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弥——林不答【完结】
时间:2022-12-09 15:11:37


  收货地址,茗香茶馆;收货人一栏,她随便写了个“张强”的名字。
  这天下午,林茂发照旧坐在茶馆里泡着,他已经在茶馆赖了好几天了。老板娘都没闲情再招揽他,但做这生意的,不好明着驱赶老客,只得在背后恨恨地骂他几句。
  四点多,熟悉的人影却没有出现。
  林茂发有点不耐烦了,又嫌那茶难喝,狠狠地呸了一口。
  这时,茶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美团外卖小哥走进来问:“张强!谁是张强?有个外卖!”
  一楼只有林茂发和老板娘两个人,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张强?”外卖小哥又叫了句,见没人应,嘟囔道,“茗香茶馆,是这啊……”
  林茂发先反应过来,上前接过外卖,“什么东西?”
  外卖小哥狐疑道:“你是张强?”
  林茂发打哈哈笑了笑,一把接过,闻见香味,顿时泌出口水,又看见还有两瓶好酒,忙笑着应道:“是我!”
  他喝了好几天的旧茶,嘴里要淡出鸟了,这送上门的好酒好菜,怎么能不吃?
  老板娘忙拦着,“哎,怎么就是你?说不定是楼下客人点的!”
  林茂发狠瞪了她一眼,“滚一边去!张强张强,你有叫张强的客人?到老子手里就是老子的!”
  老板娘噎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店里没有叫张强的客人,只是不想看林茂发拣便宜罢了。她嗤了声,骂道:“…什么东西都敢吃,吃死你!”
  林茂发哼了声,毫不在意,两眼放光地搓起筷子来。
  外卖小哥见这两人看着都不太好惹,餐送到了,连忙溜之大吉了。
  这一顿酒肉齐全,味道还都是上乘,林茂发大快朵颐,吃得直冒汗。
  老板娘在他身后看着,暗骂道:“走了什么运,居然白吃一顿这么好的……”
  林茂发为人极其抠,还爱赊账,除了在楼下“消费”的时候会被哄得爽快买单,其余时候连一毛钱都不放过。他已经随便应付了好几天了,这突然来一顿大餐,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菜吃得差不多,林茂发撑着脑袋,慢悠悠地喝酒,舒服得要哼起曲儿来。
  大半瓶白的已经下肚了,他也到了喝醉的边缘,便放满了速度,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陆弥从职高门口走过。
  他眼睛一亮,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只记住了两个画面——她穿了件短裤,露出修长的白腿;还有,她是一个人。
  蒋寒征不在。
  林茂发觉得视线有点模糊,甩了甩脑袋想再看清楚一点,却看见陆弥好像走得更快了,几乎要消失在他视线里。
  臭丫头,想跑!林茂发血液上涌,脑子还是热的,拎着酒瓶推门而出。
  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林茂发歪歪扭扭的背影夺门而出。
  “茶钱还没结!”她看着桌上一片狼藉还没收拾,还有被林茂发撞倒的椅子,狠狠骂了一句,“喝不死你!”
  作者的话
  林茂发生命倒计时……

第54章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时间已近五点,日头西斜,街上的人也多了一些。
  林茂发脚步虚浮,拎着个酒瓶走得歪七扭八,经过的路人都自觉地躲着他。而他现下脑子发热,只想着陆弥,死死盯着视线里那个模糊而窈窕的背影。
  陆弥控制着速度,疾步走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她始终和林茂发保持着距离——能让他短时间内追不上来,却始终看得见她的背影。
  终于,在一个僻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路口,她拐进芦苇丛生的小径。
  到了湖边,她先是左右环顾。
  很好,没有人。
  因为前几年大力度的报道,这片野𝓜𝒜𝓛𝓘湖几乎不会有人来,她无法控制的也是最担心的唯一一个变数解决了。
  林茂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弥胸腔里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急。
  她死死抓着单肩包的袋子,那里面,她装着一把水果刀。
  她听着脚步声,卡准时机,在林茂发要拐进来之前躲进了芦苇丛,然后迅速捡了好几块石头向湖面扔去。
  林茂发紧跟着陆弥拐进湖区,却发现空无一人,正要叫嚷,迷迷糊糊地看见湖面上水花扑通,泛起涟漪。
  “这么着急……”林茂发邪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陆弥藕断似的白皙手臂拂过水面,漾起漂亮的水花,听见她浪荡的笑声,激得他再也按捺不住。
  “舅舅来陪你玩!”他三两下踢掉拖鞋、脱下短裤,手里的酒瓶子还攥着,跑着跳下了水。
  躲在岸上芦苇荡下的陆弥听见“扑通”一声巨响,拳头顿时攥紧,她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恐惧和激动,提醒自己不能出声、不能起身。
  很快,湖面传来连续不断的扑通水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呼叫声。
  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胳膊,害怕得止不住地颤抖。
  几分钟后,湖面安静下来。
  陆弥颤巍巍地从芦苇丛里站起,看见湖面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只酒瓶静静地漂在水上。
  她的手仍微微颤抖着,因为恐惧而飙出的眼泪已经干在脸上。
  陆弥松开掐着自己胳膊的手,把滑落的单肩包重新背好在肩膀上,转身走出了湖区。
  有微热的风拂过,将身后的芦苇丛吹得沙沙作响,陆弥脊背僵直,昂首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七月很快就到了尾声,陆弥买了排骨,学着网上的菜谱做了一道糖醋小排,等着蒋寒征回家。
  玄关处响起关门声,陆弥忙解了围裙迎出去,笑道:“回来啦?”
