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摇头:“这是我的事。你找别人吧,我不会再追你了。”
茜茜转头看店外,连翘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问连翘来做什么,秦舟说:“不关你的事。”
茜茜追问,秦舟打断她:“我又没钱,又不专一,还不想再追你了,别来找我了。”
茜茜面容姣好,秦舟和娜娜分手期间,跟她有些暧昧,但她不肯给句痛快话。她闻言伸手揽住秦舟脖子,撒娇道:“从今天起,我不考察你了,我们在一起吧。”
秦舟拿开茜茜的手,拨打娜娜的电话:“我刚回店里了,你来吧。”
秦舟大学时和同学来苏州旅行,很喜欢这座城市,毕业后来到苏州。他加了几个本地人的吃喝玩乐群,认识了娜娜。
娜娜自称单身,秦舟和她有了亲密关系后,才知道娜娜有个外企男朋友,她想为秦舟和男朋友分手,但男朋友出手阔绰,她舍不得。
上午,娜娜和茜茜长谈,娜娜一股脑都说了:“我男朋友的儿子都上初中了。但凡秦舟有他一半大方,我就甩了他,可秦舟总说他爸妈赚钱辛苦。哎,他要是个纨绔,挥金如土该多好。”
茜茜问秦舟是不是想和娜娜复合,秦舟边忙活边说:“一直是你们在选我,现在我选择单身。我一脑门事,烦,实在没心思再谈别的事。”
外卖员送来晚饭套餐,秦舟一怔,一看送货单上写的是连女士,明白是连翘订给他的。他吃着东西,跟茜茜正式挑明:“我妹妹在国外读书,她才是我父母的希望。家里那点钱,我不跟她抢。”
秦舟宁可待在苏州吃一份几十块钱的套餐,也不肯回家做家纺生意,连天弓电子遭了劫都不和父母说,生怕被提溜回去,茜茜觉得此人不可理喻,跺脚而去。等天弓电子重新开起来,证实他确系富二代再来吧。
娜娜来了,秦舟把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娜娜说她就喜欢秦舟这种讲尊严的性格,想陪他东山再起,秦舟焦躁,轰她走:“我这种脚踏两只船的货色,不值得你留恋。”
两个女人都被气走了,秦舟在店门口站了站。他何尝不知道,她俩跟他耗,是冲着他富二代的身份,呵。
忙到 10 点多,秦舟关店,想起连翘离店时的眼泪,心里烦了一下。他把连翘当怨妇看待,以为她索要监控是想去打第三者,对她恶形恶状,今天上午去派出所做笔录,才知道原来她确实是为离婚搜集证据。
一发现男人出轨就作出切割,这女人很要脸,把所有钱都赔给天弓电子,也因为她要脸。
大学时,老师说这个社会上,讲脸面的人往往赚不到几个钱,还会吃很多亏,秦舟想到连翘羞愧地说她只有多少多少钱,深深叹了一口气,可能有的人就想图个问心无愧吧。先前恨连翘丧心病狂逼到店里,把他坑惨了,但她摊上那对男女,也挺倒霉。
——
小五等人背着嫌疑,但警察办案讲究证据,不能强制拘留,杨正南和赵恺等警官正在走访,请连翘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连翘又去创宇科技堵刘天宇,但前台仍说他在出差。她拐去刘天宇家,他父母说他没回家,当着她的面打出电话。
连翘拿着刘母的手机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我劝你别老搞把人拉黑的小把戏,你躲我就躲我,等着法院通知你吧。非要搞到起诉离婚不可吗?”
