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眼神，扬了扬枝丫，南燕吓得一抖。
墨铁石已经拿到了，她不要再待在这吓人的秘境里！
“南师妹说的不错，何况墨铁石本就稀少，我们能找到一块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还有？”百柯带着受伤的师弟师门们走过来，附和道。
谢铎目光紧紧锁在前方，沉声道：“这一块墨铁石是我和乔师妹共同发现的，迫于情势给南师妹已经对不起她，我要帮她另找一块。”
不等众人反驳，又道：“你们先出去，我自行行动即可。”
“这怎么行！”南燕捏了捏手上莫名颤动的月影剑，急忙阻止：“白雾山秘境是公认的凶险，谢师兄你还受伤了！”
他们之前遇见一头金丹后期的妖兽，谢铎为了保护他们，受了重伤，幸好月影剑主动吸收墨铁石后威力大增，才勉强将那妖兽击败。
见谢铎神色坚决，百柯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苦口婆心道：“谢师兄，墨铁石只有月影剑才能用，乔宁师姐都把月影剑给南师妹了，你又何必再执着？”
“乔师妹……”提起乔宁，谢铎又黯然又愧疚。
若是乔师妹在此，二人互相配合，他何至于被一只金丹期妖兽伤到如此地步？
南师妹虽然好，两人配合起来，却总是差了点什么。神思一时恍惚，百柯抓住机会，敲晕了他。
几人消失在原地，小苹果抖了抖枝丫，意犹未尽：“这出戏还挺好看的。”
又用树叶尖点点乔宁的胳膊，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丫头，那丫头生得和你挺像的，你的月影剑怎么跑到她手中去了？”
“那可是一柄好剑啊，千年前，月影真人用它击退万千魔兵，在剑上聚了万千凶煞之气，又用墨铁石镇压，如今可谓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天下神兵难有敌手喽。”
见乔宁慢悠悠地啃着灵果，神色间完全没有对神兵的留念，他失望又遗憾，想到什么，不怀好意道：
“你不会是打架输了，把月影剑输出去了吧？”
“你俩长得这么像，但你比她好看多了，输给她是因为天赋不够吧？”
乔宁：“好看和天赋好像没什么关联？”
小苹果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在一旁喋喋不休：
“我看你那未来道侣和拿着月影剑的姑娘关系很亲密，你那未来道侣虽说比不上本美男，但也算人界顶尖的美男子了，丢了实在可惜。”
“要不要试试我的枝干，坚硬如磐石，打磨成的剑只会比月影剑差一点点，看在你现在失恋又失剑的份上，折扣价，一万只烧鸡……”
到时候就每根树枝挂一只，看那些花草妖精们还敢不敢说他不如他们香！
阿桂一定也会对他另眼相看，他们会在一起生很多很多榕桂树，他要将他独创的功法《如何从一只人类身上骗取烧鸡》交给孩子们。
见小苹果陷入美好的幻想中，乔宁摇摇头，打算离开，却见不远处地动山摇间，无数树木岩石夹杂着漫天尘灰朝这边袭来，鸟雀和走兽惊恐的尖叫和脚步声不绝于耳，又陡然沉寂。
“这些尘灰有异常！”乔宁迅速拿出一件灵器将自己和小苹果罩进去。
“你能变小吗？”片刻后，乔宁严肃地对小苹果说。
“你这灵器太小了！”小苹果嘟囔一声，将自己缩小并团成一个球的动作却十分麻利。
乔宁看了他一眼，“白雾山秘境果然神秘，这尘灰毒性猛烈，连千年苹果树都要躲避。”
小苹果尴尬地哈哈两声。那一族的毒灰，他就是再长个一万年，也扛不住啊。
一个时辰后，尘灰终于散尽，小苹果抖抖嗖嗖地伸出去一根枝丫，快速转一圈，没有危险，欣喜道：“没事了，安全啦！”
说着一团球迅速展开，变大，枝丫四处伸展，十分得瑟。
“嗯。”乔宁撤了灵器，一团看不清楚模样的肉团子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脚边，溅起一阵尘土。
乔宁迅速闪开，小苹果却被根须固定住，饶是屏住呼吸，一些尘土依旧黏上枝干，浓厚的血腥气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树阵阵发昏。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还没有骗到乔宁，吃到一万只烧鸡，没有向阿桂求婚，没有生一百个孩子……”小苹果慌乱道。无数枝丫在空中飞舞，重新纠缠成一团。
“住嘴。”乔宁从没见过如此聒噪的树，一巴掌将他固定住，拍拍他丝毫没有受损的枝干：“这些尘灰不是上一波的。”
指指地上的肉团：“是他砸的土。”
好像是哦。小苹果安静下来，想起什么，心虚地看了乔宁一眼。
乔宁无视他鬼鬼祟祟的眼神，蹲下身，抓起小苹果的一根枝丫，戳了戳地上的肉团。
肉团没有皮毛，没有脸，没有四肢，身上凹凸不平，一块紫一块蓝，身上的肉裂开了好几道口，看着仿佛是由某些妖兽肉拼接而成。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
肉团一动不动。
不是活物。
乔宁扔开枝丫，用灵力轰出一个洞，将肉团埋了进去。
