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岚波一把将叶鹭拉到自己身边,目光在镇定自若的陈晏起和自己女儿心虚的表情上划过,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怒火。
“谁让你到处野的!你看看你哪儿像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跑到这种地方和男孩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叶鹭错愕地望向施岚波,心里又羞又恼,满肚子想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她却下意识一句也不敢说。
她太了解施岚波了,她从来都只认定自己认定的,永远都不顾忌她的想法和情绪,她不知道施岚波过来多久,又看到多少,此时她越是去解释,反而是给陈晏起增添麻烦。
但陈晏起是无辜的,叶鹭咬咬牙,正想要解释他们的关系,就听到对面陈晏起朝她抬了一下下巴,道:“过来。”
叶鹭抬头看了眼施岚波,陈晏起是因为她才来的,莫名其妙被牵连挨骂,她理应挡在他的面前。
这么一想,叶鹭毫不犹豫走到了陈晏起身边。
她正想据理力争,忽然听到身后的陈晏起俯下身,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怕不怕回家挨骂?”
叶鹭疑惑,又本能地摇头,挨打都是家常便饭,挨骂算什么?
下一秒,她意识到不对,就看到陈晏起迈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看向施岚波,开口道:“您是阿路的妈妈?”
施岚波嫌恶地审视陈晏起,正要出言教训,就听到身后丈夫的声音。
“晏少?您怎么在这里?”男人态度略有些卑微,语气诚恳道:“刚刚我远远看到,都没敢认。”
这下轮到施岚波惊讶了,她见丈夫对眼前的青年十分客气,略微一愣。
男人见状便微微弯腰,朝着陈晏起介绍施岚波道:“这位是我太太。”转头,又笑着说,“这位是我们集团的少东家,小晏总。”
施岚波惊魂未定地收起怒意,有些责怪地看了眼丈夫,然后有些迁怒地冲着叶鹭道:“你这孩子,都不知道介绍人吗?”
叶鹭正处于自己继父竟然是陈晏起家里职员的意外中,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听到施岚波训斥,便沉默着没出声。
陈晏起突然笑了一下,态度一改此前的漠然,使人如沐春风。
施岚波见状,以为一切揭过,便缓声客套道:“都是我们叶鹭不好,出来不跟家里说一声,还麻烦您照顾她。”
陈晏起懒怠地抬起眼皮,扫过眼前的一家三口,又将目光落在叶鹭低垂的唇角。
他不自觉想起昨晚叶鹭下意识刷朋友圈的举动,想到她提及“滑雪”时候眼睛里那点微弱的憧憬……他原以为,叶鹭只是向往这项运动,但现在看来……也许她真正想要的,自己永远都弥补不了。
弥补不了就算了吧。
陈晏起伸手将叶鹭带到身边,然后朝着眼前的两位家长笑道,“不用客气,我也算是阿路的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叶鹭猛地抬头。
只听陈晏起淡淡地说,“时间仓促,她愿意领情就好。”
作者有话说:
呜呜晏哥很会护着我们阿露。
第15章 告白
从滨城世纪回来的路上, 宋枝枝突然急性肠胃炎,伯凯只能先陪她去趟医院,临走前,两个人软硬兼施把叶鹭塞进了陈晏起的顺风车。
叶鹭原本想自己打车回去, 但抱着手机约了半个小时竟然没一个人接单, 她犹豫了一会, 隔着车窗,就看到陈晏起还在高架桥下面的马路上打电话。
这趟旅行大多数人都玩的很尽兴,但叶鹭却感觉陈晏起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 有人邀请他就陪着玩一遍, 无人打扰时不是在回复消息, 就是和人电话。
马路对面的身影走走停停, 叶鹭趴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 只觉得此时的陈晏起疲惫又伶仃。
“叶小姐, 你也是我们小晏的朋友?”开车的司机是个中年精瘦的戴眼镜男人,叶鹭听陈晏起喊他“罗叔”。
此时,车上只有叶鹭一个人,猛地听到这声陌生的称呼, 她有些不太自在地挪了一下腿, 见罗叔微微侧身, 有些紧张地的回答:“嗯,算是吧。”
罗叔笑了一下,转身递给叶鹭一瓶水,“路还长,饿了抽屉里还有零食, 别太拘束。”
叶鹭双手接过, 轻轻地点头。
她原以为罗叔还会说点什么, 比如透露一些陈晏起的好恶或者性情,没想到简单两句之后,罗叔便再也不说话。
叶鹭把脸埋在围巾里,余光看到自己鼓囊囊的书包,她突然想起手机快没电了,想到施岚波临别时让她到了报个平安,于是便在书包里翻找起充电器线。
这次滨城之行虽然很累,却还算是收获满满,她学会了久违的单板,还在陈晏起的“哄骗”下看到了高处的风景。
叶鹭心想着,也许自己再也不会像这么畅快而冒险地做一件事了,但这仅有的一次,除了那张“见不得光”的照片,她却没留下任何纪念品。
“噗呲——”
盒子掉落在地的响声入耳,叶鹭看过去,正好车门被人打开,陈晏起先她一步捡起了地毯上的东西。