刘天宇沉默了一下:“我真的在成都,最迟后天回来,你能不能先别交诉状?翘翘,我求你了,看在我父母的份上,我求你了。”
对付狠人,就得更狠,刘天宇公司在筹备上市,最怕吃官司,果然一试就灵。连翘递还手机,刘家父母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试着发信息,刘天宇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便对刘家父母说:“他拉黑我了,但我有话跟他说。”
别的事,连翘一个字也没透露,刘天宇犯下的事,没必要惹二老心惊胆战。她道别,刘家父母不顾她反对,把她送到巷子口:“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自始至终,二老都很善待连翘,连翘鼻子发酸。她很喜欢他们,可是今生的缘分只有这么浅。
回到出租屋,陶家欢抱着平板电脑睡着了,连翘默然关灯。她很佩服妹妹心态好,再郁闷,到点儿就犯困了,不像她,婚礼到现在,没哪天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母亲发觉自己名下的理财基金被转出了。连翘当初请她开户,提过一句存着给她养老,母亲叫她自己用,但习惯登录看看每天收益。
连翘动用了所谓的养老金,必须跟母亲说一声,她回家吃饭,顺势把天弓电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母亲,以示的确跟刘天宇过不下去了。母亲倒吸一口气:“我就说男人逼不得吧,逼狠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连翘顿时被噎得一口饭都吃不下。从她记事起,母亲就是这种思维,社会新闻里再恶劣的凶杀案,母亲第一反应永远是被害者肯定也有不对,才把凶手逼成这样,从没想过有的人就是纯粹的坏种。
连翘不认为刘天宇天性穷凶极恶,但母亲的言论令她反感,怒问:“不是他先逼我的吗?是他出轨在先!”
母亲坚称女人不是男人对手,不说别的,连打架都打不赢,何况刘天宇比连翘有钱,有钱就能请到为他卖命的人。她劝连翘和刘天宇心平气和地谈心,这几天夫妻俩没说几句话就不欢而散,才导致误会丛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连翘是亲生女儿,母亲当然知道她傲气,但傲气的人在社会上总在吃苦头。她希望连翘三思,刘天宇是真的不想离婚,也真的把那女人打发走了,他有诚心。
连翘说:“你放心,我离了就自己过,不拖累你们。你不要再劝,再劝我就更不想回来了。”
母亲听得伤心,为连翘舀汤:“不说了,我不说了,你自己做决定。”
连翘勉强喝了几口汤要走,母亲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终于问:“干吗要自己垫钱赔给那家店,不能等警察查出来再说吗?你都不要天宇了,别帮他了!”
连翘说:“不是帮他,警察一天两天查不出来,我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老挨打吧。”
门外响起动静,继父回家吃饭了,母亲飞快地说:“赔钱的事,你先别跟你爸说。”
继父是建筑集团安全员,连翘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母亲此言一出,她留下来了。
趁母亲收拾碗筷,连翘跟进厨房问原因。母亲难为情地说陶家乐今年想结婚,栗莉想要套婚房,她和继父的积蓄不够,但把连翘存的那笔养老金算上,就能为他俩付个首付。
如果警察顺利破案,刘天宇得赔偿天弓电子,但万一迟迟破不了案,连翘垫付的钱就打了水漂,陶家乐的婚事也得拖下去了。
母亲把女儿叫回来,最大目的是钱。连翘很灰心:“妈,钱是我给你养老的,不是给陶家乐结婚的,他自己想办法。”
母亲说:“我也这么说,但房子拖不得呀。等家乐攒到几十万,房价可能又涨了,更买不起了。”
连翘面无表情:“那是他的事。妈,万一警察查不出来,我这钱贴进去了,我也会再为你攒钱养老,但你花给陶家乐不合适。”
母亲尴尬道:“钱是你的,我只想让你借给他应应急,叫他给你打欠条,你不同意就算了。”
连翘说:“你是我妈,我管到底,但我不管他。”
继父吃着饭,连翘说声我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继父不解,母亲支吾说想劝女儿再想想,又把她气跑了。
继父埋怨:“天宇光是嘴上说得好听,一毛不拔,你还劝翘翘,怪不得她发脾气!等天宇下次再来,你叫他把他家房子过户给翘翘,拿点实在的诚意!”
母亲呆坐在沙发上,大女儿脾气太硬了,小时候还好,越长大越固执,还清高,天弓电子又不是她砸的,她何苦把钱拿去填窟窿?
