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霜笑了笑,“有感情不代表适合谈恋爱,交朋友不是也要看彼此合不合得来吗?”
杨小果却无法理解,“合不来的人,我一开始就不会和她走得太近,可是你们明知彼此不合适,却谈过恋爱,明明有感情,却还是分手。”
林见霜说:“能够彼此互相吸引,肯定有合得来的地方,但是日久天长,彼此了解对方越多,矛盾也就越多,我脾气急,他性格倔,尤其刚出来工作那几年,我心交力瘁,一点就爆,他遇事习惯冷处理,总之问题越积越多……”
年轻的时候不信邪。
非得三番四次头破血流,才能醒悟,才肯罢休。
晚上赵兮词问钟时叙,“性格不合的两个人,是不是注定会彼此陌路?无法让步,相互妥协么?”
钟时叙一边看书一边说:“情爱的可能性始终是算法之外的问题,哪来那么多注定,只有愿不愿意。”
赵兮词说:“你倒是心如明镜,却要害别人胡思乱想。”
钟时叙扔下书,抱着她说:“睡了。”
这个星期钟时叙又有应酬,很少时间陪她。
连着几日天色刚昏,他就离开公司,这日他刚准备上车就听见身后不远一声稚气的叫喊。
钟少杰喊了一声小叔叔。
他回头望过去,小家伙疾奔而来。
后边跟着的是钟家老太太,钟正川的母亲,一路跟随一路提醒他小心一点。
钟时叙等人走近,慢声招呼道:“有时日没见了,老太太身体怎么样?”
钟母客气地笑笑,“好着呢,我听阿川说你每天忙进忙出,总不见你休息,小杰时常念叨你,你有时间过来看看他。”
钟时叙看了眼小小的钟少杰,他两只眼像极了钟正川,俊秀圆润,令他无感。
他说:“不如就今日吧,我正好有时间,陪老太太用餐,正好也陪陪少杰。”
钟母自是满心不情愿,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是一个年轻后辈,却总让她无端发虚,心里没底。
奈何钟少杰是个吃里扒外的,一听这话高兴得原地打转,一溜烟自己钻入人家车里去了。
钟母只得假意客气,“不打扰你么?”
后座车门一早就是打开的,钟时叙只比了个请的动作。
老周开车,钟时叙随后上了副驾座。
吃饭的地点选在一家星级餐厅的雅间里。
钟时叙样样安排得周到,老人适合吃什么,小孩适合吃什么,时不时询问两句他们的意见。
钟老太太心不在此,只敷衍说你安排就好。
钟少杰更不用说,要不是不敢放肆,他恨不得挂在钟时叙身上。
点完餐,钟时叙给老太太斟了茶,一边说:“听说老太太喜欢喝浓茶,这龙井的茶气淡些,不知道您喝不喝得惯。”
她说:“淡些也好,浓茶喝多了也容易昏头昏脑。”
钟母见谁都是一脸温和的笑,殊不知其实是绵里藏针,母子同心,钟正川这一点像极了她,越是与内心相悖,脸上就笑得越温和可亲。
这老太太身边日常跟着保姆。
她示意保姆将钟少杰带去一旁的沙发玩。
隔了一会,钟母呷一口茶,似乎想起什么事来,“对了,听说几位股东里面,有人在暗中增持万盛股份,这件事你们股东大会有没有商量出结果?”
钟时叙说:“万盛的市值想必老太太心里有数,股权集中在自家人手里,舊shígG獨伽这点插曲,不用太在意。”
钟母却不那么赞同,“风起于青萍之末,小小隐患,谁能保证有一天他会不会成为灭顶的大祸?人呐,忧患意识不可少。”
老太太话里有话,借题发挥。
钟时叙岂会不知,他笑笑,“既然风已成型,我看不如乘势而为。”
钟母霎时变了脸色。
钟时叙却忽然转了话题,“前一阵有劳老太太亲自去探望我母亲。”
钟母镇定下来,说:“整天在家待着也是无聊,出门走走,顺路探望老友,我瞧你母亲气色不错,精神也好了许多。”
钟时叙直言:“年纪越大,身子多有不便,老太太是时候歇心了。”
钟母看向他,温和的笑容已经挂不住。
钟时叙说:“账面不变,钱永远是个数字。这世上明文规定的事那么多,岂不知有些规矩从定下来开始,就等着人来打破。您向来要强,可惜了,如今好胜心值几个钱?”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俯身说:“菜还没上桌,既然老太太有耐心,那就等菜上齐,一道道试过,亲自尝尝滋味。”
那边玩耍的钟少杰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望过去,喊道:“小叔叔你去哪——”
门已经关上。
随之而来的是老太太的怒喝:“给我站住!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眼狼!叫谁呢!”
