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难追——第四世
时间:2022-11-26 17:52:28

  “给将军添麻烦了,姑娘出来散散心,王爷嘱托我等跟随看护,正要差点跟丢了,好在叫将军遇上了。”
  那人现身之时,赵冉冉和尉迟锦就同时变了脸色。
  她垂首自嘲地苦笑了下,两害相权,正要朝那三个死士过去时,后腰处蓦得被扣紧到发疼。
  尉迟锦捏指作哨,一声短促清亮的哨音过后,几个内侍便背着□□疾步奔入林中,他们面白无须的漂亮脸蛋上,此时沉得看不出一丝表情,一言不发地就将□□上弦对准了那三个死士。
  赶在刀剑出鞘前,尉迟锦抬指捏在了赵冉冉喉间:“本侯同赵大小姐是故旧,回去告诉你们将军,这人我要了!”
  、
  被丢进一处偏帐时,外头叫嚣喧闹正是最纷杂之际。
  在这处偏帐里,赵冉冉见着了三个伙头军打扮的少年,皆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每一个都是骨肉匀亭眉目清秀,穷苦人家的孩子长得晚,连个头都只才只与她一般高。
  她曾听那南洋的老秀才讲起过闽地有契兄弟之风,可万没想到,世上竟还有人专挑这样未长成的少年以享私欲的。
  一时间,对尉迟锦的惧意便又转作了不屑。
  当尉迟锦从那三个少年里选了一个后,才有随军的两个中年妇人跟着内侍进帐,他说了句:“查验下她的身子。”
  便有一道熟稔至极的声音自帐外响了起来:
  “平昌侯歇了么,段某特来拜谒!”
  还不待帐内几人应答,说着拜谒的某人便一脚踢开了偏帐薄软粗陋的木门。
  木门颇重地来回在毡房一侧撞了数次,倒是出乎意料地还挂在转轴上。当那道灼热视线撇向她时,赵冉冉如遭芒刺,没来由的甚至起了些心虚来,遂同他错开了视线。
  两个男人对峙了片刻,外头闹腾的厉害,帐内气氛压抑,未及走开的那几个少年妇人皆是伙房的人,知道自己的性命在这些贵人面前没比草芥重要多少,此刻走也不是也不敢行礼,唯恐引了贵人怒气,要牵连遭殃。
  直到一个妇人实在忍不得鼻尖的痒意,不慎重重打了个喷嚏出来。
  尉迟锦手里正转着一只酒杯,忽然不快地‘啧’了声,而后想也不想地抬手就朝那妇人砸去。
  ‘镗’得一声玉杯撞碎在刀身上,段征收回尚有些震颤的长刀,终于沉声出言道:“本王同平昌侯商议些事,你们还不快退下。”
  看着那几个不相干的人如获大赦鹌鹑一样朝外头小跑着离去,尉迟锦‘呵呵’怪笑了两记,他上下打量了遍对面握刀之人,忽而提过桌案上的酒壶,朝前扬了扬:
  “段将军用兵如神乃当世第一等的豪杰,鄙人素来仰慕,早已有亲近结交之心了。”他从柜上又另取了两只玉杯,一面斟酒一面又上挑了眼睛笑看过去,“来,先满饮此杯!”
  “我不饮酒,军中人都知道。”段征面无表情,直入正题,“段某来带她回去。”
  “哦,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夫人。”
  “哈,王爷好像只娶了安和郡主一人。”
  “平昌侯还是趁我尚在的时候多认识几个属将,旁的闲事多管无意!”