连翘赚点钱不容易,当妈的不是存心想要她的钱,拿给陶家乐买房,不是白给,是借,连翘却不信。早知道就早点跟她商量拿去买房了,好歹能保底,贴给别人了,收不回来怎么办?破案哪有说破就破的,破了也未必能查到刘天宇头上。
第11章
连翘心里堵得慌,走出家门,在路上走了走,开车去天弓电子。停车时她瞥见路边小店有薄荷绿豆汤,去买了两杯,母亲今天把油面筋塞肉烧得太咸了。
苏州大街小巷都卖薄荷绿豆汤,这家味道普通,但解渴尚可。连翘走进天弓电子,看到秦舟坐在柜台上发呆,像坐在悬崖边上。
昨天上午,天弓电子刚被砸掉时,秦舟还能跟杨正南开个玩笑:“阿 sir,只要你破了案,你和你子子孙孙的电子产品我都包了。”这才不到两天,他就颓了下去。
一拨一拨人都逼上门,换谁不心力交瘁。连翘把薄荷绿豆汤放在秦舟手边,问他吃饭没,他嗯了一声,戳开薄荷绿豆汤就喝,眼神失了焦一般,连翘很难过:“我这几天还会有一点进账,我收到就转。”
连翘昨天转账时,连几千块都一并转了,秦舟问:“你还哪来的钱?”
连翘苦笑,她今天扯了一天的皮,先去旅行社推掉蜜月游,再去婚纱摄影机构退掉跟拍摄影服务。
这两家都说很难找到别人填档,连翘据理力争,他们才同意退还一部分费用。机票和酒店,她也申请了退款,算下来,还能为天弓电子补上少量损失。
秦舟一时无言,会计赶来商议先赔付哪些火烧眉毛的款项,见他两眼通红,劝道:“你别硬扛了,找你父母求救吧。”
秦舟没接话茬,会计以为连翘是秦舟的朋友,对她摊手:“你帮着劝劝吧。”
一个人走投无路了,都不向父母求告,他的家庭关系可能不大和睦。连翘瞧着秦舟,摇摇头:“拿人手短,得服管,还得听些不想听的话,他不想听。”
秦舟看了她一眼,连翘猜到自己说对了,不是所有孩子都跟父母很亲昵。既然不愿意依靠父母,能自己扛就自己扛了。
会计说:“父母又不是外人!”
连翘又摇摇头,不说了。会计是中年女人,很面善,以她的阅历,本应明白,纵然秦家父母肯给儿子打款救店,却不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干涉。
大部分送修顾客是善良的,没有太难为秦舟,赔偿一台新的即可。有几人的手机或电脑没做备份,闹得凶些,赔付是优先级,秦舟和会计商量起来,连翘告别离去。
回出租屋的路上,刘天宇主动打来电话,他在成都还得再待上几天,恳请连翘先别告他,不论两人何去何从,他会给足实惠。如果连翘信不过也等不及,明天就去找他父母办理房产过户手续,父母都答应了。
刘天宇父母名下的这处房产被他抵押出去,前年才回到手上,市价不低。连翘暗自叹息,刘家父母何辜?她冷声说:“我不想听你废话,你最好给我立刻回苏州。”
陶家欢趴在网上看了一晚上的招聘信息,圈定了若干。母亲以为她在出差,打了漫长的电话,托她劝连翘,姐妹俩感情好,连翘没准能听进一点。
按陶家欢的脾气,母亲说不了几句,她就摔手机了。但这两天她清清楚楚懂得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连翘弄钱太难了,自己在银行的工作保不住,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她怯了。
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连翘看着天花板笑了笑。白天时,她和婚纱摄影机构争得面红耳赤,也泄气地想过,要么再忍忍?但扛过那时刻,她把这个念头抛开了。在最该分开时,忍了下来,将来上不了市,只怕又忍了下去。
