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服了你们。
明明正在职业前景最好的时候, 顾长青已经琢磨着开始考研了, 谁能理解这个忧患意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体育场, 还在想尤姐什么时候过来, 刚一进去就被硕大一张林烈影的脸吓了一跳。
“我靠你搞什么行为艺术？”先没忍住的是顾长青，“粉丝没被你吓死我们先被你吓死？”
林烈影抱着气球回过头, 对这两个审美不高级的同事表达了唾弃，“我从一个外国艺术家那里得到灵感的, 还申请了授权，这是我演唱会的特色。”
“到处都是你的脸的特色？”宋眠说，“这么大一个人头飘在场上观众们回家会做噩梦，你盼她们点好吧。”
林烈影又看了看自己这硕大的头像气球, 纳闷道：“还好吧？除了充气让我的脸有点发胖, 存在感很强啊。”
这气球不知道是哪个鬼才设计的，就是一个头的形状，林烈影看见之后如获至宝, 把气球印成了自己的整张脸, 还是正反两面的。
“得了, 不想跟你说话，到了晚上自会有人把它戳爆。”宋眠抬手挡住他，“先走了。”
林烈影就这么看着他俩去了观众席，委屈得像只走在路上被踹了一脚的狗。
等到了观众席之后，他们俩才发现舞台上还有一个更大的。
一张海报。
一张巨大的林烈影的脸。
“……”
林烈影这段时间的人气，在观众入场之后，才具象化地表现出来。
放眼望去，整场都是手里拿着应援棒的粉丝，灯光一闪一灭，大部分人手上还缠着丝带，头顶戴着会发光的头箍，每隔一段就有人组织着拉开横幅。
有人在调试设备，兴奋地交头接耳，灯光师也将灯光扫过台上和观众席，大屏幕上时而出现观众的脸，然后不好意思地往朋友身上歪去挡住。
宋眠和顾长青的位置在中前排，专门空出来的特邀区域，前面放着栏杆。由于林烈影的朋友也不多，于是当下只有他们两个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跷着二郎腿。
周围有粉丝认出了他们，兴奋难耐地打招呼！
“眠宝啊啊啊眠宝！我天天看你们军训下饭！”周围嘈杂，一个粉丝冲她喊，“好喜欢你和尤姐！今天尤姐会来吗？！”
“应该会吧，可能在路上了。”宋眠问她，“你是林烈影的站姐吗？”
“不是不是，我就业余拍拍。”粉丝摇头，“大站子都联系后援会换了最前面区域的票。”
“喔，还能这样。”宋眠有点新奇，“后援会这么多事情干？”
“是的，按照站子的出图水平、热度和对林烈影的商务支持来选拔，给站姐们免费发放A区门票。”难得有机会跟明星唠嗑，粉丝滔滔不绝，“我们还做了很漂亮的花墙，买了几个一线城市的地标建筑大屏，包了整个区的公交车涂装和站牌！”
“现在走出去地上的指路标都是林烈影的脸！”
宋眠惊了一下。
好家伙，果然粉随爱豆，都喜欢搞大头贴。等等，把林烈影的脸贴在地上指路？
你们很有想法……
过了会儿，来了一群年轻的小帅哥。
他们都是林烈影上节目之前在练习室认识的那群小艺人和练习生，来看他的演唱会很显然地有些拘谨。
当初在练习室给林烈影沉浸式开演唱会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会成为了现实。
看见宋眠和顾长青，小帅哥们更紧张了，赶紧向他们点头问候：“宋老师好，顾老师好。”
这两位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一个高傲一个高冷，倒是都很好说话地跟他们打招呼。
宋眠还在和旁边那个粉丝聊天。那个女孩子很喜欢她，把相机借给她来看台上，还听见她惊叹了一声：“哇，好清晰。”
她举着相机左右逡巡，从第一排开始看，转着转着镜头前却被人挡住。
这人好一会儿没离开取景范围，宋眠终于举着相机往上扫，说：“小姐姐让一下——”
话说到这卡了壳，“尤姐！”
尤逸思抬了抬下巴，“你给林烈影做摄影师了？”
“我没有，我借人的相机玩一下！”宋眠当即自证清白，林烈影哪配。
尤逸思“嗯”了一㛄婲声，只俯下身来，也从屏幕中看向舞台。
小小的屏幕里，前排的人微小的动作都很清晰，连舞台上地板的拼接缝隙也能看见。
场上的灯光暗下来，林烈影要准备上场了。只有一点点微弱而斑斓的光线从观众席上扫过，在昏暗中映过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
她的侧脸也被照亮。
借出相机的那个女生已经傻了。
这么近的距离，连说话声都能听见，尤姐就在她眼前。
那张线条凌厉的侧脸英气得让人连出声都不敢，睫毛向下但是很长，嘴角锋利，骨头流畅平整，下颌线跟拿刀划拉出来似的。
她甚至能够看见尤姐是纯素颜的，肌肤的质感清晰，眉眼色泽浓郁。
明明她是冷感的长相，整个人也偏薄，但嘴唇并不扁，有一定的肉感，唇珠清晰，自带一种偏深的血色。
她甚至能闻到尤姐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
很清冽又浅淡的，让人心跳的感觉。
尤姐抬起一只手来，扶在机身上。她有两根手指上缠着白色护指贴，骨节绷得清晰，把对于女孩子来说有些负担的相机托起来。
带相机的粉丝心跳都快要炸出胸腔了。
怎么会这么幸运啊？！
谁说抢不到前排是坏事的？啊？要是知道尤姐坐哪，她这个位置才会被抢爆好吗！
等到她们把相机还过来之后，那个粉丝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从尤姐手中接过了相机这个事实。