这话不知骂的是谁,却把钟少杰吓住了,哇一声哭出来。
赵兮词觉得不舒服,整个过程都不是那么舒服,所以一结束,她随手抓了件上衣披上,下了床出来,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他的衬衫。
过了一会,钟时叙追出来,坐到沙发,看了她一会,说:“我看看,哪疼了。”
赵兮词推开他的手,认真说:“你心情不好,找我发泄么?”
他用蛮劲抱她过来,“那你来发泄。”
她说:“我不会。”
他忽然笑,“教你那么多次,怎么不会?”
轻笔淡描的一句话,羞得她脸微微红,赵兮词有些窘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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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心思
他轻笔淡描, 羞得她微微脸红。
赵兮词尽管有些窘臊,神情仍是平静,她自认不是多贴心多灵巧的人,他不说, 她就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钟时叙贵人事多, 忙完一阵只得半日清闲, 每天里里外外应付一堆人和事, 难为他大半夜还有耐心过来哄她, “怎么?还是不开心?”
赵兮词一边斟酌,一边说:“我不够聪明, 甚至有些愚, 以前跟朋友玩猜谜语, 十次有八次猜不中, 久了以后他们就不愿意找我了。有一种人,次次都中了,你猜后来怎么样?”
他只好顺着她的话问:“怎么样?”
她说:“后来,他们也不找这样的人猜谜了, 反而最受欢迎的, 是那些赢一半输一半的人,因为有输有赢, 才有乐趣。”
他却说:“那是因为出题的人本事不够。”
她应道:“是啊, 你喜欢聪明人嘛。”
她这点拐弯抹角的话, 很容易被他识破。
钟时叙说:“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不见得个个都懂得猜谜。”他一想, 又说:“我不需要一个擅长猜谜的人, 说到底, 两个人一起, 不就是你陪陪我,我陪陪你?”
他依然心如明镜,晓得她的心思。
赵兮词说:“可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带在身边,讨自己欢喜的所有物。”
她起身进屋,这回他没拦着。
第二天她仿佛忘了昨晚的事,她也确实没太多精力去思考感情问题。
今天下班,赵兮词接到丛先生的电话,约她吃饭。
赵兮词感到意外,她和丛先生从来不单独约出去见面,也是避嫌,虽说问心无愧,但对方毕竟是有妇之夫,闲言碎语很是扰人。
所以以前她有什么事,也是先找丛太太,再让丛太太替她转达。
丛先生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是这样的,昨晚佟总联系我今天一起用晚餐,让我顺便问问赵小姐有没有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是我想起之前赵小姐好像对佟总手上的项目感兴趣,所以我才联系你的。”
赵兮词坐车抵达目的地,由服务员领着去了包间,里面却只有丛先生在。
多日不见,丛先生双眼浮肿,满脸风霜,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他说:“佟总还没到,咱们先喝茶。”
赵兮词坐下,喝了茶才问:“丛先生最近休息得不好?”
丛先生一顿,笑容勉强,“是啊,工作忙……”
赵兮词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可是过了一会,丛先生又径自开口:“其实,上个星期,我发现我太太怀孕了。”
赵兮词微愣。怀孕本是件好事,但是她见丛先生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迹象,一时间,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表示祝贺。
还是……
丛先生发现她反应微妙,不是滋味地笑一笑,直言道:“赵小姐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孩子来路不明?”
赵兮词一听,差点打翻手里的茶。
丛先生近日来过得极度苦闷,他是个内敛的性格,最擅长遮掩心事,很少对朋友倾诉,或者说,他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值得他无所顾忌大吐苦水。
所以压抑了许久,再憋下去,怕是离痴颠不远。
赵兮词小心翼翼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丛先生的声音低低弱弱,“那天在别墅,赵小姐应该听见我和她吵架了。查出她怀孕那天,我问她确不确定孩子是我的,她打了我一巴掌。”
赵兮词无言喝了口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丛先生继续道:“既然无法确认,那我就等孩子生下来,如果不是我的,那就离婚。”
赵兮词问:“如果孩子是你的呢?”
他整张脸如同冰封,冷冷僵着,说:“那就为了孩子,继续过下去。”
赵兮词自认没有立场置喙,只说:“丛先生自己想得明白就好,就怕一错再错,将来后悔已经来不及。”
丛先生依然愁云惨淡,“一步错,步步错,我不能不为孩子着想,我自己就是单亲家庭,知道单亲家庭的孩子并不好过,所以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说话间,包间的门开了,佟尧清走了进来,看见里面两人面色凝重,问道:“怎么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丛先生收拾了表情,站起来说:“没有,佟总请坐。”
佟尧清把目光投向赵兮词,笑着明知故问:“赵小姐也来了?”
