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各怀心事往大院儿去了。
还未到大院的时候小陈看见了顿时满脸惊讶。
进了院子那更是引起轰动，不亚于得知许沐晨和赵夏意相亲的日子。但大院里的人也明白许沐晨的问题，所以除了个别跟许根生格外要好的，大家都默默的打量并未出口询问。
许沐晨是在大院里长大的，但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是多么好，他感受着这些打量整个人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出了汗。
“紧张？”赵夏意只问了一句并未等他回答，直接攥上了许沐晨的手，男人的手心很热，也出了一层薄汗，赵夏意说，“不怕。”
被一个女同志说不怕，许沐晨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他瞥了赵夏意一眼，明知道他们不该这么牵手，却没有松开。
赵夏意的手之前一直插在兜里，所以很温暖，掌心的温暖透过肌肤传达到许沐晨的手上，让许沐晨有些招架不住。
如此手牵手当然是不行的，也就是在这大院儿，否则赵夏意是不敢的。
进了许家所在的胡同，窥视的视线终于消失了，许沐晨松了口气，赵夏意也松开了手，许沐晨手指轻轻摩挲，竟有些遗憾这条路太短。
其实在他们进了胡同的时候曹慧兰和许根生就在楼上看到了，几乎是在他们推门的时候老两口就拉开门了。
曹慧兰脸上满是和善又温柔的笑，“小赵来了，快进来，外头冷。”
二层的小楼比外头稍微暖和一下，曹慧兰拉着赵夏意的手让她到炉子面前烤火，“这天太冷了，要是夏天就好了。”
“夏天又太热。”许根生催着许沐晨去泡茶，然后自己跑厨房去端点心瓜子儿之类的东西。
赵夏意笑眯眯的说，“夏天有夏天的好，冬天有冬天的好。”
“小赵说的可太准确了。”曹慧兰看着赵夏意越看越喜欢，“咱们俩院子隔着这么近，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
赵夏意呵呵，“有可能，我妈说我小时候经常上你们这边来玩呢。”
当然她妈的意思是她小时候就是个刺头，经常带着一帮小孩来这边和大院里的孩子决斗，因为她脾气暴，性子也急，时常跟人打急眼，她妈没少来这边跟人孩子的父母道歉。
“还有这事儿？”曹慧兰不知道这一出啊，毕竟当年孩子的父母大部分又都离开这里了，所以也没人跟曹慧兰说这个，说着她看了眼许沐晨可惜道，“可惜你俩差了七岁，不然你俩小时候说不定还真见过呢。”
赵夏意在九岁的时候发过一次烧，很多事儿都不记得了，大多都是她妈告诉她的。闻言也呵呵笑了笑，“也是呢。”
要是俩人岁数差的不多小时候又认识，她指不定从小就把许沐晨划拉到自己碗里来了，还有隋鹏飞什么事儿啊。
然而她话音一落，许沐晨却意外的多瞥了赵夏意一眼。
俩人差了七岁，赵夏意七八岁撩人嫌的时候他已经十四五岁了，已经懂事记事了，生活中发生的事也都记得清楚了。
许沐晨脑中不由记起那个扎着俩羊角辫的小女孩，看着他说，“哥哥，你长的真好看，长大了嫁给我当媳妇把。”
那时候的许沐晨虽然十四五岁了，却胆小怯懦，虽然对大院里的孩子充满了兴趣却又融入不进去。小一点的不喜欢和他这个大的玩，同龄的又嫌弃他呆嫌弃他傻，更不肯带着他做一些少年人喜欢做的事情。
那时候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呆在自家的院子里，偶尔那张草席抱着本书看书，要么站在胡同口的角落里看着大院子里的大小孩子玩闹。
哪怕是被其他人嘲笑，许沐晨也这么做了。
那一天赵夏意带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来大院决斗，然后还非常厉害的胜利了，小姑娘的羊角辫歪了，却一脸的神气，“跟着我赵夏意我们就永远不会输。”
那时候许沐晨就觉得这小女孩可真厉害。
然后小小的赵夏意就看见他了，撇下众人走向他说了那么一句话。
大院里的孩子虽然输了，却很佩服赵夏意，见小赵夏意朝他走来便打声提醒他，“赵夏意你理他做什么，他就是个傻子，呆子。”
小孩子的话最无心，也最能伤人，但许沐晨听的太多了，反倒没什么反应。那时候的他看着赵夏意朝他走来说了那么句话，整个人都傻眼了，心紧张的都纠结在了一起。
许沐晨那时候就觉得这小女孩可真漂亮，然而不等他回答，就有人喊赵厂长来了，于是非常勇敢的小女孩面露惊恐带着一帮小弟小妹就跑个没影。
没想到十年后俩人相亲了，对方还对他很满意，俩人相亲成功了。
许沐晨的脸上不觉间门露出一抹笑来。
他露出笑意自己没察觉，旁边的曹慧兰和赵夏意却看个正着，曹慧兰震惊的合不拢嘴，赵夏意却是看呆了。
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时候帅气逼人，这一笑起来也真好看啊。
赵夏意觉得自己沉溺进这笑里拔不出来了，可惜这笑太短暂，许沐晨很快主意到了她们的目光，笑意一闪而逝，整个人又开始紧绷了。
赵夏意微微叹息，“许沐晨同志，你可真好看啊。”
