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看来是从来不体恤自己的枕边人。”萧恪先讽刺了一句,然后才对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骑马回来,一身寒气,要是上马车与儿臣的侧妃同乘,岂不是要将寒气过给她了?且不说她还怀着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并未怀孕,那也和儿臣同床共枕,儿臣心疼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苏清意指尖动了动,萧恪还能趁机给自己拉一波好感,真是厉害,反观那位出言的大臣,脸都成猪肝色了,他身边坐着的那位应当是他的夫人吧?看着好像的确夫妻关系不怎么的啊。
“老五说得正是。”皇帝觉得萧恪作为自己的儿子这么懂事是他这个父皇的教导,与有荣焉。
苏清意真是涨了见识了,这皇帝她之前只是看着他好被引导,没想到脸皮还挺厚。
萧恪长得没半点儿像皇帝的,唯一从皇帝这里继承的,不会是脸皮的厚度吧?
皇帝斥责了胡乱说话的大臣,对萧恪好生称赞了一番,然后就问起了塞北赈灾一事。
“禀父皇,此次前往塞北赈灾还算顺利,塞北雪灾已经控制住了,赈灾的银两也一一用到了赈灾上,只是儿臣在塞北时查抄了几个贪官污吏,将他们以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银子也尽数用到了赈灾上,还余下了五万两银子,儿臣带回了京城,想要充入国库,只是大队伍走得慢,儿臣又急迫地想要归来见到父皇,这五万两银子还得过些时日才会运回来充入国库。”萧恪沉声道。
苏清意简直想要拍手叫好,萧恪也太损了,带回来了五万两银子,这刚好是皇帝拨去赈灾的银子数目,这是在暗戳戳地嘲讽皇帝啊!
你看看你拨的银子,小气巴拉的,还不如查抄几个贪官污吏的多呢,你还是个皇帝,你赈灾赈的是哪门子的灾?
而且那些贪官污吏贪污的银两又不是官银,是可以直接在钱庄兑换成银票揣着带回京城的,萧恪偏不,非要让军队一路护送回来,不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吗?
特别是那些眼睛好使的,怕是能发现这运输银子去塞北的箱子和运银子回来的箱子,数目一模一样。
还得是萧恪啊,这种损人的招数,一般人还想不出来。
皇帝以为自己白得五万两银子,也就是说这一次赈灾他一两银子都没有出。
估计这老头心里都快乐疯了。
“嗯,皇儿辛苦了。”皇帝拿了好处,看萧恪那是越发顺眼了,自然也愿意给萧恪漏些好处。
“你这次去塞北赈灾,立了大功,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帝问道。
萧恪连忙跪下,假意推脱了一下,愣是演出了一出皇帝硬要赏赐他,他才勉强接受的戏来。
“京城往南三十里地处有一片低矮的山地,那里春天会开漫山遍野的花,儿臣想要那块地方。”萧恪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也愣住了:“皇儿要一片山地做什么?就为了看花?”
苏清意明白,这时就该她表演了。
只见苏清意娇羞地望了望萧恪,又极其害羞得垂下了头,抓着手帕。
萧恪知晓苏清意会跟上他,所以这一场情深意切的戏,演得极好。
“儿臣想在那里修一处别院,春天时就带家里人去那边游玩。”萧恪一脸惭愧,“真是让父皇见笑了。”
萧睿:“……”
萧启:“……”
萧远:“……”
可拉倒吧!
虽是不知萧恪要那块地意欲何为,但绝不是像萧恪所说的这般想要修建一处别院,然后春天去游玩。
萧恪有时间只会想办法算计皇位,他,去游玩?也就骗骗皇帝这种好骗的了。
皇帝闻言,大手一挥就给批了,对于皇帝来说,萧恪不要实权也不要钱财,那就不会损害到他的利益,不就是块地?给了!