赵兮词和他敷衍,“佟总。”
吃饭时,佟尧清视丛先生为电灯泡,觉得他没半点眼力见,碍事得很。
丛先生虽然儒气,其实并不是无知,他不敢放赵兮词和姓佟的单独相处,人是他约出来的,到时候出了事,他没法向钟时叙交代。
一顿饭不咸不淡,都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偏偏这时丛太太来电话,丛先生只好走出包间去接。
佟尧清抓紧时间吟风弄月,“几天不见,赵小姐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大概又是什么“越来越动人”之类的话术,赵兮词正想着如何接话。
没想到他却说:“看起来好像精神不足,这两天很忙?”
赵兮词讶然,仓促回了句:“是啊,没怎么休息……”
佟尧清语气像叹息,“他怎么能让赵小姐忙得没时间休息?要是换了我,恨不得把赵小姐像娇花一样供着。”
赵兮词听着觉得肉麻,垂着眼一时无言。
她这副表情落在佟尧清眼里,怜爱心又起,思路自然而然就往感情方面延伸,他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因为什么?”
居然歪打正着。
其实也不能算吵架,就是那晚两人的对话,一直梗在赵兮词心里。
赵兮词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语焉不详回道:“佟先生和他认识多年,应该比我了解他的为人。”
佟尧清也是谨慎,笑笑说:“你们的感情问题,我一个外人不好随意猜测,赵小姐不如明说。”
赵兮词忽然想起钟时叙说过的话,“一句两句说不清,感□□不是数学题,不在算法之内,没有那么多浪漫的注定,只有愿不愿意,他不愿意的事,任谁也强求不来。是不是?”
一段话含蓄而模棱两可,又让佟尧清想入非非。
他一心要拿下赵兮词,面对她的真情吐露,警惕性也松懈许多。
佟尧清不褒不贬地说:“跟他在一起要比别人多个心眼,头回让你三分利,第二回 就要拿走双倍,霸道得很,也只有合他心意时,自然跟你讲道理。”
他见赵兮词不言语,又说道:“女人一碰到感情就爱犯傻,但是赵小姐是个聪明人,凡事千万别委屈自己,赵小姐这样的条件,身边不缺好男人,又不是没得选,你说是不是?”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赵兮词也就顺杆而上了,“佟先生是不是认为,我应该为了你手上一个项目,而朝利益看齐?”
佟尧清一愣,这件事一直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谈过,她不甚在意,他却诸多疑心,没想到她忽然随口就拿出来说了,这让他舊shígG獨伽措手不及。
他不动声色一想,说:“当然不是,一个项目而已,钟时叙还没那么小气,你有需要,他说句话就行。”
赵兮词说:“是啊,一句话的事,没那么复杂。所以我对佟先生一直以诚心相待,老实说,我对你手里的项目确实感兴趣,而我一直不提,是不希望你对我有更大的偏见,以为我别有用心,其实我所求不多,只希望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她又微笑说:“其实几次接触下来,我对佟先生也算有一些了解。”
佟尧清自己色迷心窍,被这一笑晃得心神微荡而不自知,他忍不住问道:“赵小姐对我有什么了解?”
赵兮词欲言又止,其实心急如焚,丛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她想了想,正准备站起来,门就开了。
丛先生铁青着脸,闷不吭声坐下。
佟尧清觉得不胜其烦。
丛先生虽然心情郁闷,但没有减弱他半分责任感,回去时坚持自己送赵兮词。
佟尧清心里更加不痛快,他着急向赵兮词示好,离开前说道:“招标公告明天我会放出来,不过离封标时间挨得紧,你最好动作快点。”
赵兮词心想果不其然,佟尧清一开始应该打算做暗标,既是和其中一家单位已经暗通款曲,在投标截止前一日放出公告,导致其他企业错失投标时间。
这样一来,更加不存在所谓的公平竞标了。
最后中标的自然只有那一家。
第二日才到办公室,赵兮词就把提前准备好的提案上交给钟正川。
钟正川看完思考了片刻就批了。
赵兮词拿着报告出来,心情十分不错,整整一个上午沉浸在昏昏然的愉悦当中,直到下班,钟时叙来电话,让她去停车场。
赵兮词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于是收拾东西下去,远远瞧见他倚在车旁,正准备点烟,看见她来了,又把烟收起来,扔回车内。
等她走近,他打开副驾的车门,说:“陪我吃个饭。”
赵兮词默不作声上了车,他过来替她系安全带。
他一边说:“心情不好?怎么不理人?”
她觉得自己的表情挺自然,应该没有破绽,所以问:“你要怎样?”
钟时叙看了她一会,作势上前亲她时,手机忽然响了,他却置之不理。
赵兮词比他还急,说:“先听电话吧,有急事怎么办?”
他道:“有问题就说清楚。”
手机铃声简直像一道催命符。
赵兮词只好现拿现用,说:“你经常接到电话没有一句交代就走,我都不知道你离开是因为公事,还是私事。你最好是铜墙铁壁,不需要谁来猜你懂你,我也懒得当什么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