要说赵夏意这人不光嘴上夸，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许沐晨，许沐晨的脑子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赵夏意笑了声转开头只当没看见，又和曹慧兰聊了起来。
两位女同志年龄差了几十岁，意外的很聊的来。
多半时候是曹慧兰夸，赵夏意笑眯眯的接受然后再回夸回去，听的许根生一愣一愣的，随即心里又下了判断：这孙媳妇能说，和他孙子真般配。
曹慧兰看了眼时间门，然后说，“小赵啊，晚上要不在这吃饭？”
赵夏意为难道，“我出来的时候没跟我爸妈说，回去晚了也不行。”
“那有什么，把你父母叫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曹慧兰说着就交代许根生，“老家伙，待会儿让小刘去买菜准备，咱们一起吃顿饭。”
许根生知道老伴儿的意思，忙去交代了。
到了许根生这位置，家里是有警卫员照料生活的，小刘来许家两年多了，照顾老两口做饭啥的都不在话下，得了许根生的话忙出去买菜买肉去了。
话都到这份上赵夏意也没再拒绝。
找婆家不光被对象满意了，对方的爷爷奶奶也满意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赵夏意瞥了眼许沐晨，说，“许沐晨同志，你觉得呢？”
许沐晨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嗯了一声，“好。”
赵夏意满意了，曹慧兰却微微叹息，好好的孙子要是别这么闷就好了。
转瞬曹慧兰又高兴起来，闷虽然闷，但好歹相亲成功了，瞧着赵夏意的眼神，似乎对许沐晨还挺满意的？
曹慧兰对许沐晨道，“沐晨啊，你带小赵上你房间门看看。熟悉熟悉。”
为啥熟悉，当然是为了结婚做准备了。提前熟悉了来的时候也就不打怵了。
赵夏意明白曹慧兰的意思，于是扭头去看许沐晨。
许沐晨起身往楼上去了，赵夏意和曹慧兰眨眨眼起身跟了上去。
待俩人身影消失在楼体上，曹慧兰对许根生说，“小赵真是个好同志啊。”
许根生也点头，“我也觉得好，不过咱们孙子也不差啊。”
这话曹慧兰不想接了，他们孙子哪哪都好，唯独不爱说话这一件事上最不好。谁家没个五个亲戚，真这么怕见人结婚可怎么办？逢年过节的怎么办？
想到这个曹慧兰又开始埋怨她儿子，然后问道，“你儿子没打电话回来？”
许根生这时候也不敢跟老太太呛，有些郁闷道，“打了，说沐晨的婚事他自己说了算，他已经寄钱回来了，说如果结婚可以往他们那边去，他们负责，如果在咱们这边结婚他们忙也抽不出那么长时间门来，最多让俩孩子回来。你听听，这哪是个当爸爸的说的话。”
“有后娘就有后爹，说的一点都没错。”曹慧兰对儿子两口子怨念很深，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见多关心儿子。
一说起这个老两口就生气，曹慧兰说，“他们不回来拉倒，等什么时候结婚咱也不告诉他们了，爱咋地咋地吧，不稀罕。”
“行。”
夫妻俩越是心疼孙子就越生气儿子，连带着后来的儿媳妇也不喜欢。
“等晚上赵家夫妻来了，咱们好好说说，看看什么时候结婚合适。”曹慧兰说，“沐晨过了年初十就得走，顶好是年前就结婚，不然过了年就太仓促了。”
许根生一想也是，“那天我瞅着小赵的妈好说话，重点放她妈身上，”
曹慧兰摇头，“我倒是觉得小赵是个有主意的，只要她答应了她爸妈那边也就走个过场。早上我还嘱咐沐晨问结婚的事儿也不知道问了没有。”
说着曹慧兰站起来说，“不行，我得看看去。”
见老太太要上楼，许根生瞪眼，“你过去干什么？”
曹慧兰无语，“送点瓜子儿啥的，顺便把沐晨喊出来嘱咐两句。”
楼上赵夏意头一次进了许沐晨的房门，房间门里格外简单，除了一张床之外就一个衣柜一把椅子和一张书桌。书桌上一本笔记本，剩下的摆了一些弹弓之类的小玩意儿，倒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赵夏意随手拿起一个弹弓，却莫名觉得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是不是见过这个弹弓？”
许沐晨脸上有些紧张，手指摩挲两下没有说话。
赵夏意想不起来就放下了，毕竟弹弓这玩意儿长的都差不多，她小时候就玩了不少弹弓呢。
“这是什么？”赵夏意指着一张卡片说，“我能看看吗？”
许沐晨点头，赵夏意拿起来，上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实在不明白许沐晨收集起来到底是做什么。
房间门不大，东西也不多，许沐晨这人又没话说，赵夏意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这时曹慧兰敲门，“沐晨，下去给小赵拿点橘子吃去。”
许沐晨下去拿橘子了，曹慧兰说，“他这人闷是闷了点，但人很善良。”
这一点赵夏意很赞同，“的确，不过曹奶奶，我觉得他也不算太闷，至少咱们跟他说话他也在努力的回应了，又不是木头桩子，慢慢的也就好了。”
没人不喜欢被人夸赞自己的孙子，曹慧兰顿时笑开了眼，“是是是，他在部队十来年没人和他主动说，等以后你们……哎哟，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赵夏意听出话里的意思，笑着点头，“肯定会的。”