  蒋寒征冲她笑了笑,像往常一样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鞋柜上。陆弥摸着他的脸和硬硬的短发,感受到他灼热体温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这半个月来,她非常非常想念他。
  她从未有哪一段时间像这次一样,希望有个人在她身边。
  她罕见地主动起来,捧着他的脸亲吻。
  她尽力调用自己全部的笨拙的技巧,轻柔地去啄他的嘴唇,舔他的牙齿,勾他的舌尖。
  可蒋寒征却扶着她的腰,轻轻地推开了她。
  “等等……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他喘着粗气说。
  陆弥这才注意到蒋寒征的表情有些异样,不像之前,如果隔了很久没见到她,他会像火一样热情。
  “干嘛呀……”陆弥忽然没由来地觉得害怕,她不想让蒋寒征问她任何问题。
  她甚至直接低头,小小的手搭上他的皮带,轻轻一扣。“咔嗒”一声,皮带被她解开了。
  她仰面,得意地冲他笑了笑,又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我很想你。”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却像钩子一样撩人心弦。
  蒋寒征扶在她腰上的手一颤,几乎要克制不住。但他知道,陆弥异常的主动,恰恰说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陆弥的手已经抽开他的皮带,甚至已经颤抖着摸到。
  “陆弥!”蒋寒征强硬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你干嘛呀。”陆弥被他抓得有些痛,终于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她面色绯红,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蒋寒征喉结一滚,咬着牙极力克制着,往后退了一步,又迅速系好了自己的皮带。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则报道,举到陆弥面前,“这个事,你知道吗?”
  陆弥一看就顿住了,默了两秒,说:“知道。”
  她从鞋柜上蹦下来,眼底和脸上的红潮褪去,用清明甚至冰冷的眼神看着蒋寒征。
  蒋寒征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又问:“那个湖,就离职高公交站不远。”
  陆弥说:“是。”
  蒋寒征问:“所以你要从那里坐公交车去游泳。”
  陆弥说:“是。”
  蒋寒征继续问:“所以你让我教你游泳。”
  陆弥说:“是。”
  蒋寒征颓然地把举着手机的手放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拧了拧眉心。
  陆弥面无表情地陈述道:“是我给他送的酒,也是我引他去湖边。但酒要不要喝、水要不要跳,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活该。”
  蒋寒征不说话,眼眶却一瞬间红了。
  陆弥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情绪,是震惊、失望,还是怜惜。
  但她心一颤,终于有些绷不住,吐了口气低声道:“但和你一起去游泳不是为了利用你……我、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在一起……”
  蒋寒征摇了摇头,沉默了很久,他问:“有没有受伤?”
  陆弥怔了下,然后摇头,嗫嚅道:“没有……他在湖边没有看见我。”
  听见这个回答,蒋寒征却并没有轻松下来。他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地拧眉看着陆弥,终于,他问:“为什么?”
  陆弥看着他,蹙眉,似乎不理解他的问题。
  “为什么……”蒋寒征顿了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弥一怔,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的,尽管她筹谋已久。
  更何况,这个人是蒋寒征。
  陆弥并不觉得自己对蒋寒征有十分的了解,但她至少知道,蒋寒征是个优秀的特警。他的性格、信仰和职业尊严都不会允许他接受陆弥“报私仇”的行为。
  陆弥沉默半晌,冷静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想麻烦你……”
  话没说完,蒋寒征冷笑一声,怒道:“你一个人的事情?陆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你知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拔得很高,怒吼着,脖子上暴起青筋,看起来有些可怖。
  陆弥理解他的愤怒,但还是有些疲惫,她和蒋寒征的对话似乎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叹了口气,试图解释:“蒋寒征,这和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没有关系……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是我自己去面对的事情……”
  蒋寒征再次打断她,“你自己面对?你怎么面对?!”他甚至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指着她反问道:“你该不会觉得你自己计划得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破绽?!”