萧恪磕头谢恩,脑子里连何时去实地再仔细勘察一遍都想好了。
扯完了这些,就轮到了给皇帝送新年礼物的环节。
皇子公主们会当场献给皇帝,大臣们则是在进殿前就交给了专门收取礼物并且登记造册的宫人们。
萧睿送了一个掐金丝的花瓶,这花瓶光是成型用的黄金就分量十足,以皇帝那庸俗的品味,第一时间多半也不会注意到这花瓶的工艺,只会去想这花瓶有多沉。
果然,皇帝见到这个花瓶之后浑浊的老眼都明亮了,连连称赞萧睿有孝心。
苏清意:给您尽孝心可真是费银子。
萧启没萧睿那么奢侈,皇帝给他的封号是个平,注定了他也不可能像其他几个兄弟一样阔绰,他给皇帝送了一套福禄寿三公的陶瓷娃娃,虽然没掐金丝的花瓶纸钱,但是寓意不错。
要说他根本就不想祝他的好父皇福禄寿齐全,他只希望他的父皇早死早超生。
皇家,就是这么无情。
萧启只得到了皇帝很平淡的一句问候。
萧远不像是来送礼物,他简直就是来挑衅的,他给皇帝送了一匹汗血宝马,已经让人送去驯养了。
“这汗血宝马儿臣自己都不舍得骑,只想着要献给父皇。”萧远在见过皇后是怎么胡说八道之后,功力一下子就进步了。
皇帝沉湎于酒色,身弱体虚,他别说是汗血宝马了,就算是一匹普通的马他骑都够呛,但是萧远确实喜爱骑马,所以这对于萧远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皇帝黑着一张脸:“老三割爱了。”
萧华人没到,倒是想送礼物给皇帝,好让皇帝早日将他放出来,只是皇后娘娘说了,既然不能亲自来陛下跟前献礼,那这礼物由别人来呈给陛下也不合适,干脆和大臣们的礼物放到一起,一块登记造册。
萧华所有想在皇帝面前获取好感的路子都被封得死死的,他只能困在隋王府,和相看两厌的隋王妃一起度过这个难捱的除夕。
轮到萧恪了,萧恪捧出来的礼物是苏清意备的,他在塞北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有那个闲心给皇帝准备礼物。
苏清意准备的礼物是一个二龙戏珠的摆件,二龙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要废的玉料不敢想象,珠子是一颗夜明珠,虽然还没有桌上的那一盘白玉丸子里的鱼肉丸子大,但是胜在夜明珠难得,这可是从西域过来的宝贝。
这一份新年礼物理所应当地获得了全场最佳,皇帝对萧恪是夸了又夸,萧恪却说这都是苏清意细心准备的,他人在塞北,无暇分.身,连新年礼物也无法为父皇准备,实在是过错巴拉巴拉……哄得皇帝心花怒放。
苏清意备的礼物皇帝喜欢,皇帝也对苏清意赏赐了一通,他把宫妃才有资格使用的一些布料、绢花、发饰赏赐了一大堆给苏清意,甚至还有一支规格极高的侧凤凤钗。
待除夕宫宴结束,苏清意回到成王府,就能看见那摆了一桌的赏赐。
苏清意表现得受宠若惊,又说了一堆皇帝爱听的好话,心里却没有把皇帝的赏赐给当回事儿。
凤钗又能如何?左右是皇帝自己用不着的物件,他赏赐给谁都不会影响到他自己,自私自利惯了的人,要是他真的有心,眼看着苏清意怀孕,赏赐些太医院的好东西也比华而不实的物品强多了。
然而无所谓,苏清意在备这二龙戏珠的摆件时,也是奔着嘲讽皇帝去的。
她可从来没有说过,皇帝是那两条活灵活现的玉龙,在她眼里,皇帝只是一颗被戏的珠,被人玩弄之物而已,再说了,这“珠”字和“猪”可是同音的。
或许她跟萧恪最大的相同点便在此处了,心眼都闷坏闷坏的。
苏清意侧过头,果然,对上了萧恪似笑非笑的目光。
啊,被发现了。
“这白玉丸子虽是鱼肉做的,却没有半分腥味儿。”萧恪夹了一颗进苏清意的碗里,“清意尝尝看?”
苏清意羞涩一笑:“谢谢殿下。”
正对面的萧远:“……”
你们有完没完了?
作者有话说:
去我朋友那里吃饭,我要端从蒸锅里拿出来的菜,不方便开门,就开了门关了灯摸上钥匙出门,我出门的时候特别自信,关门没有一丝犹豫,到了我朋友那里,我发现我拿错了钥匙,只好给房东发消息求助,让他过来救我……
第34章 除夕
好不容易才将又臭又长的流程给走完, 苏清意终于能安心吃饭了,她真的非常饿,老皇帝的废话属实有点太多了。
终于, 老皇帝也饿了, 开始专心用膳了,苏清意也敞开了肚子吃,萧恪给她夹菜夹得特别欢乐,她乐见其成, 安心地享受着萧恪的服侍。
不过宴会上饮酒是不必可少的一环, 苏清意身怀有孕, 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睛的故意来灌她喝酒, 萧恪却是免不了要喝上许多的, 萧恪是个能人, 推杯换盏的同时还能给苏清意夹菜, 叮嘱她多吃点儿。
到底是皇宫里的御厨, 手艺确实不一般,苏清意吃得十分尽兴,有萧恪挡着, 也不会有人跑来找她。
酒过三巡,众人都偃旗息鼓, 再能喝也喝不动了, 便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心吃饭, 只是现在饭菜都凉了, 吃下去也是冷嗖嗖的,失去了食物原本的美味。
皇帝是个不怎么能喝的, 但是他对自己的酒量又高估太多, 没多久就喝得晕乎乎的了, 为了防止皇帝在除夕宫宴上发酒疯丢人,皇后便命人将皇帝给送回去。
在场的人想走的多得是,谁除夕不想和自己的家里人过?谁想在年关这连休二十的好日子里成天与酒肉为伍?所以在皇后也离场之后,其他的人也纷纷离场了,都想赶回家去。
淑妃没有留萧恪在皇宫多陪伴自己,按照规定,皇子出宫立府之后,没有皇帝的恩准便不能再宿砸皇宫之中了,既然无法留宿,那干脆让萧恪带着苏清意早些回成王府去,以免深夜风冷,将苏清意给吹冻着了。
