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D开始怀疑那一天他是不是已经听出了自己的心意。
她想,零那么敏锐一个人, 怎么会听不出呢?
星野D这样想, 却又忍不住难过。
如果他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话, 那这一个多月来的避而不见,是不是已经说明了降谷零的态度了?
她这样犹疑着, 心情也随着心里的猜测而上下起伏。
可星野D又想,明明降谷零每天都有给她送来鲜花和便当啊。从住院时放在病床床头的柜子上, 到自己出院后放在门边,让她一开门就能看见。
降谷零一日不落地赠给星野D鲜花。
她眨眨眼睛, 目光落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一束小苍兰。
紫色的娇小花朵挨挨簇簇地开得烂漫, 纤长的花瓣优雅地舒展开来, 浅淡的花香染了星野D一身,现在也在这片天地里浮动着。
伸出手去,她轻轻拨了拨那柔软的花瓣,温柔浅淡的紫色,让星野D想起了某个人的眼睛。
她托着腮,轻轻叹了一口气。
星野D不明白,降谷零现在的态度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咬着唇,难得的有些神情低落,星野D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如果降谷零答应,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降谷零拒绝了,星野D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追他了。
她唯独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明明降谷零好像有意不和自己见面,可他又偏偏每天送她鲜花和早餐,偶尔还会关心她的伤好了没有。
为他这样的态度而感到迷惑,星野D一边觉得降谷零不喜欢自己,一边又觉得他或许是太忙了。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以前那些她未曾在意的,降谷零的举动,现在都成了一根根丝线,牵扯着星野D的情绪。
让她欢喜,让她惬意,让她担忧,让她的少女心思,柔肠百转。
星野D甩甩头,像小狗甩水那样,把所有的烦恼都甩开。她拍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来。
“咕嘟咕嘟,不管了,”星野D轻轻捏一下那瓣花瓣,明亮地笑起来,“反正,就是喜欢嘛。”
她小小声地嘟囔,垂下的眼睫轻轻眨动一下,声音很轻,“降谷零大笨蛋,讨厌鬼。”
星野D低低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最终再也找寻不到。
在她专心地工作中,时间也一点点地过去。当星野D终于将昨天那个谋杀案的案件报告写完时,时间也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四十七分了。
她将手从键盘上收回来,双手捏着活动下十指后,星野D下意识地,想要伸个懒腰活动活动。
可在她拉伸身体的前一秒,有人站在旁边,轻轻敲了敲星野D的办公桌。
在那个人的指节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嘟嘟”声后,星野D抬起头,应声望过去。
“菲奥娜,”诸伏景光微微弯弯眼睛,轻声喊她。
他望向星野D,那双碧蓝色的猫眼中,依然回荡着柔和的笑意。
只是那些原本暧昧的、温柔的情愫,却再也找不到了,只有偶尔时,还能从诸伏景光的垂首低眉间窥出一点点沉默的爱意。
像是海底的暗礁般,被碧蓝的海水所淹没,海面之上不露分毫,是不会让她所知晓的隐晦爱意。只有诸伏景光知道,海面之下有多暗潮汹涌,那块暗礁,又有多庞大。
可他看向她,只有海清风平,阳光明媚,一点波光在海面偶尔翻涌。
那些暗潮汹涌,那些无名爱意,都只是诸伏景光一个人的故事。
那不是星野D的故事。
他这样想。
没有明说过的喜欢,现在也不必去明说了。没有资格去明说了。
诸伏景光只希望,这块庞大暗礁,终有一天,如那朵未开的花一样,悄然凋零,然后崩落。
他看向星野D,眉眼舒展,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小心伤口。”
诸伏景光提醒她,没有再说其他。
他与星野D之间保持着一人的距离,是最适合异性朋友的距离。
诸伏景光没有再近一步,因为不合适。他也没有再退一步,因为到底是舍不得。
所以他只能站在这里。
一步之遥。
却再也走不过了。
他垂下眼睛,掩盖住那一点失落。等诸伏景光再看向星野D时,就又是那个温和包容的好友了。
诸伏景光的眸色轻浅又温柔,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湖,玉石一样的温润好看。
“菲奥娜,”他看向她,轻声唤她,那片湖便像是突然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将星野D淋了个湿透。
她分不清里面深藏的情感。
星野D只是觉得无名的难过和一点点失落涌上心头来,让她也开始莫名地难过起来。
可她抬眼,望进那双温和又平静的蓝色眼睛里,星野D却只看见了海面在阳光下翻涌的浅色波涛。
她在里面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难过,也没有失落。可星野D却觉得更难过了。
偶尔,偶尔小狗狗也会有一点特别的直觉。她能透过那点伪装,看到别人真实的情绪。虽然星野D并没有察觉到她自己这一点特别。
她仰头看向诸伏景光,有点难受,“光,你怎么了吗?”
