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把最后一口包子慢条斯理塞进嘴里,摇了摇头:“戒律现在情况很差,还是让陈娘子照顾比较好。”
明庭千点头:“原来如此,那他可有交代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唐不言抬眸看他,冷不丁一看好似耿耿冰雪,碧汉明星。
明庭千一看立马说道:“行,我不问,我是怕你太辛苦了。”
“问一下怎么了。”秦知宴撑着下巴,“三郎就是很谨慎,嘴巴上锁了一样。”
“案子没完结,本来就谁也不可说的。”沐钰儿反驳道,“少卿才没有做错,少卿连你们都瞒着,说明少卿办事最是可靠了。”
“一句话三个少卿。”秦知宴不悦说道,“小猫儿也这么粘人。”
“一大早就黏着少卿,小狗狗就是粘人啊。”沐钰儿把包子快速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大眼睛扑闪着,也不耽误讽刺人。
“一大早就闹。”唐不言揉了揉额头,眉心微微蹙起。
“三郎是不是不舒服。”明庭千关心问道,“要不回去休息吧。”
沐钰儿立马大眼睛看过来,紧张看着唐不言:“之前一直没休息好,昨天好不容易休息了就是会难受,少卿今日去休息吧,我等会自己去排查那些脚印就好了。”
“什么脚印?”秦知宴随口问道。
沐钰儿神神秘秘起身:“不和你说,我准备走啦。”
秦知宴:!?
他立马跟在沐钰儿身后,厚着脸皮说道:“那不行,我就跟着你。”
“我在这里照顾三郎吧。”明庭千无奈说道,随后对着秦知宴说道,“不要让司直为难。”
“嗯嗯。”秦知宴连连点头。
沐钰儿对着张一点头:“走吧。”
蹲在地上的张一拍了拍裤脚,大声说道:“得嘞。”
“保证完成任务。”他握拳,大声说道。
秦知宴更加好奇了,抓耳挠腮围着沐钰儿打转:“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啊,你说啊,你怎么还吊人胃口啊,哎,你说了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沐钰儿歪头,当真是仔细考量了一下。
“真的,你吃啥都行,吃一碗扔一碗都没问题。”秦知宴感觉有戏,越发夸张地保证着。
“吃一碗丢一碗是不好的,是浪费的。”沐钰儿认真说道。
秦知宴连连点头:“对对,你说得对。”
——沐钰儿就是现在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他都要鼓掌表示赞同的。
“我听说南市有一家名叫明珠羊肉胡肆,烤全羊很特别。”沐钰儿眨巴眼,去看秦知宴。“但他们没有预约进不去,现在预约也至少要三个月后。”
“行啊,没问题,小猫儿真的好舌头,这家烤羊肉我敢保证是全洛阳最好吃的。”秦知宴拍着胸脯保证着。
沐钰儿心满意足点头。
“所以你现在到底要去做什么啊?”秦知宴问。
沐钰儿背着手施施然说道:“排查脚印啊。”
秦知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话,不由问道:“然后呢?”