苏清意和萧恪先目送淑妃回了宫才往停放着马车的地方走,一路往下,沿着长长的石阶。
忽然,夜空中炸开了挂满了夜幕的万紫千红。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1]
苏清意抬头,春风就越过了禁庭,到了她的眼中。
“很喜欢焰火?”萧恪握住苏清意的手,也抬头看着绽个不停的璀璨烟花。
“谁会不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苏清意不再多看,这焰火是皇宫里放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却不似民间的焰火,少了几分喜庆,多了几分庄严。
“殿下,外面冷,我们还是快些回王府。”苏清意故意在另外一只手上呵气,假装自己很冷,其实方才总是抱着手炉暖着,不冷。
萧恪没有拆穿苏清意拙劣的演技,只是牵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雪天地滑,夜里即使挂了灯笼也黑,他牵着苏清意,免得苏清意不小心摔下去。
上了马车之后苏清意就开始昏昏欲睡,这宫里的宴席就是这么无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是在享受这一场宴席,还不如去酒楼,叫上人坐到一块儿。
萧恪把苏清意环抱着,手臂结实有力:“睡吧。”
苏清意眼皮都懒得掀开了,在萧恪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靠着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去。
萧恪伸手,将苏清意的步摇流苏给拨到了后面,免得打扰到苏清意睡觉。
趁着苏清意睡熟了,萧恪就上手去摸苏清意的肚子,裹着斗篷时看不出来,但是取下斗篷之后,就能看见一点轻微的弧度,再过一段时日,这个孩子就会动了,然后慢慢的,他会长大,出生。
萧恪心里很清楚,哪怕他和张氏都想要一个嫡子,张氏也无法成功地将孩子给生下来,搞不好还会一尸两命,他当年既然娶了张氏,便不会将张氏的性命弃之不顾,所以哪怕他总是宽慰张氏,却也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再也不抱希望。
苏清意刚进王府时给张氏送了一盒补品,萧恪那时还想过,或许张氏的身体能好起来呢?然而补品只是补品,再好的补品也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一入深秋,张氏就病得厉害了,成天成天地待在屋子里,很少到屋外来走动。
萧恪在今年,彻底对嫡子不抱期待了。
能够拥有一个嫡子对他绝对是有助益的,但是他也不是靠一个嫡子来争夺那至尊之位,因此萧恪放弃了和张氏生育孩子,以后只和张氏相敬如宾。
而苏清意,又能带给自己巨大的助益,又很能让他喜欢,他在和苏清意相处过之后,对其他女子也失去了兴趣。
要不是自己对着苏清意还是有那么多欲念,萧恪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该找个大夫给瞧瞧了,幸好,他只是失去了收人的兴趣。
萧恪也决定了,在过完上元节之后,便将王府里的那些侧室通通遣散,想要嫁人的他就给帮忙牵个线搭个桥,王府出一份嫁妆,不想嫁人的,那就给一笔钱让她们能够做些营生,总之,别在成王府里继续蹉跎了,他不喜欢她们。
大渝民风还算开放,女子可以改嫁也可以做生意,出行也自由,她们离开成王府之后,不再守着一个注定等不到的男人,怎么着也会比现在过得好。
萧恪想着,忽然失笑,他竟然变得善良了不少,难道这就是要当父亲了的自己?换作以前,他就是能把那些正处于好年龄的女子给摆在王府里,出钱养着但是又不会宠爱,冷心冷情。
该不会真的如苏清意所期待的,这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萧恪想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柔和。
马车缓缓地驶回了成王府,萧恪没有惊动熟睡中的苏清意,直接抱着人轻巧地下了马车,也就是他在军营里练就了一副好身体,下盘很稳,苏清意都从马车里出来了,也没有被颠醒,只是外边不比马车里暖和,苏清意感受到了冷意,往萧恪怀里缩了缩。
萧恪一路把苏清意给抱回了清疏院,吩咐了好生伺候,自己还得再去一趟延鹤院。
今天好歹是除夕,张氏也跟着延鹤院伺候的下人们沾沾过年的喜气,她还给延鹤院伺候她的下人都派了红包,还看了焰火。
只是张氏的身体状况一如既往地不好,她能出屋子到院子待上一阵,就已经是这位新来的大夫医术高超,别的强求不得。
萧恪去延鹤院和张氏说了好一会儿话,什么公事都没有谈,谈的是私事。
张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被指婚的皇子是萧恪而不是萧华,否则以她的病弱之躯,连苟延残喘这几年都做不到,而且萧恪待她也不错,平心而论,就算是她没有嫁入皇室,嫁给其他的什么人,都不一定能有在成王府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