“尤、尤姐。”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可、可以要一个你的签名吗？”
“嗯？”
尤逸思抬眼看向她。
表情不是太理解，像在问她是不是找错了人。
“我、我是您的粉丝！”她一鼓作气说，“我是因为喜欢您才喜欢林烈影的！”
过了片刻，虽然仍然没有理解签名有什么用，尤逸思还是问：“有笔吗？”
粉丝喜极而泣！
她本来以为尤姐不会答应的，赶紧浑身上下一通摸，担心让尤姐等久了，但尤姐一直没表现出不耐心，就等着她找笔。
好不容易找出一支油漆笔，尤逸思接过来，抬头问：“写在哪？”
“相机！”她眼睛亮亮的，“麻烦尤姐帮我签在机身上可以吗？”
尤逸思拿着相机，握笔垂头，金色的字迹一蹴而就。
“尤姐，”她犹豫着，最后还是开口说，“那个……谢谢你的付出，我们都，非常感激你。”
虽然都说要为尤姐保密，即便心里清楚也不能宣之于口，可她还是想当面感谢一下。
她的护指贴之下，还有看似毫无异样的肌表之下，谁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危险和苦累。
尤逸思把笔递给她，并未和她对视，却说了一声：“谢谢。”
相机物归原主之后，她的心脏仍然砰砰直跳。
撞大运了……
天大的狗屎运……
这可是，尤姐第一枚独家签名！！！
那可是尤姐啊！！！
后面的演唱会，即便林烈影在台上唱得再卖力，她都没有听进去，一直抱着相机魂飞天外，嘴角咧到耳根子。
后来她这架有尤姐签名的相机被炒出天价，很多人疯狂嫉妒，她也始终拒绝转手他人，放在家里当成了珍藏。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林烈影上台之后，一眼就看见中间的嘉宾席坐着那几个人。
唱完一首歌之后，他跟他们挥了挥手打招呼。
这下全场才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见了那边的人。这一下子，全场都轰动了起来。
尤姐！！
那是终于再次露面的英雄尤姐！
还带着宋眠！还带着顾长青！海星娱乐大四角！！
场下的欢呼尖叫一瞬间比林烈影上台还震耳欲聋。
被忽略的林烈影：“……”
尤逸思对目光没什么反应。
倒是宋眠很兴奋，举着应援棒开始晃起来，看了看周围两人一个比一个冷静，她只能回过头去招呼那几个练习生一起来。
过了会儿，本来还很拘谨羞涩的练习生们也纷纷站起来跟着节奏晃动应援棒，甚至有人掏出手机，像上次在练习室里一样播放滚屏大字，并声嘶力竭地喊出来：“林烈影我们爱你！”
现场太过于热闹了。
尤逸思很少看到这么多人。
这个年代的人口数量是后来的数十倍，况且擅于聚集娱乐，群体性很强。到处可见成群结队的人类，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无数关系组成。
即便是她。
活在这里，也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压轴曲到了，宋眠手里不知道从哪抓了一大把发光头箍，递了一个给尤姐：“姐！一起来啊！”
顾长青也被迫戴上了一个，满脸无奈地被他们架着站起来，跟着音乐摇晃。
没人敢碰她，尤逸思顿了片刻，接过头箍，低头戴上。
灯光变幻，光影纷繁。
台上的人满场跑，台下开始大合唱。
这首歌是林烈影和杜宁合作的那首歌，也是他走红的起点。听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人生历程，也是他，还有许多人和尤姐相识的故事。
因为一个人，命运全改变。
一个字不提她，却句句都是她。
压轴结束之后，是最后一首，这首情绪要平淡很多。林烈影平复了一下呼吸，举起话筒说：“在最后一首歌之前，要感谢我的老板。”
台下的人竖起耳朵，老板是谁？从来没听过这个人，只知道经纪人是尤姐。
“是她开发了我，引导了我，纠正了我，让我成为我。”林烈影抬起手，镜头随着他手臂指向的方向转了一整圈，最后终于落到看台上。
“尤姐。”他说，“这一次，正式恭喜，也是感谢你成为海星娱乐的新老板。”
他咧开嘴笑：“尤总好。”
场下寂静片刻之后，一阵前所未有的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喧闹震耳欲聋，气氛燃烧至顶峰。
她听到很多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年幼的，年长的，女孩子，男孩子，来自各个她听说或没有听说过的城市，有着不尽相同的过去，也有五彩斑斓的未来。
她这艘方舟终于渡过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洪水，小人儿们下船时兴奋地对她挥着手。
片刻后，尤逸思手臂撑在栏杆上，那张永远冷酷的脸上笑了下。
轻点了点头。
……
会有某一天，能感受到幸福吗？
许多年前，尤逸思疾驰颠簸在荒原上之时，曾经这样想。
她的世界是无止境的寒风与荒芜，为了那不曾见过的暖意在未知的道路上疲于奔命，冷酷成冰。
后来终于有一天。
冰雪落进了人海里。
人们抬起头，惊呼那是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