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利:“……”
“能”字出口,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就改变了,姜瓷顺势说道:“要不要试试鲜虾云吞面,你们来得也是巧了,我们今天进的虾特别漂亮。”
跟班:“好、好呀。”他早就辨别出店里属于海货的独特迷人香味了,也就是碍于孙利要装腔作势,他还没开口点菜。
“梁阿姨,帮这位客人记一下。”姜瓷又望向孙利,“这位先生,你呢?要试试吗?”
孙利犹豫了一下,跟班已经点单,他这会再发难,气势上也输了。
何况……他还真就特别喜欢吃虾。
孙利咽了口唾沫:“我也要一份这个面。”
姜瓷:“好的,稍等。”
姜瓷转身离开,在她身后,孙利和跟班对视一眼,双双从眼中看到懵逼,然后屁股缓缓落回到椅子上。
孙利压低声音:“嘴那么快,叫你点单了吗?你答这么快让我还能说什么?”
跟班:“对不起啊哥……主要是老板太淡定了,她话题转那么快,我下意识就答了。”
孙利:“废物啊你。”
跟班:“抱歉啊哥,我下次一定小心。”
他们没有等太久,姜瓷便把餐送了上来。
碗被放在桌面的那一刹那,微微的倾斜让汤汁晃了两晃,面汤金黄清澈,在灯光的映射下,像是泛了一碗的碎金。
微黄的面条乖巧地盖在碗里,旁边是两颗完整翠绿的小青菜。
孙利重重地咽下去一口唾沫。
徐老板为了讨好他,他的店几乎就是孙利的免费餐馆。孙利在徐老板的店里至少吃过上百次了,饿的时候去吃,无聊的时候去吃,没钱的时候去吃,可就没有哪一次,他感受过这么浓重的食欲。
饥饿。
这是他看到面条的第一个感受。
天气降温以后,他的饭量变大了,晚上也常常要吃宵夜,这会儿其实早就饿了。
而看到面条以后,他的饥饿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难捱得他一秒钟也无法等待——热气腾腾的面条近在咫尺,散发着鲜醇的香气,随着筷子尖的挑动,蜷曲的金黄面条升至空中,还微微弹动一下,让不由自主地想象到它入口的筋道口感。
孙利这时没心思再教训跟班,抓起筷子,稀里呼噜地开始吃面。
竹升面的口感非常奇妙,牙齿咬断面条时,还能感觉到独特的微弹。浓缩着海味的高汤咸鲜香醇,将滋味浸透到每一根面条中。
云吞的滋味是最妙的。一口咬下,柔软轻薄的面皮先被摧毁,紧接着是浸润了高汤的饱满肉馅,鲜肉肥瘦相宜,再往下——牙齿触碰到饱满的虾粒,口感过于Q弹,让人不由得想起鲜虾还在水面跳动的画面……
当云吞被完全咬成两半时,迷人的鲜美味道已经溢满口腔,虾的鲜甜、鱼干虾籽的咸香、猪五花的丰腴……还有柔滑的面皮包裹着它们,使吞咽变得毫不费力。
不知不觉间,一碗面下了肚。
好吃……
太好吃了……
孙利眯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想着,曾经他在徐老板店里吃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徐老板还说都拿最好的东西伺候他,草,他当时是在糊弄自己吗?
等等、徐老板。
孙利终于想起来他的目的。
他艰难地把目光从碗里拔开,一手抓住把住跟班的筷子。
跟班还没吃完:“哥……?”
孙利:“饿死鬼投胎啊?忘了我们要来干啥的?你tm别给我全吃完了。”
跟班愣怔两秒,脸上不禁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不、不能吃了啊?”
他、他的碗里……就只剩下一颗云吞了。
再给他一秒钟就能吃完了。
孙利:“你吃完了我们往哪下料?!”
跟班:“可是……哥,它真的好好吃啊……我们、我们非得……”
孙利:“徐骋给了你多少钱,你要不把它退回去。”
跟班神情一凛,艰难地把筷子放下。
他神情恍惚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一边掏一边还思绪飘忽:完了,这是不是他最后一次吃这个面,老板被赶跑以后,他是有了两万块钱,但、同时,他失去了面啊!!!
