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园子里，被他用阵法隔绝在尘世喧嚣之外，甚至就连天庭众仙都找不到。
本来，这是他觉得最好的生活方式了，和云苏幽居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不被任何人打扰。
云苏也变得很听话，乖乖叫他师父，贴心又懂事，虽然爱出去玩，但每晚都会准时回来。
对他这个师父尊敬爱戴，只差每天磕头请安了。
到底还有哪里不对劲呢？
明明过上了最想要的生活，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呢？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通天第一次在心里问自己，这真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又是一天傍晚，天边晚霞鲜红似火，云苏哼着小调，心情愉快的走入通天的视线。
她的怀里抱着一坛酒，手里还拎着几样打包好的小菜，远远看见通天，她就扬手笑着打招呼：“师父，我给你带了杏花村的十年陈酿，特别香，我亲自鉴定了。”
说完，她蹦蹦跳跳的跑着过来，扬起漂亮的小脸，把东西递给通天，眼神黑亮发光，身上略带几分酒气，看得出来，她很快乐。
“你喝酒了？”通天伸手接过酒坛和小菜，笑问：“自己喝的？”
“不是，跟朋友一起喝的，自己喝酒有什么意思。”云苏摇了摇头。
“朋友，谁？杨戬他们吗？还是九婴？”通天心中一紧，不应该的，他给云苏的那些首饰样式的法器，都有屏蔽加伪装功能，杨戬他们根本找不到她。
就算找到了，也认不出来云苏。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不是，我在酒楼茶馆认识的几个世家子弟，大家性情相投，比较聊得来，经常会约在一起喝酒品茶。”云苏笑着解释，“不过师父你放心，我出门在外，都是扮男装，他们不知道我是姑娘。”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云苏低声嘀咕，“这么久了，九婴也不来找我，还有杨戬他们，也不见人影了，过几天，我去天庭找他们玩玩。”
“为什么要找他们玩？你在西京住的不开心吗？”通天神色微变，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慌乱。
“我为什么不能找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啊！”云苏莫名其妙的看着通天，“师父，你不会不让我去吧？”
“你，不是，我不是不让你去找他们，是……他们居心不良。”通天难得磕绊了，随即义正言辞道，“他们对你不怀好意，之前你也听到了，他们想跟你结亲，想用结亲把你困在天庭。”
“是吗？你觉得他们能困住我？”云苏笑了，“除非我心甘情愿，否则，谁也别想强留我。”
通天听了云苏的话，心中微定，心里还涌出一股满足感。
云苏这话等于说，她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这两天准备准备，出一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不过我会定期给师父传讯的。”
云苏说完，转身上楼。
“等等，你一定要去？”通天叫住云苏，心里又开始不踏实，他直说：“一直待在师父身边不好吗？”
不要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玩，就一直，一直留在他身边，任何时候，只要他一睁眼，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通天突然明白自己这几天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云苏虽然认了他是师父，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了。
以前，他能感觉到，自己是云苏的全部，她做任何事，都把他放在第一位，时时刻刻心里眼里都是他。
而如今，他不再是她的唯一。
离开他，她依旧笑颜如花，开心度日，结交新朋友，过的幸福快乐。
他对她，无足轻重了。
就算，她心里还惦念着他这个师父，但只是顺便，其中之一，不再是唯一，最重要的。
“师父，我只是你的徒儿，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边的。”云苏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通天，绝美的脸上笑意依旧，“你好端端的，又不是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我一直留在你身边有什么意义？”