  争锋相对的一番话后,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同时安静了下来。
  尉迟锦的生母曹氏与天子陈璟生母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而段征又毕竟是与天子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在陈璟收拾了不听话的浙东士绅后,其实暗中已然同段征达成了默契,要将南边的军权也切实收回自己手里。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尉迟锦没有军功,而段征务求功成身退。
  是以,他两个心知肚明,原不该是仇敌。
  然而尉迟锦此人,毛病实多,除了在剑术暗器上颇有些造诣,平日里喜怒无常甚至醉后曾以杀人为乐。此刻他酒气上涌,一则对赵家有些泄私愤的打算,更兼想着赵冉冉是俞家唯一的嫡系后人,倘或能得了俞家的祖产,说不定皇兄便不会时常要在他耳旁唠叨了。
  这么想着,尉迟锦转头朝内侍看了眼,那人端过酒盏才要靠近赵冉冉,眼前寒芒一闪,便被一把长刀拦住了去路。
  尉迟锦也不恼,反倒笑呵呵地朝赵冉冉拱了拱手:“段将军是陛下赐婚,如今郡主失踪,若是这档口停妻再娶,恐犯天怒。我看方才赵大小姐也不像是散心的模样,实不相瞒,尉迟锦这些年都一直未娶,你若首肯……”
  “平昌侯不是好男风,况且……她已有了身孕。”段征心中隐怒,几步过去一把揽在女子腰间,话音里已明显有了不耐。
  未料尉迟锦只是微一怔愣,很快咬牙恢复笑意:“孩子生下来打掉都可以,她先前分明是要偷跑弃你!赵大小姐若是愿意,本侯带你回京,对了,回京之前,咱们去趟邬埕,该先叩拜下俞家先祖。”
  这话已然是说的有些失身份了,听的段征心头一阵火起,正要发作,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他腕上。
  “多谢侯爷厚爱了。”先前受了些寒气,赵冉冉低咳了下,迈步走到段征身前,一双眼里古井无波,言辞恳切:“听闻平昌侯剑术超群,想来也该是个爽利人,不是那等爱计较的寻常人。赵冉冉自问不堪良配,只是赵家从前也确是有所得罪……这样,若邬埕祖业还在,您便遣人去一趟,除了俞家老宅,旁的我都与您赔罪了。”
  一席话便将深处缘故挑明了。
  尉迟锦收起错愕,转而朗然大笑起来,笑完了,他饶有趣味地看了眼赵冉冉的肚子:“可惜了,本侯现在反倒不想要俞家的东西了,我母亲下月在宫中做寿,若是走海路坐船将你送去,或许还赶得及。”
  他偷眼看了看段征骤变的神色,提着酒壶一面走一面仰头饮尽,当他走到墙侧挂着的宝剑旁,对面人果然发难,两步之内提刀猱身逼近劈砍而来。
 
 
第70章 绝境生情3
  赵冉冉被一把推到战圈外, 还未立稳之际,刀剑铿锵相交声就已在帐中响起。
  待她回头去看时,但见长刀接连不断地横劈侧砍,招招皆带着泰山压顶之势, 每一下俱带着千斤之力, 却又速度极快, 对面人才生生抗下前一击,长刀便瞬间收回, 下一击又顷刻而至。
  连贯到让人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几个内侍虽也都是练家子,此刻却一个个变了脸色。那把刀足有半丈长两掌宽,重量不轻,而使刀之人劈砍挥削,十几招连贯若行云流水。
  他们甚至都有些看不清他的动作。
  只是那使剑之人亦不简单, 见他们跃跃欲试着要上前, 只开口呵斥了声“退下!”
  世上的刀法剑术虽习法不一, 然而唯快不破的法则倒是相通的。
  不过转眼的功夫,用剑的便明显落了下风。
  又过了数招后, 情势就更为明显了。
  连赵冉冉这个并不会武的人, 都瞧了出来。
  胜负已然很明显了, 可她一颗心悬着, 心头的焦躁仍丝毫未减。
  就在担心之际, 长刀直取对方咽喉, 段征目露凝重, 他立刻左腕一翻右臂下沉,长刀一偏只削下一缕头发。
  然而顶尖的高手搏命, 便是万万差不得毫厘。
  就在他强行收势之际, 剑气迫向左胸, 他只好立时撑着刀身一个飞旋躲避。
  剑尾浅浅划过右侧胸膛,落地之际,右半边衣襟沁出血沫,肉眼可见的很快整片都染作了红色。
  像是有什么尖锐之物狠狠刺在心口,她面色颤了颤,掩住唇畔,只一言不发地继续看着。
  “想不到连皇兄都忌惮的段将军,也不过如此。”尉迟锦退开两步,醉面上俱是被轻视的怒气,“怕我怕到这等地步?那还上表请辞干什么!”
  “侯爷醉了。”请辞之事怕军心不稳,如今还不能公之于众。段征见他开始口不择言,只是沉着脸,提刀甩了甩不愿再与他纠缠。
  “小心!”他才回头,对上赵冉冉惊慌的一双眼,左肩便是一沉。
  转过头,是尉迟锦一只手亲昵热络地揽在他肩上。见对方并无再战之意,他神色淡漠地瞟了眼肩头那只手,又调转视线看向对方。
  两个手握兵器的男人,就这么只隔一拳地对峙着。
  段征较尉迟锦略高二三寸,此刻因离的近,这点身高差距就被放大了,在他稍稍俯视的目光里,是深潭一般漫无边际的冷漠。
  尉迟锦原本愤怒的一张脸忽而出现了些轻佻古怪的神色。
  身后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一个内侍立刻反应过来,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可那内侍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时,就见尉迟锦搭在段征肩头的那只手刻意拍了拍,而后笑着又凑近了些:
  “‘满面纵横桃花靥’,以前我怎就没看出来呢。”他笑着一连啧了数声,而后语出惊人:“段将军,你陪本侯过一夜,岂不万事皆了了!”
