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必须要有人去做。
男人的声音还在院子里叫嚣,说这是他们的家事,又被禾芈涂踢翻出去。
这时被听到动静的邻居通知了的吴丰,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村中壮汉赶了过来。
他四下扫视,面带冷笑和狠意: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岩村把你们当贵宾招待,你要闹我村民的家事,害我村子人的前途和性命!
既然这样也别怪我们不客气,还是留下做客吧。”
一群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壮汉正要扑上来时,声声鸣笛从村子外响起,响彻这天的傍晚。
刚刚还面目狰狞的村民方寸大乱,“是条子?他们报警了!!”
“南省警署办案,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请配合取证调查!”
――
女人被赶来的警署人员解开锁链,搀扶起来时,下意识想要寻找顾之桑的位置。
她还是想和顾之桑道一声谢,却发现那个女孩儿已经走出屋子了。
顾之桑带着一身因果之气,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看天际。
残阳如火,余晖洒在她的面颊和肩颈。
当声喧渐淡,顾之桑睁开眼睛走出了院门。
接下来她还要去一趟南省警署,把她现在知道线索,从那个疯女人身上看到的一些东西,以及一些玄学人士背后的推手都告诉警署的人,帮助他们更快,更详细地追根溯源,破获盘踞南省上空多年的犯罪集团。
直到坐上警车的时候,郑晓娜还一脸懵逼,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两个村子里的不少人怎么就都被抓了,为何南省警方还要封锁这里。
一上车她就对着选手们追问个不停。
奚海红轻咳一声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
她语气顿了顿,“唉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
郑晓娜:?
“怎么了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之桑睁开闭目养神的眸子,淡淡道:“郑女士,我要先告诉一个消息,不好不坏。”
郑晓娜闻言,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顾之桑道:“你妹妹郑晓艳已经找到了,但是……”
“她也疯了。”
郑晓娜如遭雷击,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你,你说什么?”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痴痴傻傻,蓬头垢面的身影,可她不愿,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顾之桑:“你刚刚已经见过她了,她其实……一直都在小岩村,那些知情的村民一直在欺骗你。”
郑晓娜彻底崩溃了。
她想到自己这些年一次次来到这个地方,带着爸爸妈妈在附近的村庄苦苦寻找。
有一两次她们来到小岩村的时候,也远远看到过那个疯女人。
当时她还没有那么胖,没有那么狼狈凄惨,郑晓娜和爸妈还觉得这样一个失智的女性往后日子很惨,只是唏嘘了一下便从她身边经过。
郑晓娜和郑家老夫妻从未想过,他们找了一辈子的妹妹,小女儿,其实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我们一家人?!”崩溃的郑晓娜泣不成声,悲痛难忍。
开车的警员听着这肝肠寸断的哭声,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叹息一声:
可恨的人贩子,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家庭!
第80章
被抓到南省警署的,涉嫌参与大型拐卖案件的两村人多达数十人,一排鸣笛的警车乘着傍晚的余光把他们从村镇带到警署时,喧嚣声动静大得格外显眼。
暂被羁押后,一些心里发怵的村民面带愁容,压低了声音焦虑道:
“怎么办啊丰哥,这些条子可从来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地抓过咱们,他们是不是拿到什么证据了?!”
“是啊,咱们村儿是不是要完了!”
吴丰心里也忐忑地紧,但他到底是见过顶头那些大佬两面的。
单凭气势上来说,那些人的可比顾之桑几个什么劳什子网络选手厉害多了,浑身上下阴气森森,简直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
想到这儿,他又稍微有点心安。
他强壮镇定道:“别他妈瞎扯淡,这些条子能查到什么?村里压的‘货’早让人接走了,他们毛线都发现不了!”
“至于外面那些‘合伙人’也都是和咱们共事多年的老油子,他们清楚先供出我们,自己也难逃一死,嘴巴可比你们这些软骨头硬多了。”
一直跟着吴丰做事的二把手,也是村里名义上的某管事人,之前就因为不小心露了马脚,被警方怀疑拐了外省人进村。
借着顶上的大师们在村里设置的阵法,他把拐来的人往里面一藏,最后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村里,一点事儿都没有。
经历了这一遭,这二把手对夏国律法的权威一直带有轻视。
听了周围同村或紧张,或恐慌的话,他冷哼一声道:
“丰哥说得对,你们这群软脚虾的胆子还没有针眼大!等着看吧,庇护咱们的大师肯定有办法,要不了两天这些条子就得灰溜溜把咱们放了。”
被讽刺胆小的村民面色讪讪,愁容不减:
“我哪里是怕自己坐牢,我大儿子在大城市谈了个女朋友,女方家境好本来就看不上俺们这种穷小子,万一我要是被抓了,那他这门好亲事就黄了!”
另一个村民也急了,“俺闺女还在上大学呢,她成绩好马上要考编了,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丰哥可得给我们想想办法啊!”
