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孩子走丢了,做家长的做长辈的,哪个都急。”
秦家阿姐频频点头,“汪小姐你不急着回去吧,涛涛舅舅答应请我们吃披萨的,就是不晓得汪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汪盐有点为难,秦先生却是不语,而一直戒备神色的涛涛却是有点反应,他手里还捏着汪盐送他的几张饮品券,上头有鲜亮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
小男孩依旧怯生生地躲闪掉了,站在那,像盏孤独又沉默的灯,光与影都只在自己脚下。
秦家阿姐再三地盛情,说吃完正好让阿远送你回去。
秦先生这时才出声,“上次就说欠你顿正餐,这顿又好像还不是。”
汪盐不是个忸怩人,更喜欢率真坦诚的交际。眼前,或多或少的同情、盛情,终究她还是答应了,回应秦先生,“我还真好久没有吃过热腾腾的披萨了。”
*
饭桌上,汪盐才了解了秦家姐姐姐夫都是公务员,两个人都忙,偏偏独生的孩子出了这样的毛病。
可是涛涛一向很乖,父母认真教的东西也很快能领会,偶尔在舅舅那里,还能帮着做点活计照顾舅舅。
汪盐听到这,眉眼弯弯,打趣秦先生,“您是有多懒,还需要外甥来照顾?”
秦先生配合着她的笑话,“外甥本来就该孝敬舅舅的嘛,老娘舅最大。”
阿姐也打趣秦远,说他老这样,三张好几的人了,私下没个正行。“倒是第二次见汪小姐就露馅了。”
桌上除了认真吃披萨的涛涛,都听明白了这成年人的暧昧和讥诮。
汪盐饮了口咖啡,对此不接话更没有放在心上。
餐点点得很多,有一道蜂蜜烤翅迟迟没有上,等到上餐的时候,服务生特别过来致歉,说让客人久等了,为了表示他们的歉意,特地给小朋友多赠送了四只。
多出来的四只,秦远像分配小朋友的餐盘似的,两只给了外甥,两只分到了汪盐的盘里。有人很寻常的婉拒声,“呜呜,我真的吃不下了。”
声音和而软,叫人听起来毫无脾气。秦远在她对面坐,抿一口柠檬茶,随即很自然地接她的话,“你先吃,吃不下再给我吧。”
汪盐有一瞬的偏差,偏差到记忆里,有人也经常这么说,吃不下再给他。
鬼使神差地,脑子里又浮现了另一个人,垮个批脸:你永远吃那这一套……男人朝你服服帖帖……
精神小差都没开完,手机响了,汪盐直到看到来电显示上明晃晃孙施惠的名字,才想起什么来。
他昨晚约她来着!!!
电话急急接通,她就朝那头,“啊,对不起,我忘了……”
话没说完,那头,“汪盐,下次你再说什么我不把你放在心上……”
“你走了吗,我现在就过去。”
“滚,谁再稀罕你过来。我等你一个小时……”
汪盐知道自己稍稍理亏,连忙打断他,“我这里临时出了点情况,我忙忘了,你要说什么的,我现在听。”
“你在哪里?”他反问。
汪盐压根不敢说她在吃披萨,因为她敢保证,有人能炸到天上去。
“我、”
秦远在边上不时出声,说汪盐要是有急事他可以送她过去。
孙施惠像是听到了什么,电话那头轻飘飘笑了下,“汪盐,你果然、”急吼吼的声音临时又压制了下去,径直问她,“你还要过来吗?”
