影。
要快点找到原因。
翌日清晨。
辛瑶起身的时候，将小狐狸收进了储纳戒指里，她对着铜镜理了下鬓发，不紧不慢地画了个苍白的妆，像是生了一场重病似的。
算来算去，青青下的毒药，只够自己撑住一个月吧。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打开。
辛瑶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铜镜里的少女。
看上去苍白羸弱，但紧抿着唇，眼眸冷淡的模样倒是看上去坚强极了。
啊这个表情刚刚好。
“你终于醒了。”身后那人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嗓音低沉，黑色长发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距离挨得极近。
九霄从木匣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簪子，毒蛇一样阴鹫的视线落在铜镜，一只手把辛瑶的头发又重新放下来披散着，另外一只手慢吞吞地开始绾发。
他轻声细语好像情人之间的呢喃，“瑶瑶，我说过，你如果敢骗我，就会生不如死的吧。”
“你什么意思？”
九霄动作越发轻柔，冰凉簪子轻轻抬起，“昨天夜晚，你可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辛瑶佯装不好意思却硬要凹冷静人设，“我、我不就是给你过了……过了生辰……”
“那李华、肖秀荣、徐涛、马原之流是谁？”
她脖颈贴了道极为冰凉的东西，那支白玉簪子堪堪抵了上来，铜镜里的男人像个病娇似得露出一个算不上温柔的笑意。
怎么看都像是要拧断她的脖子。
辛瑶像是被发现什么似的，有些慌乱和无措，却偏偏佯装镇定，“你都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我说过了，我讨厌你，我喜欢谁是我的权利，你无权干涉。”
“所以说那些人都是真的，而你把我当做别人的替身？”九霄喉结滚动，低眸看着这个冷心的女人，“那人是谁？”
他要好好剥一张人皮做贺礼。
“他是我师尊。”辛瑶有一些陷入回忆，从镜子里瞧着九霄道，“你的眼睛很像他。”
一样的自私冷漠，骨子里狂妄自大。
这个“你的眼睛很像他”，就有点渣女发言。
九霄偏偏正中这个套路，他缓缓掐着辛瑶的脖子，“那我杀了他，做成人皮鼓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
“怎么，你心疼了？”
“主要是他已经死了。”辛瑶有一点不好意思。
“……”
还是她亲手杀的，心脏都被震碎了。
活人怎么能跟死人相提并论，九霄一向最讨厌被当做替身，他几乎要被这女人气死，却又生起了更加庞大的征服欲望。
很好，他现在觉得辛瑶是越来越有趣。
所以说这么些天她根本没有半点情感，全部都是自己在凭空揣测。
九霄又开始笑，他松开了扼住辛瑶脖颈的手，又将簪子慢慢地绾在少女的发上，“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辛瑶沉默，就在这时她心口好像有些痛似的，轻轻皱了皱眉，“咳咳。”
“哦，看起来是没有。”
他眉眼终于又变成从前那副病态的模样，让人无端感到害怕。
“瑶瑶，我不高兴。”
辛瑶不大想搭理他，这人一不高兴就要做出点事情来，果不其然，下一秒这狗逼就开始叨叨：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就决定惩罚你，所以我已经派人去无极宗传信。”
“你说了些什么？”
“唔，我带了你在这里生活的影像——昨天你祝我生辰快乐那时的画面，他们大概都看到啦。”九霄拉着辛瑶起身，走到窗户下，看外面灿烂夺目的鸢尾花，“我说，你已经堕魔。”
那些红色花朵下，偶尔会冒出些黑漆漆一团的头发。
辛瑶并不想看花，她仰头盯着九霄，“你这是在让我被迫死亡。”
如果是按照以前，被宗门除名这种可能性可能真的会让她大受打击。
但现在也还好，就这点程度完全不够让她惊喜。
九霄目光冷淡，居高临下道，“从今往后的日子，你不许踏出宫门一步，能见到的人也只有我。”
“我觉得还是需要人，有些女性问题你真的不大理解，譬如葵水。”
主要是她需要套到更多的信息。
九霄皱眉，“我会给你安排些侍女。”
这样也好，在他不在的时候，侍女们能够及时汇报情况。
心里就像这样一团火在憋着，说不清道不明，本来他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可无形之中总有一种自己被牵动情绪的感觉。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又冷又渣。
但内心好像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辩解，纵然她把别人当替身，喝酒打架，可她是个好女孩。
真是疯了。
九霄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便走。
