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茗宜微微抿起唇,“你要是真喜欢他呢,我也不好说他什么坏话了,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敢欺负你,你必须告诉我知道吗,我绝对不会饶过他。”
“应该不会有那一天吧。”听姐姐这么说,初灵松了口气,唇角也跟着翘起。
“他最好不会。”
“姐姐,那你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
“如果我和江云暮在一起,你——”
“不反对,但也不支持,看他表现吧。”初茗宜淡淡道。
初灵伸出双臂抱住她纤纤细腰,“姐姐,你真好。”
“行了啊,别跟我撒娇,以后跟你男朋友撒去。”
初灵抱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姐姐,你困不困?”
“有点儿,灵儿,我真不行了,年龄大熬不住了,我得先去睡。”
初灵这才把她松开,不舍地道,“那好吧,晚安。”
“你真打算守一整晚?”
“我先把春晚看完吧,要是实在撑不住了,我也去睡。”
“行,困了就睡,别死撑。”
就在这时,初灵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
她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住。
——江云暮。
怎……怎么会是他?
初灵长指微微颤抖着,接起电话,“江……江云暮,你现在在做什么,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啊?”
江云暮低沉清冽的嗓音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薄笑,开口道,“你现在能不能出来,给我开下门?”
第39章 私藏你
初灵听他这么讲, 整颗心脏的跳动速度都不由分说地加快了些,“你、你在……”
“你家门口,”他手机举在左耳边, 温温沉沉出声,“外面下雪了, 你穿厚一些。”
“啊……啊, 好。”初灵反应了一秒,这才回过神来。
他回来了。
在千家万户团圆的除夕夜,他从德国回来了。
这个时候,初灵并没有想到,往后,他们会一同过无数个春节。他们会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初灵关掉客厅里的电视机, 套上一件防风的白色毛绒外套,换上一双厚实的深棕色靴子就跑了出去。
怕他在外面冷, 她连妆都没化,这会儿连唇色都白得有些过分。
大抵是因为刚才和姐姐说太多话又没喝水的缘故。
初灵推开别墅大门, 直接跑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之后, 她才发觉周遭已是白茫茫一片。
如江云暮所说,外面已然下起了雪。
不知道他在雪里等多久了……
初灵跑过去, 打开雕花大门。
自从之前的“泼油漆”事件告一段落后,初家别墅就重新修整了一番, 就连雕花大门的颜色也刷成了玫瑰金的。
她看着许久未见的人,踮起脚, 伸出手臂, 替他拍了拍肩膀上落的雪。
而后, 她瞧见他分明是看着她笑了下, 却并未开口。
倒是初灵先按捺不住,轻声询问道:“你在外面等多久了,冷不冷?”
怎么不去车里等呢?
她原以为见到他之后,之前在马格利特博士心理咨询室的所思所想就不作数了,可是谁成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那时候想抱他,这时候,也想。
可这种心思意念一出来,初灵就有些脸红。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知道矜持了些,又莫名地担心他会不喜欢她这样。
所以,她克制着自己的心思,只是问了那样一句话。
“冷。”
“那你跟我回家吧,我们……”初灵看着他那双染了雪的眉眼,蓦地就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过,在她意识到自己出口的话有些其他含义时,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江云暮俯身瞧着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含着浅笑,手上却没什么动作,“我们怎样?”
初灵耳根子有些红了,“……就,随便说说话。”
别墅区内路灯折射出昏黄光芒,江云暮借着光,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根,低低沉沉开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仰起脸道,“为什么?”
“想你,想见你,算理由么。”
初灵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长指将指缘一点点掐得泛了白,她知道江云暮说话直,其实薄御更是如此,但现在这种情况下——
她实在有些心猿意马。
初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之前说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
江云暮状似随意地抬起手,长指将落在她黑色发丝上的小雪花一点点捻灭,“跟我上车?”