叶鹭见状连忙解释,“那是伯凯买的周边,落在我这儿了。”她咬了一下嘴唇,有点试探性地说,“要不,你帮我还给他。”
“还?”陈晏起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到我手里的东西,还有还出去的道理。”
他有条不紊地拆开包装,扫了眼盒子里装着五花八门的周边,目光掠过各色手链,吊坠,发卡,挂件,挑起一枚水晶大象形状的领夹,直接装饰到了叶鹭的衬衫领口,“这个适合你。”
叶鹭偏过头看了眼,脸颊恰好蹭过陈晏起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她蓦地一颤,整个人都朝着角落挪了挪。
她迅速摘回到手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陈晏起扫过叶鹭还回来的手势,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手指搭在车门上敲了敲,忍不住笑道:“既然分的这么清楚?怎么还坐在我车里。”
叶鹭把自己的书包抱到怀里,大有陈晏起不乐意,她立刻就下车的架势,道:“我只是想,亲口跟你说声谢谢。”
陈晏起见叶鹭往外挪,直接拉开车门坐在叶鹭旁边。
他微微侧身,堵住她的去路,撑着太阳穴悠悠地逼问:“谢我?谢什么?给你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叶鹭和家里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问题,换做以前,陈晏起也懒得为谁出头,更不想因为自己给他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可当时,他看到叶鹭满眼的麻木,那种心如死灰的模样哪怕只有一瞬,也让他倍感心惊——她的不在意和放弃,让他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是他将她置于那种境地。
那时候,陈晏起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叶鹭过去十几年一直都在经历这样的难过,可在他面前,他不允许她有一秒钟的悲伤。
他从没想过要挟恩图报,只是单纯地“想要”这么做。
叶鹭也被陈晏起的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突然想到陈晏起那句“怕不怕回家挨骂”,莫名就觉得,在那一刻他似乎为自己考虑了很远很远。
从来没有人,会为她这么做。
“阿路,以后别再妄自菲薄。”陈晏起像是变了个人,他眼神沉郁,枕着手臂目视前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疲惫感,“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非他不可的。这个人不行,就换那个人,这里得不到,就去别处,不要去自掘坟墓。”
叶鹭垂着眼,沉默了一会,车辆启动之后,她才轻声道:“所以你游戏人间,是因为不相信任何人?”
陈晏起看向叶鹭,过了会道:“我说过,不喜欢别人揣摩我。”
叶鹭埋着头不再说话,一路上两个人都静悄悄的,直到车辆到了学校门口,叶鹭快要下车时,陈晏起才说了句:“路上小心。”
叶鹭回头看他,像是已经思考很久,鼓起勇气问:“你明天会来学校吗?”
陈晏起从座位上抬起眼皮,看不出真正的情绪,他笑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叶鹭:“你就这么想听我念检讨?”
叶鹭忙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原本打好的腹稿在陈晏起看过来的瞬间,全都被清得一干二净。
“我……”叶鹭捏着书包,正想着怎么回答,就看到陈晏起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袋子,袋子沉甸甸的落在她手臂间,只听陈晏起说,“赶紧回去,记得上药。”
叶鹭“嗯”了一声,刚握住门把手,就听到他突然又问:“你听力怎么样?”
叶鹭摇头,有些惭愧道:“很差。”
“那就把耳朵伸长点。”陈晏起往后一靠,状似随口道。
叶鹭目送私家车离开,始终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她低头查看纸袋,里面算是些跌打损伤的药品,还有零星的家常药。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的腿伤。”叶鹭看着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车辆,将书包背到身后,双手紧紧握住药袋。
回到寝室时,叶鹭正好听到下铺室友在聊陈晏起。
“你们看财经八卦新闻没?陈晏起爸妈离婚了。”
“啊?离婚?他们家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吗?该不会就是新闻里那种公司要破产了,所以离婚转移财产要跑路吧?”