睡觉前,连翘跟陶家欢说她不想做个不敢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之人,刘天宇以后有再多钱,是他的事,她不后悔。即使这辈子她赚不到那么多钱,也不后悔。
人生苦乐相依,没有最优解,怎么选都免不了尝到生活之苦,但摇摆不定是大忌。该狠心时狠不了心,就会被惯性拖着走,越来越丧失不忍的勇气。连翘咬咬牙,下决定得一鼓作气,以后过成什么样,她都认。
陶家欢翻个身,抱了抱姐姐。人的想法是一时一时的,纠结只会在原地打转,不如跟随此时此刻的决心走。母亲 53 岁了还在赚钱,姐妹俩年龄加起来也才 52 岁,有大把时间赚钱。
想赚钱,工作不能停摆。连翘请了一个月婚假,满打满算只休了 10 天,她去人事部销假复工,再去找新副总监周展申请新项目。
部门总监主管技术,周展的工作侧重于业务,但他初来乍到,各方面还没理顺,让连翘把团队现有的两个大项目抓好,他会尽快分配新工作。
连翘把重心放在副手主导的污水处理项目上,忙到下班,她去公司附近的日料店吃东西,有个女同事不请自来。
女同事跟连翘平级,是另一个项目组的组长,平素和连翘关系不错。她提醒连翘别忙着回家,周展每周一三五晚上 10 点有例会,今天是周五,又得陪太子读书了。
技术型公司加班是常态,连翘和同事们都习惯完成当日工作任务才走,但晚间会议超出连翘认知:“每周一三五?”
连翘休假期间,同事们开过几次例会了。周展似乎没有时间概念,也不怎么睡觉,深夜 10 点后才有空召集手下的组长开会。最要命的是他不懂专业技术,因而致力于通过开会方式进行业务学习。
此人为何能空降技术二部担任副总监,同事们没打听出来。但哪个公司都会有这类人,你不喜欢,你同事也不喜欢,但比你们级别高的人喜欢,或是他能为公司带来某些不为人知的利益,你就得忍受,或者走人。
晚上 10 点,连翘和众同事去开例会。会议上,周展莫名很针对连翘,问了好几个极浅显的问题,连翘答了,他却笑问:“是不是嫌我是外行,敷衍我?”
连翘掰开来讲,周展抽起了烟,一根接一根。另外几个男性组长平时不怎么抽烟,都跟着抽上了。
连翘和共进晚餐的女同事是仅有的两个女人,女同事被呛得难受,默默忍着。连翘不想吸进二手烟,咳嗽了好几声,但周展像是没听出她的抗议,照抽不误。
在又一次被刁难后,连翘直言:“总监,我和婧茹都有鼻炎,您能少抽几根吗?”
但凡讲点礼节的人,就会听懂连翘介意,按灭烟头了事,周展笑道:“不好意思,我烟瘾大,你克服一下吧。”
有鼻炎的是女同事,不是连翘,但女同事不敢怒不敢言。会议开到快 12 点才结束,周展压根不掩饰他草包的本质,却自认为勤学好问是他的美德,男同事们虽然和他一同抽烟,但把怨气都以技术之名发泄出来了,鄙视之意藏不住。
技术二部负责的是重点项目,连翘这帮同事个个是技术尖子,谄媚那一套不甚擅长,但在专业上各有各的锋芒。一场会议开下来,连翘明白晚餐时女同事的担忧了:“周展是笑面虎,他们恃才放旷,他迟早翻脸。”
连翘和男人们各据一方,不太熟络,但没交恶过,会后,她和其中一人聊了聊。对方很看不惯周展,周展对自己对他人都是消耗型,就看谁耗得过谁。
女同事担心他们表现得太明显,对方不在意:“他的业绩靠我们挣,我们撂担子,最多少挣点钱,哪天把我们惹急了,集体罢个工,你看上头对他有没意见。”
次日上班时,连翘和周展在电梯不期而遇,周展说:“来我办公室。”
连翘一进周展办公室,他就摸出烟点上,眼睛微微眯起,带点笑意看她,好像是在测试她的反应。连翘故意咳嗽了几声,问:“您在家里也这样吗?”
周展不答反问:“我改喝咖啡,你鼻炎就不会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