“好,”初灵微微抿起唇,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些,“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她以为,还需要好些日子。
毕竟,他最近是连她微信都没怎么回的。
江云暮也不知怎么回事,稍一垂眸就瞧见她泛红的鼻尖,外头风大,她身上也落了不少小雪花,雪花触到她衣服时便化了。
他瞧着她,莫名生出了些微想要为她遮挡风雪的心思。
“冷吗?”他问。
初灵仰起脸对上他视线,嗓音含笑,“有点,不过没关系。”
她这边话音还未全落,就被江云暮揽进了怀里。
他淡声开口,像是在同她解释,“车子停的位置有些远。”
“哦,”初灵应声,脊背莫名其妙地僵了僵,却并未躲开他的触碰,“你是自己来的吗?”
“嗯,原本是想陪你守岁的,但我好像来得晚了些。”江云暮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初灵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过去的这十九年,她都没怎么离开过南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同江南水乡的那些女子一样,初灵个子并不算高,体态也娇小。
就这么被他揽着腰往前走,初灵再抬眸的时候,才发觉她的目光现下只能看到他凌厉的下颚线。
初灵:“……”
她忽然就生出了点儿自卑感。
而长得高,也不过是他身上最不足为提的优点之一罢了。
“怎么不理我了?”他低声问。
初灵踩着薄薄一层雪往前走,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话,才道,“不晚不晚,我都没想到你能这么早回来。”
这话是真的,她原以为江云暮再来中国,会是她杀青之后的事情了。
江云暮低眸,清泠泠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顶,她身上馨香恬淡的味道混着风雪进了他的鼻腔。
他无声扯了下唇,忽然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来。
就在九个小时前,他还在那个如冰窖一般的家跪着挨打。
现在,却能再次见到她。
江云暮那只空着的手抬起,轻轻揉了下她的软发,“我回来,你不开心?”
“才不是,你看我像不开心的样子吗?”初灵立刻抬起脸反驳他。
她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或许是最近梦到过他太多次,这一回他毫无征兆地出现,让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吧。
江云暮终于带着她走到了那辆黑色的库里南旁边,他松开揽着她盈盈纤腰的长臂,俯身为她打开车门,一派服务的姿态。
初灵弯了弯唇,同他道了声“谢谢”,而后躬身坐到后排。
江云暮也跟着她上了车,在她旁边坐下。
他今天戴了副并不带金属链条的金丝边眼镜,端方贵气,有种说不出的儒雅绅士感。
初灵侧眸望向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只见江云暮端端正正坐着,身子极为板正,像极了刚升入一年级的小学生,他上半身连挨一下座椅靠背都吝啬,初灵瞧着有些不对劲。
等了两三秒,初灵却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深深吸气,将自己这几天所做的事全都跟他交代了一番,又担心他嫌烦,最终低垂着眉眼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到你,但我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说完,她朝他伸出手,轻轻笑开,“要不要握一下?”
江云暮没说话,却是用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扯。
初灵反应不及,额头撞上了他坚硬厚实的胸膛。
她不由得轻“嘶”出声,心脏处却像是被人浇灌了满满一盒子蜂蜜,甜得丝丝分明。
“弄疼你了?”江云暮那双眼瞳里多了几分晦涩暗沉的情绪,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
“抱歉。”他说。
说话间,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挪到她的额上,轻轻揉着。
初灵:“我没事儿。”
他指尖微凉,似是在雪中站了极久,初灵觉得额上痒,心下更痒。她深知不能再让他碰自己额头,或许哪儿都不碰,她身上这种燥热感才能被成功遏制住。
于是,她直接抬起手,紧紧攥住了他的食指,“你别弄了,我不疼。”
江云暮身子蓦地一僵,像是毫无准备似的,被她这样的力道带得整个人都往椅背上靠过去。
这一靠不要紧,他原本僵直得过分的脊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是寻到了栖息点,顺利地挤在一起。
江云暮狠狠咬着牙,强硬地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来,可他身上从来都是旧伤未愈就添新伤,这次也毫不例外,又怎么会不疼呢。
他忍着痛,的的确确没让自己出声,然而这种痛苦总需要一个宣泄口。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冷白的皮肤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来。
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成了拳,白皙干净的手背上青筋凸显,有些骇人。
初灵终于知道自己方才感觉到的不对劲是真的了。
她拧起眉,从车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为他擦着汗,“你又受伤了是不是?”