  “你有没有想过,但凡林茂发有个真心的朋友,但凡警察再追根究底一点,他们会不会去查他是在哪里喝的酒、为什么要喝酒,到时候,你猜他们会不会查到你头上?你要怎么解释?!”
  “你还敢一个人去引他,你就不怕万一?万一他没有喝醉,万一他追上了你……你要怎么办?!”
  陆弥被他狂风骤雨一般的诘问堵得说不出话来,不自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她承认,蒋寒征说的这些问题都存在,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如果茶馆老板娘是个有些“江湖义气”的人,如果警察问到了她,如果她说了那份来历不明的外卖……
  她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她不能再等。那次在街上林茂发那么明显地挑衅她,她知道,自己必须先下手。
  “说话啊!”
  蒋寒征气得急了,又吼了她一句。
  在队里看见报道知道林茂发死了以后,他就直觉有些不对劲。再一查那野湖的位置,和那茶馆,联想到陆弥每天都拉着他经过那里去乘车,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在队里担心了好几天,心里祈祷了无数次这件事跟陆弥没关系,没想到,还是被他猜中了……
  陆弥想到他会生气,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看他怒目圆睁的眼睛,看他叉着腰质问她,看他愤怒地喘着粗气。
  他是气她钻法律的空子“谋杀”了一个人吗?
  还是气她独自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还是担心她?
  陆弥看不出来,也不想再分辨了。
  她顿了顿,决心不再隐瞒他。
  于是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即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蒋寒征气一提,“你……”
  “但我没有利用你。”她平静地打断他,继续说,“就算没有你,我还是会做的,也许只是换个方法。”
  蒋寒征倏地抓住她的手腕,拧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这是……”
  这是谋杀?还是犯法?
  蒋寒征要说的大概是这两个词吧,陆弥知道,但他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知道你恨他!”蒋寒征急道,“你跟我说啊!你想报复他、你想报仇,你跟我说啊!我护着你,我替你报警,我们总有证据能收拾他!可你明明让我放下,你明明说你早就忘了……”
  陆弥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扭开自己的手腕。
  “我就是这样的人,蒋寒征。”她轻轻说道,“如果你之前不知道的话,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不起我,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加倍还回去。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豁出去,不论是法律……还是人情。”
  蒋寒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颓废地垂下手臂,背靠在墙壁上。
  陆弥就这么看着她,两人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
  陆弥抹了把脸上的泪,笑了声,说:“蒋寒征,我们分手吧。”
  蒋寒征猛地抬头看她,目光木然。
  “我们都太不了解彼此了。”陆弥笑了笑,“还是分开比较好。”
  说着,她打开门边柜拖出自己的行李箱。
  “你不喜欢我。”
  蒋寒征忽然木木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古井无波,好似不含一丝感情。
  陆弥动作一顿,却没有抬头看她。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这一次,蒋寒征的沙哑声音里带着苦涩的笑意。
  陆弥心中绞痛,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她把箱子拎到卧室,飞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叠便捡好了,行李箱也很轻。
  她看见床上铺着的粉色床单,想到蒋寒征认真地说“女生都喜欢粉色”;想到他们一起洗过床单,蒋寒征坐在水盆便卖力地搓着,而她无法无天地脚踩在水盆里,还故意踩到他的手;想到蒋寒征曾经无比动情地俯身看着她,说她躺在这颜色里像一朵粉色的玫瑰,有多么好看……
  陆弥轻轻苦笑出声。她其实真的不喜欢粉色,可她也曾心甘情愿地躺在那床单上。
  推着行李箱走出卧室,她看见蒋寒征背对着她,坐在餐桌前。
  桌上还摆着她精心做了一下午的一桌菜。
  蒋寒征正襟危坐,背影挺拔。
  他是个军人,即使在家里也保持军人的作风和习惯,陆弥起初还不习惯,后来看多了,也看出他这作风的可爱之处来。
  陆弥看了看他的背影,终究什么也没说,轻轻开门,离开了。
  盛夏傍晚,晚霞燃遍整片天空,像电影结尾的长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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