星野D看向他,目光很认真,她继续说“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难过。”
“……”诸伏景光听见星野D这句话,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顿了一顿,脸上的笑容不变。诸伏景光看着星野D,仿佛并不明白她这样说的理由般,他反问了一句,“菲奥娜为什么这么说?”
诸伏景光的笑容一如往常的平静,“我没有难过。”
他否认了星野D的话。
黑发的女生看向诸伏景光,被他肯定的目光所迷惑,星野D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而此时,她心中那种莫名的难过也确实如潮水一般,在疯狂上涌将她淹没过后,又再一次迅速褪去。
消失的干干净净。
星野D看向诸伏景光,心中还是有点不确定,“……这样吗?”
没等诸伏景光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办公室门口传来。
“我说,你们都不饿的吗?”卷毛的黑发警官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他还是老样子,一副黑色墨镜挡去了松田阵平的大部分表情。
星野D和诸伏景光只能看见他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然后没好气地走过来。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一样,选择了和星野D还有一人之距的位置站定。
借着墨镜的掩饰,他才敢去看她。
“十二点一十了,都不饿啊?”松田阵平的语气很坏,可那双藏在墨镜后的黑色眼睛,却专注地看着星野D。
明明世界里一片黑白,可他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女生和太阳一模一样,是发着光的存在。
明明理智告诉松田阵平,他不应该再这样,他应该保持距离,注意分寸。可他的目光却还是背弃理智。
松田阵平想,自己已经那么久没有见到D了。
三十一天了。
他除了在那天星野D刚醒去看她时多呆了一会儿,之后松田阵平就只有在下班时去陪一陪她了。他担心又碰见降谷零。
即使松田阵平已经找机会和诸伏景光联手打了一顿降谷零了,可他还是不愿意去面对星野D喜欢上别人这件事。
松田阵平愿意再迟一点去面对这件事,他这辈子难得的犹豫、温柔、狼狈和自欺欺人,都是因为星野D。
而现在,他终于选择放弃。
松田阵平选择将这株开得灿烂的花朵,送去最适合她的地方,送给她喜欢的人。
他或许,偶尔再见,也能笑着,玩笑着夸一句花真漂亮。
松田阵平也不甘心,可终究,那是他的好友,即使总是在互损。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喜欢过的女生,松田阵平也不想让星野D为难。
所以他收回视线,连同那份隐藏在嫌弃的话语下的,隐晦的温柔和喜爱一起收回,埋入眼底。
墨镜挡住了松田阵平所有翻涌着的思绪,在星野D眼中,他依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黑色卷发的警官站在旁边,问诸伏景光和星野D,“一起去吃午饭?”
“好啊!”星野D站起来,开开心心地应下来,“我们午饭吃什么呀?”
“寿司?鳗鱼饭?或是猪排饭?”她和他们并排走着,语气欢快,“唔,关东煮也不错!”
星野D的心情总是变得很快。或者说,她从不让自己沉浸在除了快乐外的情绪中太久,所以星野D永远快乐元气、阳光明媚。
也因此,她永远都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源源不断的快乐和温暖,像一枚恒温的小太阳,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暖意。
“都可以,菲奥娜想吃什么?”是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
“咕嘟咕嘟,”星野D发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拟声词,“我想吃炸肉饼!”
她开开心心地否定了上面所有的提议,然后定下了全新的午餐。
“啧,想一出是一出。”松田阵平前一句还嫌弃的不行,下一句却将他所有的温柔心思暴露,“地址是哪?”
“嘿嘿嘿,阵平果然是我的好朋友!”星野D的声音活泼,“那家店是研二发现的,可好吃了!离警视厅也不远,就在xxxx!”