“无当师姐也不是一直守在你身边的。”云苏继续说，“就算我们住在无当山时，也是分开住的，无当师姐也没有天天来看你。”
“师父是圣人，不用吃饭，一闭关就是几年，又不需要人随侍身边照顾。”
“如果你寂寞的话，就出去四处走走，西京这么大，热闹好玩的东西多了，要学会自己排遣情绪。”
“我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云苏说完，就转身继续上楼。
心里憋闷了很久的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不是要当师父吗？那就好好当师父，别再希祈多余的东西。
通天不开心，云苏早就察觉了。
从他开始等她回来，她就知道，他心里想要的绝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但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给过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抓住，非要当师父，那就继续当师父吧。
云苏一向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伤过心，就放下。
通天站在湖边，望着二楼的灯光，久久没有动。
后半夜，他等云苏睡了之后，才打开云苏带回来的十年陈酿，坐在水榭边，对月饮酒。
心里慢慢浮上苦涩的滋味。
有个绕不开的问题又浮上心头。
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明明都是弟子，为什么云苏在他心里和别的弟子不一样呢？
如果是无当圣母，或者其他他门下的任何弟子，说要远游，甚至是嫁人，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师父，只给徒弟解惑，引入正途，其他一概不管。
但云苏，为什么就不一样了呢？
通天苦恼，不知不觉喝了大半坛酒，然后他突然转身，就见月色下，黑衣的姑娘无声的走过来。
“苏苏？”通天心中一喜，站起身正要走过去，却发现不对。
这不是云苏，是——元凤！
她的眸子是金色的。
“你怎么又出来了？”通天心中一凛，手中捏诀，神情戒备，“苏苏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通天要开窍了，嘿嘿！
火葬场预定。
第63章 龌龊的心思
“你怕什么？”元凤金色的眸子闪着冰冷的嘲弄, 她一撩宽大的衣袖，坐在水榭旁边的石凳上，大马金刀，宛如帝王。
“蠢！”元凤轻启红唇, 轻声吐出一个字, 居高临下的目光冷冽轻蔑。
通天缓缓站起, 抿了抿唇, 眸子骤然一冷，“滚回去，不要占据她的身体。”
同样的脸，刚才他还能心中一热, 欣喜她出现, 此刻只想一剑刺去。
“大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元凤大怒, 猛地站起来, 一扬袖子就掀翻了石桌。
“又想打架？”通天丝毫不惧，云苏说过, 她能完全压制元凤的元神，只要元凤敢有任何妄动，她就会醒来。
他嘲弄的：“来，来杀我。”
只要元凤动手，云苏就醒过来了。
元凤脸色一变, 金色瞳眸内闪过怒意，但并没有出手。
“看来, 你知道我的底细了。”元凤重新做回石凳上, 神情依旧冰冷, 却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
“你根本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你才是一抹残魂, 这身体的主人是云苏。”通天道，“之前差点被你糊弄过去。”
“如果不是云苏投生在凤凰蛋内，你根本不会复活。”通天道，这段时间，他已经理的很明白了。
“天道不会允许凤族存活，而云苏能被我孵化，并不是我的孵化，而是天道法则，大道五十，留一线生机。”
而之所以借他的手能复活，就因为通天本身修的道就是截教，给万物截一线生机。
所以，云苏才会被他孵化。
至于藏在凤凰蛋内的元凤元神，那才是真正的残魂。
也只是残魂。
“哈哈哈哈！”元凤仰天大笑，尽管她坐在石凳中，比通天矮了一大截，还是习惯用睥睨的眼神看人。
“你说的没错，云苏这抹异世界的残魂就是我召来的。”
元凤道：“当年算出天道不会放过我之后，我就准备了很多，找到天道漏洞，那就是荒境，荒境是一处与异时空相连的裂缝，不在天道的监控范围内，假死之后，我将所有力量都藏在凤凰蛋内，本想等天道鞭长莫及之后，再孵化出来。”
“没想到，天道居然算出我的计划，直接封堵荒境通往异界的裂缝。”
“荒境虽然是秘境，但也在它的掌控范围内，我无法孵化，还越来越虚弱，直到，我用阵法重新劈开裂缝，引了一抹异世界的魂魄过来，凤凰蛋才有了生机。”
通天眼中一震，目光奇异的望向元凤，他没想到，云苏居然是元凤召唤来的。