她声音冷了几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跟别人打架,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之前……”
不是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无论是江云暮还是他的第二人格,都没有承诺过她以后不跟旁人打架。
车上开着暖气,初灵却觉得自己在发抖,大概是被气到了吧。气他不知道爱惜自己,气自己与他并不在一处所以什么都做不了……
“江云暮,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不管是薄御还是你,我都不管了。”初灵眼眶红了一圈,咬着唇,终究是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怕他烦。
可现在这种情况,不就代表着他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江云暮手臂伸长,一把钳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为他擦汗的动作停下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沉重了几分,“……别不管我。”
初灵眉心拧成一团,“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还非要我管你做什么,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江云暮原本不点而绛的唇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失了血色,惨白惨白的,“如果我不受这一遭,我可能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灵儿,我不想跟别人结婚。”
“你——”饶是初灵再没吃过猪肉,现下也明白了些。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不能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
为什么他会挨这么重的打?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迟疑了半秒,初灵才开口问,“……你的伤口处理了吗?”
江云暮沉默着,没吭声。
看着他这副样子,初灵心下了然,“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医药箱。”
“我很快就回来,你别动,就在这里好好等着。”
她暂时……不能把江云暮带回家,姐姐那边她不担心,可若是吵醒了爸爸妈妈,那么,她以后能不能再留在他身边都说不定。
父亲本质上是严厉的,他虽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出那样严苛的一面,可直觉告诉初灵,他是绝对不会接受江云暮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家人知道,江云暮是个双重人格患者。
初灵推开车门下去,刚要关门时,食指与中指却被他握住,他微垂着眉眼,唇色苍白到极点,低沉的声线像是已经没什么力气,“我等你。”
初灵点头,眼神坚定。
她下了车,一路狂奔着回了家,在一楼储物间里找到药箱后,抱着它一路狂奔到那辆黑色库里南前。
她扶着腰深呼吸了几下,而后抬手,敲敲车窗门。
江云暮推开门,示意她进来。
初灵提着药箱坐上车。
她的呼吸还未恢复正常,望向他,断断续续道,“你……你把衣服……衣服脱……脱了。”
第40章 私藏你
江云暮迟疑了半秒, 低垂着眉眼看向她,而后沉沉开口,“我知道你晕血, 算了,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我回去找宁维处理一下就好。”
初灵毫不犹豫地摇头, 对他道,“不行。”
她微微抿起唇,声音放低了些,“我可以忍住的。”
不单单是为了江云暮,她本身也想要痊愈,不想再受到晕血症的困扰。
但任何一种病都不可能不治而愈,那于她而言太难了。
初灵边说边打开医药箱, 从里面取出来治外伤的药膏和棉签,皱着眉道, “你就当是帮我了。”
“帮你?”
“对啊,刺激疗法。”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 听她这么讲, 心里忽然好受了些,低沉的嗓音淡淡陈述着道, “那我脱了。”
“嗯,脱啊。”
初灵上下打量他一眼, 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道, “你不用害羞, 我又不是没见过。”
江云暮清冷的目光微沉, “你见过?”
他没有点破她到底见的是什么, 可初灵又怎么可能听不懂,“也……也没有看得很全,之前薄御受伤,我蒙着眼睛帮他处理的伤口。”
之后帮他检查伤口的时候,就没有再蒙眼睛了。
江云暮将外衣搭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垂眸瞧她一眼,嗓音淡得很,听不出什么情绪,“是么,那你还挺厉害。”
初灵眨眨眼,对于他这样的口吻十分不满,声音沉了几分:“……那还是你的提议呢。”
“我?”
她撇唇,“薄御。”
行了吧。
“呵。”
“你呵什么?”
江云暮正在解黑色衬衫的扣子,长指轻抵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别被他骗了。”
“他能骗我什么啊,你的钱就是他的钱,他根本就不缺钱,也不缺——”
说到这里,她的话却直接被他打断,“感情。”
初灵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