他要慢慢地将辛瑶囚禁在这里，除了他，谁也无法倾诉，就像驯服宠物一样驯服这个少女。
辛瑶瞧着不远处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慢慢地关上窗户，揉了一下脖颈和肩膀，转身回到软榻上。
讲真，囚禁对于自己来说其实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有这样好的环境用来提升修为吸取灵力，怎么能浪费？还能每天用精神力和阵法对打，提升高度。
“这是咸鱼王梦想中的生活。”
没有一堆社交，清静又舒坦，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辛瑶才刚躺下没多久，外边就想起了敲门的声音，随后进来的是三位褐色裙装的少女。
面容都很稚嫩，看上去比青青还要小，右胸口的衣服上刺着红色的“奴”。
辛瑶坐起身，神色淡淡道，“九霄让你们过来的？”
“尊主大人吩咐我们伺候你的起居生活，其他一概不管。”
“你们叫什么名字？”
年龄稍大些的少女沉稳道，“夏雨。”
中间的粉罗裙少女怯怯地，“夏雪。”
另外一个人正要说话呢，辛瑶就认认真真道，“你是不是叫夏冰雹？”
那姑娘一脸茫然，“奴婢……奴婢叫夏荷。”
她们三个的名字还挺有趣欸。
辛瑶点头，又不动声色道，“你们可知道九霄最近在忙些什么吗？或者说九霄是一个怎样的人。”
沉默良久。
看起来还是不愿意说，辛瑶于是露出些伤感之色，“你们不要紧张，我只是太过悲哀罢了，如今被自己的宗门抛弃，也只能讨好你们家尊主大人。”
“我仅仅是想要找个机会多多了解他而已。”
一边状似面容憔悴，辛瑶一边余光瞥了一眼，瞧见那夏荷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尊主，尊主大人他其实很……可怜的。”
辛瑶循循善诱，“为什么呀？他这样的大魔头谁敢欺负他呢？”
她得把原书里没详细写开的剧情挖出来。
一旁的夏雪小声添了句，“尊主大人有个弟弟，在成为魔尊之前，大家都知道尊主大人只是他弟弟的影子。”
夏荷点头，“这件事情应该也不用瞒着姑娘，魔狱很多人都知道，而且……而且我感觉尊主大人是真心喜欢您。”
辛瑶重点在前一段，九霄原来被当做过弟弟的影子，怪不得他对于被当作替身这件事情会这么恼怒。
九霄其人，生性多疑。能够在那日将心事吐露给自己，其实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原书里最精彩的救赎是，女主在九霄心魔的时候让他由焦躁变得安静。
那就提前给他种下心魔好了，她还有一张蛊惑类攻击卡没使用。
辛瑶重重地咳嗽，“我听青青姑娘说，九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镇压血池，一定很疼吧，我要是能替他分担一些就好了。”
夏荷连忙劝她，“这血池姑娘可千万不能进去，像我等踏入血池后，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殒命。”
辛瑶笑意盈盈，“好。”
她摇了摇手中的铃铛，目光悠远。
还差个送她入血池的人。
只是她沉思的这会功夫，却完全没有预料到另外一边的书房内，九霄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他头疼欲裂，甚至想狠狠地撞击地面，屋子里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被化为齑粉。
额头上的血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慢慢半跪在地上，脑海一片混乱，模糊中出现一些碎片。
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清明，却沧桑得像是个孤寡老人，九霄低头不可思议得看着自己的双手。
随即视野一片猩红，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似得，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瑶瑶。”
第10章 大人时代变啦
辛瑶想象中的独居生活还没过一天就被打断了，那十二扇沉香木门也被碎了个干净。
夏家三千金同样从睡梦中惊醒：
“有人来找茬了？”
“尊主说过，半个月内不得有任何人踏入殿内。”
“速速……”
禀报大人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噎了回去。
夏雨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尊主大人。”
那人漆黑长袍罩身，银色护腕微亮，嗓音有些颤抖，“辛瑶可在宫内？”
“大人，辛姑娘一直在。”
“你们全都退下去。”
清晨薄雾的当头，外边还残留有几颗星子，辛瑶本就在修行因此一夜未眠，她睁眼时，就瞧见四周的莲花灯已经被自动点燃，帷幔上缀着的珠子淡淡发着光。