“我还听说,前段时间有人追债都追到了辰起楼下,他们好多高管都离职了。”
“都快高考了,怎么出这么大的事!陈晏起肯定会受影响吧?他会不会复读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那么有钱,总不至于大学都上不起。嗯……顶多背一辈子债而已。”
“这都是谣传。”叶鹭正听得入神,就看到有人推门进来,一边敷面膜一边说,“我听他们班老何说,陈晏起今天还去滨城玩了,要是真出这么大事,他还能有那心思?”
“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叶鹭下铺的女生被怼,下意识抬头反驳,扭头看到叶鹭低着头呆呆的,随口道,“你说是吧叶鹭。”
当事人叶鹭有些心虚,她潜意识里有些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陈晏起的关系,她放下书包,低着头,从床底下拉出脸盆道,“我去洗衣服。”
寝室门关上的瞬间,叶鹭隐约听到下铺室友嫌恶:“我也没得罪她吧,老拉着一张苦脸,跟我们欺负她似的。”
“你别心情不好就说别人,叶鹭不一直都那样。”那人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家陈晏起吧。”
“胡说什么?”女生又笑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玩闹声原来越远,叶鹭转头走向公共洗漱室,五楼的池子正好满了,她只能再往下,一直到二楼的区域,半路上遇到刚从厕所出来的郑荞。
郑荞一看到叶鹭就激动道,“你昨天怎么样了?没事吧?”
叶鹭疑惑地摇头,郑荞拧着眉头接着说,“我昨天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打听了才知道那个佟霜以前追过陈晏起,当时好几个妹子都被她警告过。”
她同情地看了眼叶鹭,“你怎么得罪了她,要是被盯上就不好了。”
叶鹭闻言,有些感激地看向郑荞,她有些提不起精神,只简单解释道:“上次在游泳馆推我的女生,是她朋友。”
“她呀?”郑荞突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以后应该没事。她应该是要退学了。”
“退学?”叶鹭意外,上次见面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退学。
郑荞挨着叶鹭走,两个人不一会就转到二楼的洗漱室水池边,里面的人意外的少。
“我也是听他们寝室长说的,那女生爸妈之前也来闹了好几次,不知道怎么又被谁劝住了。”
叶鹭一边搓衣服,一边听她说:“周五下午,他们家人得知处分的事情,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直接把她东西都搬走了,说是不念了,好像还给她安排了相……”
她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叶鹭拧干衣服,回头就看到司小衡和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她一看到叶鹭就没好气道,“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你,真晦气。”
同行的女生拉了把司小衡,她收敛了一点点,又吆喝说:“喂,马上就放寒假了,假期不许往我家跑,听到没?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郑荞因为叶鹭的关系,对司小衡也略有所闻,见她大庭广众之下都这么蛮横,忍不住回怼道:“你又不是住校生,怎么会在女寝大楼?”
司小衡轻嗤一声:“那你去举报啊!”她瞥了眼叶鹭,走近几步,咬牙切齿道:“就知道挑拨离间,告状鬼。”
郑荞气得几乎就要动手,叶鹭忙抓了把郑荞,她端着脸盆走到司小衡面前,道:“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司小衡想到自己和叶鹭的赌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当然。”
“三月份的春日舞全国青艺赛,我们都报名。”叶鹭从高台走下来,她平视着司小衡,咬字清晰地说,“你赢了,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和辛老师面前。我输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跳舞。”
室内和门口的围观人群里传来议论声,司小衡跺了跺脚,脖子都红了:“你什么意思?也太小看人了。”
“跳不跳舞是你的事情,我不会用这个来胁迫你。”叶鹭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坚定,“但是能不能跳舞,是我唯一的筹码。我愿意跟你赌。”
“你这么得意,还不是因为你有天分!叶鹭,你以为靠天赋就可以踩人一脚吗?”司小衡冷哼一声,她想了想,道,“要赌就赌一样的。我要和你比高空绸吊,你敢不敢?输的人不许报樊中的任何一所大学。”
樊中戏剧学院和京都舞蹈学院是所有舞者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叶鹭这次校考也是在这两处犹疑,只是京舞的分数线很高,她可能有些危险,因此连辛老师也推荐她首选樊戏,司小衡也是。
此时听司小衡这么说,便知道她是真的怨恨自己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