正在疯狂抖擞枝丫的小苹果看见这一幕，猛地一僵，想起肉团的身份，嗖地用叶片尖尖将肉团挖出来，试探性地将灵力输进去，肉团仍像死物一般，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坏了，他的木灵都没用，这家伙不会终于、真的被弄死了吧！
他可不能现在死啊！神识在脑海中细细查找，终于在旮旯犄角中找出一个与人契约苟命的办法。
他悄咪咪地看了看乔宁，将肉团隔着沙砾推过去，小心翼翼道：
“那、那个……你要不要试试滴滴血上去？”
见乔宁静静地看向自己，树叶抖了抖，硬着头皮道：“试、试试嘛……说、说不定是什么远古神兽，很威风的那种……也、也就一滴血的事，不、不亏不亏。”
“远古神兽？”乔宁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托着腮点点快要变成碎片的肉团。
“对、对啊，也、也不一定，碰、碰、碰碰运气嘛。”
呜呜呜，江域啊江域，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寒碜了，白送都送不出去。
如今只有和人类签订共生契约才能救兽，小苹果拿出自己活了九千年的厚脸皮，绞尽脑汁地想江域的优点：“仔细看看，他虽然没有五官、四肢、皮肤……但至少、至少骨相生得好！”
“你确定他有骨头？”这就是一团拼接的肉块吧。
“有！”小苹果毫不犹豫地点头，小声补充：“你滴一滴血上去就有了。”
江域变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好推销，小苹果记得抓枝干挠枝叶，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说服乔宁，却没想到女子竟干脆地点头了：
“好啊。”
“骨头一定会有的，皮毛也会有，说不定还能变成漂亮的蝴蝶或者灵花……哎？”
“你同意了？！”
乔宁点头，边滴了滴血上去，默念心法，签订临时的共生契约，边道：“你说的，赌一把我也不吃亏。”
“你这样相信我啊。”小苹果十分感动，想起这白雾山首徒颜狗的风格，语气不足道：“那个、其实也不一定好看……但是一定会是你最喜欢的样子！”
江域一族本无形，是何模样全看自身喜好，若是与人签订契约，则全由契约者决定。
也就是说，乔宁想要什么样的契约兽，江域就会变成什么。
肉块腹部慢慢生出短短的四肢，薄薄的绒毛生长出来，嘴唇微张，露出粉粉的舌头，一双尖尖的小耳动了动，黑亮澄澈的眼睛睁开，静静地看向眼前人。
还是个四肢短短，屁股却圆圆，毛发稀疏，刚走一步就差点摔跟头，完全不符合妖兽届腿长腰细毛茸茸的审美风潮。
小苹果惊了：“你这丫头什么品味！怎么这么丑！”
乔宁乔手拖住这只幼兽，揉揉那粉嫩嫩软绒绒的耳朵，神情完全不似方才的漫不经心，笑得眉眼弯弯：
“真可爱，这是狗。”
“狗是什么？这腿也太短了些，而且屁股太大，又不是人类，还讲究个屁股大好生养。”小苹果嘟囔。
他活了九千年，还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生物，十分好奇。
话音刚落，一道冷淡中带着杀气的眼神如利剑般袭来。
忘记这丫之前的凶暴模样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他抖了抖，讪讪地缩回枝丫。
烦人的枝丫离远，狗崽闭上双眼，装作乖巧地趴在女子纤细的手上。
他现在受伤了，还被追杀，和这女人契约能暂且躲过追捕且疗伤。
江域一族能屈能伸，他暂且乖巧些，等伤好了，就把她杀了。
狗崽柔软温热的肚皮贴在手心，小爪爪抱着她的手指，乔宁只觉得心都软了，拿出一根肉干递到他面前：“好乖好乖，来吃东西了。”
小苹果咽了咽口水。乔宁这丫头厨艺好，这肉干一定好吃，不会比烧鸡差。
不吃，和人类契约已经够丢脸了，他江域就是饿死，也绝不吃人类的食物！
乔宁见狗崽用屁股对着肉干，肉嘟嘟的屁股翘地老高，心中有些痒，刚要说什么，一根枝丫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肉干卷走，狼吞虎咽道：
“给他一滴血就行了，他不用吃这个，给我给我。”
乔宁点头，指尖逼出一滴血，见狗崽极为配合地喝了，又拿出一颗灵果，让狗子抱在怀中啃。
树叶摩挲间细微吞咽的声消失，江域收回落在小苹果身上的视线，不耐烦地将灵果压在肚皮下面，见压不烂，便随意往随身空间一扔。
这种等级的灵果，留着以后没饭的时候吃。刚才那香香的是什么东西，闻着让他这样强大的兽都有些克制不住。
乔宁知道这小兽不简单，察觉到灵果消失也不惊讶，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不喜欢灵果也不喜欢肉干？”
她的声音空灵清澈，语调轻轻柔柔，绵绵软软，非常好听，江域的心动了动，不自觉地伸出一只小爪子，勾扯着她的衣袖。
“汪汪汪。”要血。
一旁的小苹果同情地看了江域一眼。
这家伙出生以来就茹毛饮血，恐怕味觉早就麻木了，哪能体会到肉干的好？
乔宁没在意被狗崽勾破的衣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蛋糕。