他们三个人并肩往外走去,今天的阳光明媚灿烂。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什么。
可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听见星野D的话,从她改变了的用词中,他们明白,终究还是改变了些什么的。
――――
另一边。
一架自日本东京而来的飞机也降落在了美国纽约的机场。
降谷零提着箱子走出机场时,正看见某位fbi的卧底。
第87章
长发绿眼的男人还是老样子, 戴着顶帽子,背着个大包, 面无表情地叼着支烟, 站在一辆黑色福特车旁边。
察觉到降谷零的视线,赤井秀一抬眼看过来。他随手将那支烟按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才坐进车中的驾驶座。
等降谷零坐在后排,关上车门后, 赤井秀一一脚踩下油门,这辆黑色的福特车立即疾驰而出。
即使车速已经在限速的边缘反复试探, 但车里的两个人,无论是开车的, 还是坐车的, 表情都相当淡定。
等车从纽约市中心开往偏僻的赤井秀一的安全屋所在的方向时, 摆脱了拥挤的车流后的赤井秀一再一次踩下了油门, 开始加速。
他这一次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窗外的风景拉成一条看不清的直线。
赤井秀一面色冷静地开了口,“确认过了,车内没有监听和定位。”
“人都已经到了?”降谷零接了一句。
他这话好像有点没头没脑的样子,可赤井秀一很清楚降谷零问的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这一次齐齐回了美国,也都是为了一件事――捉住,或是击毙琴酒。
为了这件事,降谷零所代表的日本公安和fbi的代表人已经反复扯皮了快一个月了, 他和赤井秀一也通过邮件和暗网对计划作了反复的修改。
同时, 由卡梅隆和朱蒂作为fbi此次的行动者, 而日本公安则由风见裕也作为前期负责人, 在降谷零到达美国后,则由他全权负责指挥此次行动。
而赤井秀一则作为此次行动的饵,他是这一次组织下派任务中和琴酒搭档的人,也因此,他才能将和琴酒的汇合地点告诉降谷零他们,让他们埋伏起来。
目前参与此次行动的fbi探员和日本公安都已经全部抵达了美国纽约的一个偏僻别墅里待命。
现在降谷零也抵达了美国,只等赤井秀一将那天和琴酒的汇合地点发来,他们就能立即行动。
“都到了。”赤井秀一转动方向盘,控制着车转了个方向。
“那就好。”降谷零说完,车内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即使他和赤井秀一已经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卧底身份,可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气场不合,两个人单独相处时,气氛仍然说不上融洽。
此时,一滴微凉的雨水从半开的车窗中飘进来,落在降谷零的眼角。
他下意识地抬头,往窗外望去。十月的纽约依然阳光灿烂,只是窗外的雨却渐大了起来。
降谷零的思绪不由又飘飞到了那个雨天。细密的雨丝中,寂静的天地间,他只望向一个人。
大雨倾盆,却依然阳光明媚。
是一场太阳雨啊。
他想起那天的星野D,便也想起了那天她所告诉自己的消息,琴酒说,星野D的下一个任务的搭档,是他。
可明明,按照赤井秀一提供的消息,琴酒应该先在美国和他一起去做一个任务,解决完后再去日本才更合理。
现在他却先飞回了日本。虽然说是因为西河组的原因也能说的通。可降谷零并不能完全相信琴酒来日本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西河组。
作为情报组中地位尚可的一员,降谷零知道,好像表面上西河组那些针对组织的阻击对它造成了很大影响的样子,可实质上,西河组的行动并没有伤到组织的根本。
所以,琴酒根本不用因此率先飞往日本。
与其让降谷零完全相信这是因为琴酒不能容忍西河组对组织的挑衅行为,他更愿意多想些,怀疑赤井秀一的fbi卧底的身份是不是已经被琴酒这个组织的“清道夫”,发现了点踪迹了。
他望向窗外渐渐被乌云遮住的太阳,眸色深浓,原本因为想到星野D而带上了笑意的面容也再次变得凝重。
风越来越大,雨也从雨珠连成了雨线。降谷零按下了车窗的升降键,看着车窗一点点上升,直到关死。
他低低出声,仿佛随口感叹了一句,“下大雨了啊。”
赤井秀一听见他的声音,回半过头随意地瞥了一眼降谷零,接了一句,“不是正好,雨水可以洗干净很多东西。”
降谷零弯弯唇,眼中却没多少笑意,“确实,不过,就怕风雨欲来,却不是我们想要的风雨欲来。”
即使之前已经和赤井秀一聊过了,降谷零还是再次提醒了一句,“黑麦,小心一点。”
“……我知道。”长发的狙/击手沉默一瞬,才应了一声。
他想起最近那种奇异的危险预感,同样感觉自己怕是已经上了琴酒的追杀名单了,赤井秀一又加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行动还是要继续。”
“当然。”降谷零的语气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坚定冷静。
只要有一丝抓住或者击毙琴酒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弃!
因为降谷零和赤井秀一都明白,琴酒对于组织来说,其地位有多重要。只要抓住了他,组织可以说就废了一大半。
所以,即使他们都明白,这一次的行动八成最终会以失败告终,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成功,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也不可能选择放弃。
在又开了十几分钟后,这辆黑色的福特车终于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此时他们早已远离了繁华的纽约市市中心,到了纽约附近的一处偏僻的小乡镇中。
这栋别墅是fbi的一处隐蔽的基地,里面不仅有可供三十人休息的地方,还有一个武器库,里面枪/支弹药应有尽有,正方便了这一次行动。
“到了。”赤井秀一将车在别墅门口停好,才说了一句。
两人打开车门,并肩往别墅里走去。
降谷零在见过风见裕也后,又去和卡梅隆和朱蒂见了一面,四个人又确认了一次三天后行动的一切注意事项后,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才离开了这栋别墅。
降谷零要先去一趟组织的地下基地,汇报自己已经返回了美国,而赤井秀一则要按照平常的活动轨迹照常生活,不要出现任何异常,从而更加引起组织里的人的怀疑。
两人在别墅门口分道扬镳。赤井秀一仍然开着那辆黑色的福特车,前往他自己的安全屋,降谷零则先去一趟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