“我召唤云苏的时候，是以自身气运作为代价，也就是说，云苏如果被我召唤过来，其实，凤族的气运就寄托在她身上，所以，现在这具身体，是她为主，我只能是寄存的残魂。”
元凤凛然的目光中掠过一丝苦涩：“这就是我的不甘！”
所以，刚觉醒的元凤十分愤怒，想要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她想毁了所有，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除非云苏愿意听她指挥，继承她的意志，任由她摆布驱使。
但显然，那异世界的孤魂根本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只想围着通天转，脑子里只有小情小爱。
“既如此，我觉得你还是沉睡吧，凤族已经消失匿迹，就没必要再重来。”通天凉凉的道，“重振凤族只是你一个人的野心，凤族已经被你毁了，你还不肯醒悟？”
“如果当年，你不是坚持要以杀入道，要屠尽天下所有生灵，天道也不会绝你凤族的生机。”
“而如今，既然天道能让云苏孵化，就说明，给了凤族一线生机，只要你肯收手，凤族从云苏这里，会重新再有生机的。”
“生机？凤族早就没有生机了！”元凤冷笑，睥睨的神情透着悲凉，“这世上只有云苏一只凤凰了，她是单凰之身，不可能自体繁殖，让凤族延续。”
“这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凤凰了。”
黑衣少女的脸上出现沧桑感。
“那就过去吧。”通天道，“截教，不也烟消云散了。”
这一刻，通天想到自己，想到已经烟消云散的截教，他轻叹一声，“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有兴衰，过去就过去了吧。”
随着这一声叹息，通天心中曾经的心结也放下了。
对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就算他心中不甘又如何？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了。
黑衣的少女斜瞥过来，金色的眼眸内，虽还有不甘，但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消失了。
通天收回剑，拎着酒坛过来，坐在石桌的另一侧，指了指酒坛问元凤，“喝吗？”
元凤摇了摇头。
通天便自己喝。
连着喝了几杯，元凤突然笑了。
“对了，你这木头，真不知道小丫头想干什么？”元凤金色的眼眸内，闪过几分幸灾乐祸，“她想跟你双修，做夫妻。”
“偏你不解风情。”
“你说什么？”通天愣住了。
“你不会不懂什么是双修吧？”元凤道，“不过你这样正好，我不可能让她跟你成道侣的。”
“为什么？”通天脱口反问。
这话说出口，他漆黑深邃的桃花眸内便仿佛荡开一圈涟漪，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就醍醐灌顶。
他想要的，并不是当云苏的师父，虽然他一直觉得是。
而真正的另一层关系，他一直下意识抗拒，所以，总是不懂她的暗示。
因为，他是看着云苏孵化长大的，在他心里，一直把她当后辈看待。
从未想过别的关系，不然，他会觉得自己龌龊。
“因为这是我的身体，凤族唯一的希望。”元凤绝美的脸上重新冷漠，“那丫头虽然是我召来的孤魂，但她既然占据了我的凰身，就是另一个我，就要担负起繁衍凤族的责任。”
“你在说什么？”通天脸色一黑，捏紧酒杯，桃花眸凌厉，“什么叫繁衍凤族的责任？”
“我乃元凤，自诞生起，就是雌雄同体，上古死在天道算计中的是我的凤身，保全下来的凰身因为是雌性，所以娇小，化形后成为女子。”
“你知道什么是雌雄同体？”元凤乜了通天一眼，“就是，我自己能繁殖后代，虽然只有一个元神，却有两个身体，雌雄两个身体，成年后，到了发情期，凤身和凰身会分开，诞下后代。”
“虽然，现在我是孤魂，但这具凰身还是我的，既然被那小丫头占据了，那我要带她去找当年分化我实力的两个东西，看看小丫头喜欢哪个，是孔雀还是大鹏，她喜欢哪个，我就夺舍了那家伙，说不定，还能诞下最接近凤凰的血脉。”
元凤金色瞳眸内第一次出现真实的喜色，这是她如今能想到最好的两全办法了。
“你做梦！”通天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剑刷的抽出来指向元凤。
他做梦也没想到元凤会打这样的主意，她竟然想带走云苏，还藏着这样龌龊的心思，简直该死！
“我是不是做梦你很快就知道了。”元凤冷笑，金色的眼眸里掠过鄙夷，仿佛一眼就看透通天暗藏的心思，“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你这么老，根本配不上我这凰身，而且，她对你的那点迷恋，不过是雏鸟情怀，因为见的太少了，才会觉得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