被羁押的村民恐慌,外面值班的警署人员也有些担忧。
“何队,咱们手头的证据不足以当作逮捕刑拘的证明啊,况且这一下抓了这么多人能行么……”
南省警署的何队长道:“上头的命令,好像是省灵组的人做了担保,咱们只管行动。”
“虽然我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但我真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够显灵,帮助南省破了头顶盘踞多年的阴霾!走吧,咱们现在去做笔录。”
……
另一边,顾之桑在梳理自己已知的信息。
时间回溯到午后时分
当她和节目组的其他选手在小岩村的居委会中时,通过黛西回溯的一瞬间共感,顾之桑‘看’到了疯女人记忆中埋藏的一副画面。
那是一尊神像。
金铜身,多张面,或喜或怒,正是近些年来在南省周边兴起的‘千面夙神’。
哪怕是从一个神智不清的人的许多年前的记忆中,也能窥见此像身上强大的力量;
同样的阴邪粘稠,触及就像深陷泥沼。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一般被人供奉的各类神,都是将自己的一缕分神寄托在阳间或泥塑,或铜塑,金塑的神像中,以此来收取香火和供奉;
这些神像并非k们的本体,上面的残存的力量很薄弱。
黛西之所以会回溯一眼就被攻击,差点重创,只有一个解释:
当年疯女人――也就是郑晓娜走失的妹妹郑晓艳所看到的那尊神像,是这个‘千面夙神’的真身亲临!
顾之桑非常幸运,一击即中。
若非她直接抓住了这所谓的神明的真身把柄,她还不能如此快速地堪破郑晓艳身上笼罩的‘黑雾’。
梳理好相关信息确定没有遗漏后,顾之桑把笔录的本子递给了负责接待他的警员。
拿到了之后警员们才发现,上面以郑晓艳为中心支点,各中信息非常详细。
郑晓艳,90年出生的人,今年32岁,出生地为夏国江北一代。
从她的面上看,她此生极苦。
幼时远离他乡,同亲人走散;
还是个少女时便被迫缔结了一段偏缘,和一个虎狼之人结了婚。
十六岁她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儿,六年之后年仅二十二岁的郑晓艳又生下了第二个女儿。
最后在女儿刚满三岁时,她便因为逃跑不得而陷入疯癫,自此数年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村头巷尾游荡。
如果顾之桑没有来到这个村镇,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异常,或是在那个关头她不愿意插手;
按照郑晓艳原本的人生轨迹,她会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便因精神恍惚行动不便,跌倒后头部撞击在石头上而亡。
她一辈子都想要离开这个牢狱,找寻亲人和家乡,却凄惨死去无人收尸。
后面的十数年,郑家老夫妻和郑晓娜也依然在往返寻找,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小女已死。
郑晓艳的现实人生轨迹也的确如此。
从顾之桑探取的记忆中,她解读了郑晓艳痛苦凄惨的前半生。
7岁的那年,郑晓艳和姐姐郑晓娜跟随收菌货的父母,来到了南省,也就是那年夏天,和姐姐赌气而跑到路边的郑晓艳被当地的人贩子看中。
趁着当时村路无人,那人贩子直接用浸了药水的口巾蒙住了郑晓艳的口鼻,把人悄无声息掳走了。
郑家人在此逗留了一个多月,却怎么都找不到孩子的下落,最终绝望而归。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丢失的小女儿,就位于不足三公里的隔壁村落中,被当成货物羁押于此。
当时此地的拐卖链已经初具规模,人贩子很多就是附近村里贫穷无能,不想着怎么找份正经工作,一心只想着钻营暴利的村民。
这些人承当第一阶段的‘选仔’,‘捉仔’,‘训仔’。
再往上还有数条更高层级的销售链。
据说链条顶端的负责人,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肩的存在了,他们是一群有术法,有道行的大佬,能够通过各种神奇的手段让条子抓不到底下的小虾米。
郑晓艳最开始被掳走的时候,就是被藏在村子的阵法里。
她那时虽然生得可爱,但到底才七岁,年龄太小了没法作为新‘媳妇’卖到山里。
但作为一个孩子她又年岁过大,已经能清晰记得自己是被拐卖的,整天吵嚷着要回家要爸爸妈妈,这样的孩子是养不熟的。
再加上她也不是抢手货――男娃,所以她差点就要被当成次等货物贩卖过边境。
一旦投入境外,就再也没有找回来的可能了。
恰巧这个时候,上面庇护着村子的神秘大佬亲临,要在这批货里挑选一个合适的孩子带走。
参与拐卖链的村民们也不知道,这些顶头大佬把那些孩子带去哪里,要用来做什么;
只知道每隔三五个月,都会有人来挑选‘合适’的孩子,从不间断。
被带走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些孩子了。
郑晓艳就是当时那批‘货’中的一个。
小小年纪的她清晰记得,一个穿着长袍子,蓄着一点胡须的中年男人把她拎了起来,先是面露惊喜,仔细观察之后又失望地把她丢回了地上。
她听到那中年人说:‘这个丫头有点特殊体质,但不合适,于修行无用……倒是挺适配你们这些凡俗人。’
当时的吴丰还不是小岩村的村长,他二十岁整,是村里出了名的油泼子,混混,整天纠集一帮兄弟收保护费。
听那神秘人说,郑晓艳就是传说中的‘旺夫’,‘旺家’女,他当即就歇了要把郑晓艳卖了的念头,把她留在家里当童养媳。
也就是说,郑晓艳遇到的极烂的,毁了她一生的姻缘,就是这个吴丰。
吴丰在村口说的将疯了的郑晓艳赶出家门的人,正是他自己。
看到这儿,一名警员面露疑惑,“‘旺夫’这种难道不是迷信么,真的有女性会有这种命格吗?”