辛瑶刚起身走到矮阶下，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怎么说呢，就，很渗人。
他薄唇微抿，右手慢慢捏紧，漆黑眸子阴鹫又深邃，那张平时会带着统计图一样的脸，现在只剩下面无表情。
这挺奇怪的，九霄平时不是挂着虚伪的笑，就是在笑的路上。
现在就跟盯猎物一样，露着一股凶狠的劲。
这人一天天的是非得精分才开心吗？
辛瑶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大早上的，你想做什么？”
没记错的话，这人昨天才说着要关她紧闭，这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他怎么火急火燎得就赶来了。
还抽风劈碎了大门。
九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瑶瑶。”
“怎么了？”
“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我剑呢？
辛瑶：这说的是人话？
她懒得搭理他，转身就想回去睡觉，“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把前面那大门给修好，漏风。”
熟料九霄却上前拉住她袖子，认认真真道，“瑶瑶，从前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珍惜你，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要娶你，光明正大地给你一场婚礼。”
辛瑶差点被绊倒，微微有些震惊地打量他，然后指了指额头，“你这儿是不是有些问题？”
这是真的神经病吧。
别不是一个晚上的功夫，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前些天还邪魅狷狂地想搞囚禁式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你又不爱我，怎么今天就变得像个恋爱脑附体。
虽然他平时也是个恋爱脑，但倒不至于像今天这么惊悚。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我，我会慢慢弥补你。”九霄目光如炬，森然地盯着她接着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辛瑶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正要拒绝，突然就瞧见面前出现黑雾一样的洞口，下一秒自己就被融了进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传送到了另外一处陌生的环境。
抬头是日月星辰同处一片苍穹，脚下是幽蓝色海洋一望无际，他们就漂浮在水上，不远处是点点星河和水边相接，像意外落在星河般诡秘。
辛瑶有一瞬间的僵硬，“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这里是须弥沧海，她爹娘的尸骨就葬在忘川下面。
九霄微笑，“瑶瑶，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对不对？我陪着你来了，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他甚至想要狠狠地将少女抱在怀里。
可是现在不行，他怕吓到她。
上辈子辛瑶到死，自己都没有完成那个诺言陪她来须弥沧海，而现在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便不会再犯错。
纵然辛瑶跟上辈子有所不同，她既没有瞎眼也没有被剖心，但他确定这就是自己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的人。
若不是温折玉阻拦，他怎会和辛瑶如此。
辛瑶恰逢其时地打断他的沉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我很喜欢这里的结论，但是我现在并不想跟你呆在这里。”
她讽刺道，“九霄，从你设下陷阱让我被逐出师门开始，我就更加想杀了你怎么办。”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哦我不听。”
辛瑶冷漠地将刁蛮任性和小脾气表演得绘声绘色。
“我只是因为太过爱你，不想让你离开我而已。”九霄眉眼微动，很是深情，“既然温折玉已经死了，那我们以后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你有病？”
“我很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