……
姜瓷正在后厨忙碌,突然听到饭馆里传来一阵不妙的喧闹。
她转出去看,几位食客正聚在一张桌前,被围在正中央的是方才不满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骂得唾沫横飞。
姜瓷微愣,刚才她不是已经让那两个人坐下,好好吃饭了吗?
孙利:“你们这什么店啊?居然能吃出蟑螂,墙上那些都是假证吗?”
梁阿姨手足无措:“不是的,不可能的……我们的卫生……”
孙利:“卫生个屁!太恶心了!我可以告你的你信不?”
蟑螂?姜瓷心中一凛。对于餐馆来说,食物的味道稍微差点,食客或许还能忍受,但一旦出了卫生问题,那就是致命的了。
可在这方面,她一直很注意,店里每天都清洁得很干净。而且上桌的面出自她手,她把面端给眼前两人时,清楚知道里面绝对干干净净的。
姜瓷看着不断把话题上升的孙利,目光一冷,走上前去。
“姜老板,你这得给个说法啊。”周围的食客纷纷看向姜瓷。
他们心底多少有些怀疑——这店他们吃过很多次了,卫生情况和食材新鲜度,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杆秤。
只是男人碗里跷脚的那黑色玩意,实在是太倒人胃口。
“我看看。”
姜瓷看向桌面,一碗面已经被清空,另一碗剩下一颗云吞,一小坨细面,还有浅浅的汤底,大约是两口就能吃完的分量。
姜瓷:“您这,剩的还挺少的。”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突然莫名觉得不对。
云吞面的汤底很清,面条和云吞也是淡色的,如果有蟑螂,应该翻搅两下就能发现。
但眼前,碗里的面条只剩下不到一口的份量,汤底连蟑螂都盖不住,黑色的虫子相当突兀地躺在面条上。
要怎样心大才能吃成这样才发现面条不对劲啊!
全程闭着眼睛吃的吧!
食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跟班脸上泛起红,梗着脖子道:“我、我吃的时候,就是没有留意,怎么啦?”
孙利:“是啊!你还想赖这蟑螂是我们搞进去的吗?”
姜瓷微笑道:“是不是的,还是先看看监控吧。卫生情况的评价对小店来说是很重要的,我们一直很注意。像吃出蟑螂这样的事,我们也不好随便认。”
对、对了……监控!
跟班神色突然僵硬。他仰头一看,脸都青了。
左边,右边,都是。
不过,像他们这条街的小餐饮店,一般只在收银台加装监控啊?他还特地背着收银台坐的。他昨天来踩点时还没瞧见这监控的。这老板到底怎么回事!看起来脸嫩得很,可根本不怕他们,防备还做得这么足!
而且今天他吃得实在是太投入了,动手时根本就晕晕乎乎的……
“看你*#&监控,你什么意思啊,怀疑我们,知道我是谁吗?”孙利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凶神恶煞地指向姜瓷。
这是要开始闹了。
然而下一刻,有人按住他的手肘,把他指向姜瓷的整条胳膊都压了下去,手劲很大,他根本反抗不了。
孙利吓得回头看去:“谁、谁啊?”
姜瓷也愣住了,她还没被吓怕,不过,她没想过有食客站出来帮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是刚刚那位西装革履,气质矜贵的客人。
叶弘亮怔住:“祁总?”
祁砚的声音很沉:“你想动手吗?”
祁砚坐下不久,便看到了眼前两个男人神色不善地走进店里。
他敏锐地觉察出这类人的气质,但姜瓷三言两语化解了他们的戾气,他也就回过神继续享受美食。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两个男人居然又发难了。
周围的食客一听,纷纷道:
“你们急什么,心虚了吗?”
“还想动手,故意来找茬的吧?”
孙利和跟班面红耳赤,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瓷走向柜台,不一会便调出小店的监控。
模糊的屏幕上,赫然显示出跟班吃面、停顿、掏兜、下料一系列动作。
店里的食客立刻炸锅了。
“居然想污蔑姜老板!啧啧啧!”
“我就说呢,这俩贼眉鼠眼的不怀好意!”