顾之桑开口解释道:“自然是没有,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的命格生来就是为他人服务的,不过郑晓艳的体质确实有点特殊,她的魂魄上辈子是先贤。”
“基于前一世的福泽和修来的品行,转世之后依然会在魂魄中残存一二,所以她生来性格坚韧不屈。
这样的人如果在和顺幸福的家庭中,可以处理好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关系,能够一直陪伴在亲人爱人的身边共患难,可以调和各种矛盾……”
古时候的国师为王朝挑选皇后的时候,总说一个被挑选的女性是“天生凤命”,命中注定会母仪天下,其实选的也是拥有这些特质的女性。
他们认为这一类的女性可以协调六宫关系,协助王朝绵延。
众人听懂了。
不是郑晓艳这样的人‘旺夫’,‘旺家’,而是他们本身的个人魅力可以影响到身边的人,把家庭经营得更好。
警员神情叹惋,“那这也……太可惜了。”
如若不是被拐卖,仅凭着顾之桑的描述都能感受到,郑晓艳的另一种人生一定精彩而幸福。
也正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倔强坚韧,才导致她的心里从未放弃过逃离。
一开始来到吴丰家中的时候,吴丰满心觉得她能旺自己,对她还算‘不错’。
尽管她不能随意出门,不能上学,可吃穿用度从不克扣,但她从来不屈从,靠着自学能认不少字。
五年的时间里跑了三次,都被抓回来了。
后来吴丰就经常打她,还故意带她去看有的女性被拐,被卖到更黑暗的地方过得有多惨,但这只会坚定郑晓艳要跑的决心。
等到郑晓艳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包括吴丰的所有知情人都认为她已进彻底放弃了时,她再一次利用要疼爱女儿的假象,和另一个女人偷偷逃跑。
也就是下午被锁链拴住的那个削瘦女人。
只可惜她们再一次被捉住。
整个村子里的人要么是帮凶,要么是没参与但也不会管这些事的,就算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怕惹祸上身。
这一次彻底吴丰彻底被惹恼了。
他决定不再‘怜惜’郑晓艳。
这些年他靠着贩卖人口赚了不少钱,有儿有女有情人不需要郑晓艳来‘旺’了,所以他便对郑晓艳搞疯了。
另一个女人下场也没有好到哪去,要不是她被抓回来时查出了已经怀孕,恐怕下场也不会比郑晓艳好到哪里去。
正是因为郑晓艳的记忆中有一起逃亡的这一段,顾之桑才能精准定位那个女人的位置。
看到这儿,警员再次发出疑问:
“顾小姐,您的意思是郑晓艳不是自己疯的?”
“没错,她心智坚定,若是要崩溃也不会硬撑了十多年。”顾之桑眼神冰冷,说道:
“我说过这些案件的背后,都有玄学推手,郑晓艳的疯也不是正常的精神问题,她是被人下了‘替魂咒’。”
所谓‘替魂咒’是一种下在契约关系之间的咒术,难分好坏。
有的人非常相爱,一方愿意同另一方共享健康,寿命和运气,于是二者便双向缔结咒术。
郑晓艳身上的‘替魂咒’就属于后者,这咒术并非双向而是只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她就成了一个被献祭的漏斗。
她的气运和健康越差,契约关系的另一方就会越昌盛。
再加上她本身命格特殊自带一些大气运,更是成了吴丰最好的养料。
他找来上面的玄师帮忙,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搅碎了郑晓艳的神智,让她变成了一个痴呆,把她赶出家门忍饥挨饿,日渐蹉跎。
为了以防万一,吴丰还要郑晓艳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些年借着‘替魂咒’的气运夺取,吴丰才能在南省顺风顺水,如此嚣张。
直到顾之桑等人来到小岩村,揭开了此处的阴暗时,吴丰和郑晓艳依然是夫妻关系,他们的姻缘线还保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