“你现在消化不了更多的血，这个是蛋糕，甜甜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陌生而霸道的香气袭入鼻腔，狗崽面色一变。
又一样诱惑的东西，人类的诱骗之术已经进步到这个境界了吗？是想让他从此不再对血感兴趣？好狡诈的人类！
小苹果迫不及待道：“江域自出生时起，就在白雾山秘境深处，以灵泉鲜果妖兽为食，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给我给我。”
眼见欢快的藤蔓就要过来抢走蛋糕，江域想都没想，将蛋糕护在身后，一爪拍飞。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江域整个身子都僵住。
“喜欢这个啊。”满是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还未回过神来，一双白皙的手揪下一小块蛋糕，递到他嘴边。
他反射性地舔了一口。
好香好甜，比灵蜜还好吃。
算了，这东西还能毒死他？他就是吃了，这人类也奈何不了他。
狗崽纠结抗拒却又抵不住诱惑的表情实在可爱，乔宁心情大好，从头到尾把他翘起的绒毛理顺，由于手感绝佳，她摸了又摸，被烦躁的狗子用肉垫一巴掌拍开。
小苹果不平地指着地上被拍断的枝丫，冲江域嚷嚷：“你差别对待！我宝贝的头发都断了！她手都没红！”
他的头发比这小丫头的手坚硬多了。
江域不想理他。将下巴搁在乔宁手上，专心吃蛋糕。
小苹果见不得他嚣张，眼珠子转了转，不怀好意道：“人类不是喜欢给养的妖兽起名字嘛，你要不要也起个？”
“嗯，叫狗狗。”乔宁不假思索道。
江域一口吞掉剩下的大半蛋糕，愤怒地嚎叫：“汪汪汪汪！”
这是什么鬼名字，反对反对反对！
威风了千年的江域被起了这么个可笑的名字，小苹果笑得树枝乱颤，“这个名字挺好，小丫头，你果然是个人才。”
江域气得跳过去打他：“汪汪汪汪汪！”
乔宁见狗崽实在反对，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名字，思索了半天，又道：“那小柯怎么样？或者小基？”
南燕出生的那个世界中，狗崽这个品种就叫柯基。
师尊把南燕弄到这个世界替代她，让南燕拥有了她的天赋，也反过来让她得到了南燕的记忆，见识到与修真界迥然不同的风景，从总体来说，算得上双赢的买卖。
反正她本来就不太想当月影剑之主。
这女人一看就是个没文化的，估计起不出更好的名字了，江域不情不愿地在她手心划了几下。
“原来你有名字，江域，确实比我起的好听。”乔宁将他从小苹果身上抱回来，举高，一双清亮的眼睛中满是笑意。
笑什么笑，丑死了。
江域扭头，小短腿轻轻地踢她。
小苹果看不下去，悄悄给他传音道：“上万年才出一个能修出生之道韵的人类，你可得珍惜啊，错过了这个，说不定又要等个几万年，那时候你骨灰都被诸神扬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域不耐烦地将蹬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乔宁十岁结丹，此后每一年来秘境历练都会来见小苹果，现在她已经年满十五，以后再不能进秘境，见这一树一狗打闹，也不打断，等他俩闹完，方才恭敬地对这颗照顾她良多的苹果树行礼道：“多谢前辈这些年的照拂。”
小苹果也想到这一茬。心情瞬间悲痛：“从此以后就没极品的烧鸡吃了！”
江域翻了个白眼。多老的树了，还馋一只鸡。
乔宁抱着狗崽出了秘境，刚走不远，立刻被一群人拦住。
“乔师姐，你身上有凝血丹吗？快救救谢师兄！”常宇头发凌乱，衣着破碎，额头上满是汗水，见到她，神情瞬间精神起来。
作为白雾山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常宇一向十分重视自己的形象，乔宁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谢铎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胸前破了一个洞，汩汩鲜血溢出，将白衣染得血红。
谢铎不是有凝血丹吗？伤口怎么会恶化成这样？
南燕正跪坐在他身旁，捂着嘴不住呜咽，百柯焦躁地翻着自己的储物戒，看见她过来，神情一僵。
“乔师姐。”
他低着头，语气有些怪异。
乔宁冲他点点头，她没带凝血丹，便直接将灵力探入谢铎伤口处，细细检查。
南燕见她不用丹药也不把脉，心中焦急，担心谢铎的伤口再恶化，小声提议道：“乔师姐，你有传送阵吗？我们把谢师兄传送回白雾山吧。”
乔宁摇头，指尖溢出青翠的灵力，附在谢铎的伤口上，“不用。”
南燕还要说什么，却见刚才怎么都止不住的鲜血开始凝固，青翠灵力中仿佛有无穷生机，跳动在伤口周围，因被血染而焦枯的草地重新生长，恍若春回大地，一旁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体都轻松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