楼下，许根生跟着许沐晨进了厨房，问道，“你觉得小赵真的不错？”
许沐晨倒是没迟疑，点头道，“好。”
许根生点头，“那你跟她商量结婚的事儿了吗？”
许沐晨不吭声了，许根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便无奈道，“大家相亲之后都这样很快的商量结婚的事儿，你年后初十就要回部队，你就不想回部队之前结婚？”
许沐晨当然想，但他心里的理智仍旧在阻止他，他扭头看了眼楼上，然后对许根生道，“爷爷，我想跟她多交往一段时间门再结婚。”
在许根生的印象里孙子是很少一次说这么长句子的，只没想到一开口就说这事儿，他皱眉，“你不想尽快结婚？这可不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知道。”许沐晨微微敛眉，“我不够好，不优秀，赵夏意还小，也很优秀，我不想她以后后悔。”
他抬头看着爷爷，眼中带着不安，“多相处，明年决定。”
看着许沐晨的眼睛，许根生这位老同志突然就明白孙子的顾虑和担心了。
可越是了解就越是心疼。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他的孙子是担心赵夏意只是一脑门子热喜欢沐晨，他的沐晨是担心赵夏意将来会后悔嫁给他这么闷的男人啊。
从小到大，许沐晨都是被忽视不被重视的那个，岁前没记忆，岁到六岁又遭遇那样的事，到了他们身边后也不被大院的孩子们接纳，在他们身边的十来年过的也并不快活。
只不过他们夫妻有心无力，本以为送去部队能好一些，可孩子在部队发展的确很好也很努力，深知出任务的时候也和战友配合良好，可一旦回归生活又成了那个呐呐无言不懂人际交往的人。
许根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突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算了，孩子有自己的考量，那他们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吧。
说不定俩孩子有缘能经得住考验呢？
许沐晨端着橘子上楼，曹慧兰也下来了，祖孙两个错身的时候，曹慧兰用嘴型催促他，下了楼就看到许根生一脸心疼的站在厨房门口。
“怎么了？”
许根生便把许沐晨的话说了，忍不住捂着脸道，“这孩子只会为别人考虑，从不肯为自己多考虑，他偶尔也自私一点多好啊。”
闻言曹慧兰沉默了。
而许沐晨端着橘子上楼将盘子放下，赵夏意看他，“你不给我剥一个吗？”
许沐晨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来剥橘子，剥橘子比瓜子儿快，一会儿就剥的干干净净了。
赵夏意拿着橘子吃着，然后道，“有话要说？”
许沐晨点了点头，到底只是俩人相处没有外人，许沐晨的紧张和不安能稍微少一些，他张了张嘴道，“结婚的事。”
赵夏意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点头，“你说。”
“不着急结婚。”许沐晨想起国营饭店时候的事生怕她误会赶紧解释，“多相处相处，再做决定。”
来的路上他就说过这个问题，现在又说一次，是因为什么？
想到刚才曹慧兰突然上来，赵夏意突然明白了，许家二老盼着他们能赶紧结婚，但许沐晨觉得该多处一段时间门多了解了再结婚。
赵夏意心里一暖，点头说，“我知道了，后面的事交给我。”
许沐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赵夏意站起来伸出手指头扯着他的嘴角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
她喜欢看他笑，许沐晨记住了。
赵夏意说，“但你我到底分隔两地，见面不容易，你回部队前要多和我相处，争取放开心结多说话。”
“好。”许沐晨说。
赵夏意继续道，“你回部队后我能去看你吗？”
许沐晨想了想，迟疑道，“不出任务可以。”
赵夏意把笔记本推过去，“电话写上。”
其实电话曹慧兰那儿肯定有，但赵夏意就想看许沐晨写的。
许沐晨把部队能联系到他的地址电话写上，赵夏意又写了她家属院的电话，“年后我要考纺织厂工会干事，如果成功，早晚的能找到我，考不上的话……那全天大概都能找到我，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结果。”
许沐晨点头，“能考上。”
赵夏意乐了，“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许沐晨一脸正直的点头。
如此信任倒让赵夏意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对自己都没自信。看来后面她不光要约会搞对象还得好好学习了。
俩人不能在房间门单独呆太长时间门，说了会儿话就下去了。
曹慧兰带赵夏意去郭家玩了一会儿，等到了五点多的时候就回来了，而警卫员小刘去厨房准备做饭，赵夏意则和许沐晨一起回家属院请赵大刚夫妻过来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