“没有了。”沐钰儿惊讶说道,“例行检查证据而已。”
“你骗我!什么脚印啊,哪来的脚印啊,排查脚印啊干什么……”
唐不言看着打打闹闹出门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去休息吗?”明庭千问道。
唐不言摇头,坐在石凳上,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夏日微风,舒服地眯了眯眼。
“我们何时可以下山。”明庭千又说,“这庙里呆了一个月,都已经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了。”
唐不言只是说道:“快了。”
明庭千把油纸袋仔细折叠好,笑说道:“那就好,以后照顾好自己,别这么没日没夜办事的,也不怕熬坏了自己的身子,你的宏图伟志都实现不了了。”
唐不言盯着的那个油纸袋子,冷不丁说道:“为什么总是喜欢把东西这么叠起来。”
明庭千盯着手中四四方方的袋子,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大概就是癖好吧,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很喜欢这样。”
唐不言抬眸看他,笑了笑:“再过几日就是你生日了,你在洛阳这么多年都没有房子,也没个归宿,也不把你阿耶阿娘接过来一起住,我和少名在礼部附近看中了一个院子……”
“不要!”明庭千认真说道,随后温和解释道,“我很早就说了,不接受这些虚名,你得顾忌我的自尊啊。”
“那你打个欠条给我们,到时候慢慢还。”唐不言看着明庭千小声说道,“不行吗。”
明庭千笑着摇了摇头:“还不起的,三郎,洛阳是你的家,是你未来的抱负,但洛阳对我来说终究是过眼云烟,我迟早要回到我阿耶阿娘身边。”
唐不言沉默:“康成,你其实可以再进一步。”
能被三位博士亲自送入国子监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仲永之才。
这些年明庭千一直停在礼部,不肯再进一步。
“不了,三郎,去休息吧。”明庭千不再谈及这个话题,“走吧,我送你去休息,你瞧你脸白得厉害。”
唐不言沉默。
“若是不舒服记得吃药,不要撑着。”
“嗯。”
“我看你这几天办案都没睡多久,身子不好就要多休息。”
“知道了。”
“瑾微和奴儿呢?”明庭千随口问道。
“去后山摘桑葚了。”唐不言站在床边,盯着素色的浅蓝色被褥,淡淡说道。
明庭千轻轻嗯了一声,替他理了理被子,温柔说道:“睡吧。”
—— ——
“脚印都在这里。”王新说,“一个是三十人,一个是二十人,一共有五十个人和这个尺寸对上,鞋底也有柏树油。”
沐钰儿看着手中的名单,不出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法明方丈怎么说?”
“不小心踩到的呗,还能怎么说。”王新耸了耸肩。
“戒律的查过了吗?”沐钰儿问。
身后的张一连忙说道:“查过了,大一点的就是他的鞋码,不过据净业寺的人,戒律刚来没多久,就在这条柏树下走过,说觉得很有趣。”
沐钰儿扬了扬眉。
“你不会怀疑法明方丈吧。”秦知宴探脑袋问道。
“不能怀疑吗?”沐钰儿反问。
秦知宴打量着沐钰儿笑眯眯的神色,随后惊讶说道:“你真的怀疑他啊。”
沐钰儿背着手说道:“莲昭死的那夜,我们在内外院链接的回廊上见到他和戒律躲在竹林里,时间太过凑巧了。”
“可他是法明啊。”秦知宴用力强调着,“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住持啊。”
“略有耳闻。”沐钰儿反问道,“可那又如何?”
秦知宴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怪不得三郎对你另眼相看,你这个态度,和三郎当时非要顶撞陛下,好端端被贬官时一模一样。”
沐钰儿眨了眨眼,不高兴说道:“什么贬不贬官,晦气,快给我呸了。”
“呸呸呸。”秦知宴倒是听话,只是脸上还有欲言又止,“法明对陛下而言是特别的。”
他低声说道:“司直真的要慎重啊。”
“可杀人要偿命啊。”沐钰儿扭头,认真说道,“北阙办案,不屈于权贵,不折于钱财,不枉顾性命。”
秦知宴动了动嘴角,最后认真说道:“行,你以后没饭吃了来找我。”
沐钰儿:?
“放屁。”她爆粗说道,不耐烦把人推走,“小狗狗走开走开。”
“现在去找法明吗?”王新上前说道,“这五十个人在莲昭死的前后一个时辰全都在休息,因为寺庙都是通铺,我觉得不太可能悄无声息起来,只有法明和戒律都是单人间。”
“去。”沐钰儿收了纸,正打算朝着方丈屋走去,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和尚的抱怨声。
“被子又不是我弄丢的,一直说我做什么。”
“好端端晒在这里怎么会不见呢,是不是你偷懒不想洗。”
“我真的洗了,全都晒了,我倒是觉得是有人多拿了好几条,一下子三床不见了,真的很奇怪。”
“算了,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别牵连澄明师兄。”
“也就是澄明师兄好脾气,自己给我们垫了钱银,重新采购了一床,不然我要睡的膈应死了。”
“哎,澄明师兄是寺庙里脾气最好的人了,和谁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就是身体不太好。”
“对了,澄明师兄养的那只小鸟这几日怎么不见了。”
沐钰儿看着回廊里三五成群说着话的和尚,和尚抱着被子,随意闲谈着。
“哎,小师傅!”她伸手打着招呼。
几个和尚看了过来。
沐钰儿这几日在相国寺跑上跑下,早已成了熟面孔。
“司直叫我们?”为首的和尚不解问道。
“对。”沐钰儿笑眯眯说道,“刚才听到澄明法师也养鸟,我也很喜欢养鸟,你们知道法师的鸟从哪里抓的吗?”