“好,我过去。”
孙施惠这个狗家伙,说他后面还有个酒局,原本是打算先安排她再去和对方碰头的。既然汪盐放鸽子在前,“那么,你过来找我吧。”
*
汪盐这头急吼吼收拾东西要走,秦家阿姐说什么都要弟弟送一下。
秦远也表示车子就在对面的停车场,出去很方便。
汪盐这着急忙活地也不高兴推辞了,由着秦远特地送了她一趟,一路过去,车里秦远和她聊天,她也显得淡淡的。
到了目的地,是个酒庄餐厅。
车子泊停下来,刚才一路擦黑过来的远光灯还没来得及关,只见远远花园露台处下来一个人,身高挺拔、宽肩瘦腰。
他人没往这里来,只在台阶最低处站定了。
很显然,对方是来接汪盐的。
而副驾上的汪盐,也连说好几次谢谢。随即,摘开安全带。
秦远等副驾上的人推门那一瞬,喊住她,“汪盐,上回你问我,会不会跟相亲一两面的人结婚。”
“……”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冒进试试看。”
……
*
孙施惠在露台台阶边抽完手里的烟,最后看有人失魂落魄地下车而来,脸色很慌张甚至荒诞。
冷冽呼啸里,她才要张口说什么的,被云石灯下北风扑灭了。
她不说话,有人更来气,揪着她的手臂,拎她上楼。
汪盐纯粹是被秦先生给唐突到了,再从冷风里往暖室里走,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打起嗝来,一声连一声的,洋相不说,还被孙施惠拎着走。
二楼东南隅的一处包厢里,一进里,就看到了孙津明在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今晚约的客人正在倒时差,正好延迟到九点。
眼下,时间还没到。
施惠说有事要忙,晚点到,八点半倒也提前来了。
孙津明丢开手里的书,才要起身和他说话,只见施惠冷着一张脸,手上提溜着一人,盐盐。
某人也不管他那个便宜堂叔说什么,只拎着汪盐往包厢里的里间走。
里间是个休息室,也可以供客人化妆、换衣服。
汪盐被人牵引着,随即手臂上的力道一松,她被往里头丢一般地,趔趄了步。
等她站定,扭头才要骂孙施惠,你又抽什么疯?
只听到黑暗的感观里,有人“啪”地把门反锁了,他再伸手揿墙面上的开关,光和他的话一起发生,“汪盐,是不是我先和你约的?你再答应别人,你知道这叫什么?……跳单,事二主,一脚踏两船。”
汪盐……被他吓得……打嗝都突然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得好好琢磨一下,尽量在周日晚八点前更出来。尽量。
第11章 远远风(11)
盛吉安当年最“出圈”的行径就是脱他的外套给汪盐吐。
高三第一学期刚开始,盛吉安代表学校参加了那一届化学竞赛的省级赛。考完回来,适逢周六,学校隔壁的商业游泳馆人满为患,乌泱泱下饺子般地全是一中的学生。
因为国庆前,全校要举办游泳体能达标测试。这是一中历年的素质教育考核一项,汪敏行也老唠叨汪盐,生在水乡城市,哪能不会游泳。
掉到水里,求生的本能得会。
校内的游泳馆毕竟有限,趁着周末,学生加班加点地练习也只能在外头游泳馆。
汪盐那天身体不大舒服,没精打采得很,同学在边上踩水,一边好奇地问盐盐,“你和孙施惠那么好,为什么不去他家的游泳池里练啊?”
汪盐记着蛙泳的动作指令,一步步进行着,最后一个动作,出水面,抹抹脸上的水,倾倾耳朵里的水,“他们家乡下那套房子离这好远的,再说,你觉得他会高兴答应别人这么磨磨唧唧的事吗?”
“为什么不会啊,他们班好几个同学都去了。”
“那是他的狐朋狗党。”汪盐才不高兴去由那群臭狗子臭狐狸笑话呢。
同学哈哈大笑,说每次从盐盐嘴里听到的孙施惠都特别搞笑,你们永远有吵不完的嘴。
同学还记得她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买了瓶辣椒酱,孙施惠过来要,汪盐说不是她的。
孙施惠噎她,那么不是你的你应什么声?
同学息事宁人,也再不提给孙施惠送贺卡的黑历史了,把整瓶辣酱都送给他,由着他们几个男生去瓜分吧。
最后,同学发现,其实孙施惠要过去压根没动一筷子。
她和汪盐说,其实也许可能,他就是想过来和你说话而已。
汪盐潜伏在水里,没听到这一句。憋不住气了,冒出水面要新鲜空气时,有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池边找人,不偏不倚,汪盐和盛吉安都发现了对方。
她从女盥洗室出来,盛吉安在边上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瓶运动饮料,
“给你。”
“你考试顺利吗?”
汪盐接过盛的饮料,他也回答她的问题,“自我感觉还不错,得不得奖,难说。”
汪盐点头之余,告诉盛吉安,“老汪且等着你给他争气呢。”
盛吉安笑笑,再伸手过来给她拧瓶盖,“那么你呢?”