“还拿食品安全做文章,同行派来的吧?姜老板,报警吧,这太阴险了。”
姜瓷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她两颗眼珠子清泠泠的,秀眉微抬,眸色发凉,不笑着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看得心中一跳。
孙利少见地发慌了。他挣开祁砚的桎梏,冲出店门,甚至撞倒了两名食客,跟班也屁滚尿流地跟了出去。
“站住!”街道对面一声暴呵打断了他们。
两个片警见到他们这慌不择路的模样,下意识觉得不对,立刻举着警棍跑了过来。
店里的食客纷纷起哄:“警官,抓住他们!这两人不怀好意!”
“警官,我录小视频了!他们俩是来闹事的!”
片警看清楚孙利的脸,瞬间觉得不妙——眼前的是熟面孔,这家伙前科太多了!
孙利两人不一会就被按住。
店里被撞倒的食客情绪激动得不行,涌上去这般那般地一通说道,片警听完后,把联系方式都留了一遍,又从姜瓷店里拷走了监控视频,便把孙利带走了。
等到一切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
姜瓷长长呼出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抬眸四处望了望。片刻后,可惜地收回目光。
刚刚那位出手帮她的食客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姜瓷心中有些遗憾,她还没有好好感谢过对方。
……
另一边,叶弘亮开着车,后怕地把上司送回酒店。
祁砚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吓得直接拨通报警电话——万一老板跟地痞对上,磕了碰了的,那他可就完了!
好在警察来得很快,三两下便控制了局面。
叶弘亮小声说:“老板,下次咱出门还是带上保镖吧。您看,这一天不带的,就……”
祁砚:“专心开车,视频会议快要开始了。”
“好的。”叶弘亮闭嘴。
车厢内,气氛一时凝滞。祁砚眼眸微垂,十分钟后,他还有一个跨时区的视频会议要开,如果不掺和进枫前馆的事情里,他原本是不用那么匆忙的。
只是……看到姜瓷的处境,再联想到她昨夜一个人在店里忙碌的身影。
在刚接手家业时,祁砚面临过大大小小的困境,事情不总是顺利的,他也有过很多一个人待在公司的深夜,面对过很多阴险的陷阱和指责。
不过,今晚看来,她自己也能应付。
沉默几秒,祁砚说:“跟保镖们说,明天起,晚餐去枫前馆吃的,报销。”
“还有,派个律师,跟一跟刚才的事。”
“……”叶洪亮反应了会,震惊了:这还免费给街头小店送安保了呀?
……
“孙利那家伙怎么样了?”
隔着玻璃门和一条马路,徐骋远远地观察着斜对面,枫前馆的店门。
他在这条街开店开了好几年了,生意不温不火,但至少卖得比街上其他店都好上一些,可最近新开的小店眼看就要把他的客人抢去。
想到枫前馆晚饭时那火爆的客流量,徐骋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把孙利请了过来,打算用之前的套路解决自己的心头隐患。
他已经用同样的套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过好几家店铺。
看着孙利带着那个黄毛跟班走进去时,徐骋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他已经能想象到年轻的女老板手足无措,害怕得浑身颤抖的样子了。
哼,这种小娃娃,敢跟他抢生意?
然而,徐骋等了好一阵子,店里大乱,孙利趾高气昂地出来的场景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出现。
反倒是……他们满脸惊慌地夺门而出,还被警察扣住了!
徐驰吓了一跳。
不是说好了不闹事的吗?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徐骋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心虚,也不敢过去看,只能憋着满肚子的疑虑。等他想去打探时,知情人已经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姜瓷。
他怎么敢去问姜瓷?
而第二天,就有人过来找他谈话了,说是孙利供出他欺行霸市,还有实质证据!
旁边的同行听了两耳朵,纷纷对他指指点点、怒目而视:
“肥头大耳的,还以为你是心宽体胖,敢情憋着一肚子坏水呢,看错你了!”
“吃过你家的菜,感觉真恶心!”
“败类!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手段,我还以为上次那家炒菜馆真出了卫生问题!”
一片怒骂声中,徐骋心惊肉跳,臊得满脸通红。他知道自己的店是真的开不下去了,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他恐惧着,不知道孙利到底说了什么,有什么证据,自己又得为之前的行为怎样买单。
……
另一边,姜瓷照常营业。
她后来也知道了指派孙利的是附近一家菜馆的徐老板,她倒不担心徐老板和孙利的报复。徐老板那边自顾不暇,估计也没脸回来了——何况供他出来的是孙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