“不是抓的。”和尚说道,“是去年年底受伤闯到他屋中的,澄明师兄人好,就一直养着,不过这些小鸟都是养不熟的,估计好了就跑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怪可惜的。”沐钰儿溜达过去,“这鸟你们见过吗,长什么样子的。”
和尚想了想:“就五颜六色的,尾巴长长的,胖嘟嘟的。”
沐钰儿眉尖一跳:“有具体点吗?”
“哎,那小鸟见了人就躲起来,也就师兄能摸她一下,胆子小,之前不是还飞去大雄宝殿那边了,澄明师兄连夜去找的。”
“什么时候?”沐钰儿追问道。
“十四日那天晚上吧,小鸟胆子小,澄心师兄就吓唬了一下,就扑棱翅膀跑了,别看小小一只,非得还挺快,澄明师兄连忙追出去了。”
沐钰儿心中微动。
“司直还有事情吗,我们等会要去礼佛了。”和尚们问。
沐钰儿侧开身子,摇了摇头:“没有了。”
“怎么了?”秦知宴又凑上来,“难道这个澄明有问题,不该啊,澄明人很好的,温温柔柔的,就是很爱生病,但他很聪明的,精通各大经义,别看相国寺密宗,可他对其他派别也是很有研究的。”
沐钰儿笑了笑:“这倒是厉害。”
大雄宝殿内
法明方丈正站在佛像前诵经,神态安详,眉目慈悲,手腕上的玛瑙珠子静静垂落,沐钰儿盯着他的侧脸看,似乎有一瞬间和前夜看到的那张不动山色的脸合不起来。
“司直找贫僧。”直到念好这轮经文,法明这才慢条斯理走了出来,合掌说道。
场中的澄明澄心澄静顺势看了过来。
张一已经把名单上的人全都一个个点了出来,和尚们拥挤站着,面面相觑,惴惴不安。
“对。”沐钰儿冷静的目光自一众灰压压的和尚上扫过,最后落在法明身上,笑道,“了解了一桩十年前的旧事,想要和您说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来说那个脚印,却不料话锋一转,竟然说起这样一件奇奇怪怪的事情。
场中众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个个面露不解。
唯有两人脸色微变。
沐钰儿见状微微一笑。
“请吧。”
—— ——
与此同时,北阙西厢房内。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闪进一间紧闭的厢房内。
微亮的天光下,床上的帷幔散落下来,隐约可见躺着一人。
作者有话说:
周末真的可以完结!我真是厉害啊!
修细节,修错字ing感谢在2022-07-20 23:55:27~2022-07-21 2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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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玛瑙死
真相
北阙的大部分人都散了出去, 整个院落安安静静,大门紧闭,树荫婆娑, 只有日光依稀落在地面上闪烁出零星光点。
西厢到处弥漫着药味,一侧的厨房内还热着一盏温热的药炉。
戒律就休息在靠近厨房的那一间厢房内。
如今门窗紧闭,原本照顾他的陈菲菲熬不住去隔壁休息了,如今屋内天色昏暗, 药味弥漫, 右侧的大床上帷幔落下,只依稀能看到被子下鼓出的一道身形。
那突然而至的影子站在门口盯着那道身形许久,好一会儿才缓缓上前, 长长的影子倒影在帷幔上,露出一个清瘦的身形。
他伸手握着帘子, 眸光在崭新的白色帷幔上扫过,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死了是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屋内骤然响起。
屋内安静地只剩下风吹过窗棂的声音, 那人微微抬头,半亮的天光落在那张白皙清瘦的脸上, 那张温柔的脸颊上, 眉眼弯弯,露出一丝轻松笑意。
与此同时, 一道影子从门缝中斜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