  段征深沉若霜的一张脸上终于有了裂痕,他忽然勾唇笑了笑,却叫尉迟锦心头警觉生寒。
  下一瞬,长刀锵一下在地上滑出到深痕,继而带着雷霆之势不由分说地砍向了那只手。
  饶是尉迟锦躲的快,手背依然落了伤,倘他再慢一分时,显见的那只手就要没了。
  帐内战端再起,只是这一回的势头叫几个旁观的内侍都彻底屏住了呼吸。
  可是还未待他们拉开□□,那头尉迟锦长剑脱手,下一刻,段征一脚将他踢至桌案下,刀尖点地,削铁如泥的寒刃堪堪贴在他项侧。
  “将军不可!高抬贵手!”两个内侍赶忙放下□□,躬身请罪。
  “给我闭嘴。”刀刃离得实在太近,尉迟锦连喝骂都不敢大声,唯恐一用力,就要命丧当场。
  外头狂欢的军士们都已散了场,帐内帐外此时寂然一片,段征不动,帐内旁的人便都不敢造次。
  尉迟锦到底也有两分气性,求饶的话是万万说不出的。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刀背上自己怒气交织着惧怕的一张脸,酒意全消。
  正僵持间,赵冉冉悄声走上前,她步态悠婉闲静,仿若丝毫觉不出这种场面有什么特别的。
  她先是径直走到营帐正中,蹲下身拾起地上掉落的宝剑,而后才朝那两人走去。
  “侯爷从前未带过兵,却能在三日之间围杀叛军于山崖。”
  素手握上刀刃时,便觉出那把刀立时歇了力道,只是顺着她的动作挪动。
  “想来是英雄相惜,是早等着战事了了,便好来寻王爷切磋比试。”
  话音未落,段征立刻探手过去,将她五指小心从刀背上隔开,而后他一言不发地回刀入鞘。
  尉迟锦顺势退开,立稳后抹了把脖子,见手上并无血痕,一时也没有开口。
  “闽地未收,将来侯爷或许镇守江南,必然要作天子股肱,实则韬略重于剑术,古来御人御心者,侯爷已然是文武俱全的了。”
  一番话说的又快又轻,虽似信口拈来,却已经是既给了台阶又将方才的恶语释作了玩笑。
  两个内侍立刻拱手附和:“是是是,姑娘所言极是,我家侯爷也正是这个意思……”
  “是个屁!”尉迟锦一道狠厉眼神过去,他撑手在案前,说话声却没比赵冉冉大多少。
  一直未开口的段征忽然转头朝他一抱拳,朗然说了句:“剑遇刀吃亏,今日之事得罪。段某不放在心上,还望侯爷也别胡乱生疑。”
  闹了这么一场,多说无意,直到他两个走到帐门口。
  “慢着!”尉迟锦清了清嗓子,“姓段的,我没那么计较。”
  闻言,在外人面前向来惜字如金的段征倒是背着身,郑重点了点头,当他抬手去掀帐门时,后头人却又开了口,却是对着赵冉冉说话,言辞里又带了些不怀好意的试探:
  “赵大小姐,你还未答本侯的问题。家母多年前就颇喜欢你,今日只要你点头,等回了京,尚书府的旧宅我留着给你。”
  这一句话落,赵冉冉便察觉到有数道目光同时汇聚到自己身上。
  她眉角颤了颤,唇边无声凉薄得浅笑了下,她半转过身福了福:“向曹夫人问安。”又含笑扫了其中一个内侍,意味深长地留了句:“春花秋月眼前人,隙驹石火梦中身。”
  帐中无人作答,她反手牵过身旁人的手,径直出帐而去。
  、
  更深露冷,夜空无云,一轮朗月高悬东山。
  甫一出帐,她便松了手,低声说了句:“多谢……”旁的话却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空握了下掌心,段征长吸了口气,两步跟了上去。
  一直到主帐门前,他才突然停步,忽然上前拉过她,迫着她同自己对望。
  “你最后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赵冉冉愣了下,微弱的灯火透过营帐的毡壁透出来,照的他一双眼深邃中跳动着柔和融暖的光,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明灿。
  有情众生,虽不及那山河日月壮阔浩瀚,却自有另一番微小鲜活的惊心动魄。
  “只是我随口改了前朝的词胡诹的。”她偏过头,倒是真想了个最通俗的解释:“意思就是百年身苦短,很多事一旦错过,转眼也就是白头翁媪了。”
  “尉迟锦有一句话说对了。”他恍然般笑了笑,拉着她转身就朝马厩去,“邬埕就在山南二十里,走,我陪你去祖宅一趟。”
  想到他身上还有剑伤,赵冉冉立刻出言制止,可段征只说伤不了脏腑,疯魔了一样,执意就要带她下山去。
  被他拉着一路疾走,她蹙眉想了想,试着说了句:“可是我手疼。”
  “伤着了吗?”他立刻止步回头来翻她方才握刀的手。
  赵冉冉只好摊开另一只手:“是先前在山道上被荆棘扎了好多刺。”
  ……
  夜深人静,数盏油灯将塌边人照得温柔清晰。
  结实宽阔的胸膛上,一道剑伤浅浅得横贯而过。
  赵冉冉耐着性子,绣花似地放轻力道,一寸寸朝那伤处抹药。
  对于行伍之人来说,这点伤确实算不上什么。可她动作细致,那皱着眉一错不错的小心模样,实在叫身侧人看痴了去。
  只觉着心若擂鼓有些难以自制时,偏耳边又传来:“此番是我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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