汪盐喝一口饮料,稍稍被呛住了,面红耳赤的咳个不停,盛吉安接过她的包,手在她后背帮她顺气,再缓和道:“我是说,你会祝贺我吗,如果得奖的话。”
汪盐低着头往前走,游泳馆在负一楼,他们去往一楼楼梯口。
当然。他们学校的荣耀,每个人都与有荣焉。
盛吉安冷谑一声,落后汪盐一步,他喊住她,在低她一级的台阶处,郑重无比地说,“汪盐,我才不稀罕任何人的与有荣焉,有个人除外。”
汪盐没走到一楼大厅换储物柜的钥匙,就体感头昏脑涨得厉害,她下午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应该是肠胃感冒了,再下了冷水。
刚又喝了一口饮料,喉头一涌,她想吐,来不及下楼还是上楼,这半山腰的当口,还惦记着吐在地上不好。
盛吉安看她那猫烧着尾巴一般的狼狈,只把身上代表学校出赛的制服外套脱下来,要她尽管吐,不要怕。
等上上下下的同学看到的时候,盛吉安和汪盐蹲在楼梯口角落里,而地上却是盛吉安板板正正的外套制服。
这事传得校内沸沸扬扬,三个年级的女学生都在打听,盛吉安喜欢的那女生长什么样?
高考结束没多久,盛吉安去B城报道前,就听说了二人恋爱的消息,盛去B城是汪盐亲自送的。
*
“汪盐,你既然能心甘情愿出来相亲,证明你那个心心念念的盛吉安也不过如此嘛,我以为他会在你这矢志不渝呢。”
“还有,我是他,才不会做那矫□□呢,你给我吐,吐脏了地,我找人来收拾!”
才曝露的光明,汪盐有些不适应,她嗝是止住了,却被孙施惠发癫的话给怔了又怔。
“你找我就是说这事?”孙施惠和盛吉安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口里就没说过盛好过,再准确点,他孙施惠除了他自己,其余都是王八蛋。
汪盐稍微有点挂相,她懒得大晚上和他扯皮,甚至想指着孙施惠的鼻子骂:你不是我爹不是我妈,凭什么质疑我的交友,哪怕他已经过去式,也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话到嘴边,不想说了,这个晚上已经一堆事了,她只想平平静静回家睡个暖和觉。
脚往外迈,堵在门口的人更是伸手拦,汪盐拍不开他,干脆抬头看也是问,“怎么,我有来的权利,没有走的权利了?”
“你说呢?”孙施惠高高的声音落下来,温热的烟草味,他才要张口说什么,外头有人敲门,他没好气地应,“什么事?”
是孙津明,“施惠,对方到了。过家家的事,先放放啊。”
孙施惠闻言没多大情绪,只垂眸盯一眼身边人,“我特地空了一个半小时出来接待你,结果呢,你跑去二面你的相亲对象了!”
汪盐才想说要你管……
孙施惠冲她嘘一声,装模作样地吓唬汪盐,他今晚约的是位华人民间古玩收藏家,有政有商的地标联名项目,“你这个时候跟我咋咋呼呼,害我丢了标,汪盐,我告诉你,你就是赔我十辈子都赔不起。”
汪盐才不听他,OK,她惹不起,“我不咋呼,我走还不行吗?”
“不行。”孙施惠两只手扶住她的肩膀,用了十足的力道钳住她,“你要么在这好好待着,要么就陪我出去应酬,总之,不能走。汪盐,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他说来年春夏两季,他只有这么一个项目计划。黄了,他半年没嚼补。
“而且,我有正经事跟你谈。”
汪盐不作声,也稍稍仰头,来避开些他的“亲近”。
等到能感到她肩膀的松弛时,孙施惠也才摘开他的手,歪头问她,“怎么说?”
“是在这,还是陪我去应酬?”
“我为什么要陪你应酬?”
“能陪你们姚女士,为什么不能陪我?”
“姚总发我工资,你发吗?”
“发啊,你开个价。”
“神经。”
有人被骂了也不气,只让汪盐在里头坐坐,“我没进来前,你哪都不要去。”
汪盐白他一眼。
孙施惠却刮了她的鼻子,拈着她鼻尖的汗,提醒她,“热就把羽绒服脱了,笨蛋。”
从里间出去,门没阖上之前,汪盐就听见孙施惠很熟络的应酬口吻,或英文或中文的做东人姿态。
而她站在一处五斗橱边,好久都在回神,她为什么答应他留下来。
不走的结果就是她在休息室里没阵仗地走了几圈,最后在一处伊姆斯躺椅边坐下,跌靠上去,精神休憩,大概眯了一个钟头的样子。
门锁被轻声地旋开了。
孙施惠手里端着盘椒盐做法的小银鱼,再一杯绵密的黄油啤酒,人走进来,拿脚勾上了门。
汪盐躺在椅子上没动弹,她根本没说话。
门口的人,“嘘,别说话。”
只见孙施惠把手里的盘子和酒放到一张小圆茶几上,再连茶几搬到汪盐跟前,“尝尝。”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