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越心中暗道不好,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陈三帮他照看铺子,也嘱咐了几句路上慢些。
回到家,鲁越把这事给老娘说了。
芮娘和鲁老太太正坐在一起,听完之后鲁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去吧!她肯定是知道了,就她那个性子,指不定要怎么闹,我害怕我的孙子出事,你把人接回来也好。”
鲁越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出发。”
芮娘道:“还没吃饭吧,锅里有馒头!”
鲁越:“你不忙,你别动,照顾好自己,在家等我。”
芮娘乖巧点头。
鲁越驾着牛车到桃花村的时候,村民们都认出了他,路上指指点点的,有人还想走过来攀两句话,但鲁越脸色阴沉,那些人也悻悻而归。
韦家院子里的确乱糟糟的一团,钱氏坐在院子里抹眼泪,韦父也唉声叹气。
见到鲁越,韦家的人一窝蜂的都上来了。
“大郎的事是真的吗?!!”
“现在到底是个啥情况?!”
“啥时候出的事!你们咋也不来报个信?!”
一人一张嘴,诸如此类的问题是一个接一个的朝鲁越砸,而鲁越也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回答,干脆一个都不回,只是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我大嫂呢。”
钱氏一怔,指了指韦氏的房屋:“你大嫂早上受了刺激,差点儿晕倒,这会儿缓过来了,在房里哭。”
鲁越皱眉:“娘不让说,就是怕这回事,你们不应该告诉她。”
钱氏愣了愣,随即喊道:“不说就能瞒住?!我的个天爷,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想瞒着?!你们鲁家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亲人一样看嘛?!”
鲁越有些头疼,好在韦氏的房门此时忽然打开。
“是二弟吗?”韦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音,鲁越立马转身,大步朝她走去。
“大嫂。”鲁越这回见到韦氏,发现她的情况比上回好了些,至少添了点肉,但是神情还是憔悴,不知是一直如此,还是刚刚哭过的缘故。
“你大哥的事……是真的吗?”韦氏像是还抱着一丝侥幸,期待的看着鲁越,可惜鲁越的神情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
大嫂!”
见韦氏似乎有些站不住,鲁越下意识的伸手在周围护着,生怕人一个不留神就倒了下去,好在韦氏没倒,只是眼里的泪依然止不住啪塔啪塔的掉:“二、二弟,你带我回去吧,大郎呢,有没有大郎的消息啊?”
鲁越:“大嫂别急,我这就带你走,大哥的消息这两天我一直都在留心打探着,应该快了。”
韦氏抽泣着点了点头。
韦氏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鲁越三下五除二的就搬到了牛车上,然后慢慢搀着人上了牛车。
临走前,韦氏看了眼钱氏,“娘,我走了。”
钱氏点了点头,她此刻心中也很复杂,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韦父在后面推了她一把,钱氏这才上前:“要不娘和你一块儿?送你过去?”
“不用。”没想到韦氏摇了摇头:“有二弟在不会有事的,家里最近估计也乱,你别来了。”
这一瞬间,钱氏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轻松的感觉。
“好,好,那你路上慢些,二郎啊,华华就拜托你了。”
鲁越点了点头:“应该的。”
在韦家人的注视下,鲁越的牛车逐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人刚走,刘桂香就松了口气,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终于走了……”
韦城连侧头瞪了她一眼,韦父脸色也不大好看的朝她看来,刘桂香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钱氏也叹了口气,接着就把视线移到了自己男人身上。
“她爹,进屋,我有话给你说。”
钱氏和韦父进了房间。
钱氏开门见山:“女婿被骗了,没钱了,你那边咋样?”
韦父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办法。”
钱氏声音瞬间拔高:“啥叫没办法,不是说下个月月底能回款一部分回来吗?!”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你喊叫有啥用?!”韦父新生烦躁。
钱氏两眼一黑:“那这可咋整啊……女婿那边没了指望,华华的钱也投进去了,这华华今个儿是没想起来,这要是过两天想起来了问我要,我这……”
韦父皱眉:“你花了她多少?”
钱氏磕磕绊绊的:“这三个多月,从她那取了十三贯,都、都没了……”
“都没了?!”韦父睁大了眼。
他喊,钱氏比他喊的还厉害:“就是没了啊!你也不看看这段日子你给家里了什么钱?!一大家子吃的喝的都靠我!那华华我也不能太苛待她了吧?鸡啊鱼啊,哪一个不花钱啊?”
韦父听见自己婆娘咋呼就脑壳痛,干脆捂上耳朵:“行行行,你看着办,反正今年就是赔本成这样了,我也没法子了!”
韦父走后,钱氏气的在屋里大喊。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老天爷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带我走吧!你怎么不带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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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离家,自然不知道这一出,她一路上都蔫蔫的,鲁越照顾她的感受,牛车行的并不快,一直到天色擦黑时,两人才回到了鲁家小院。
再次回家,韦氏竟生出了一种恍惚感。
她离家不过三个月,怎么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了?
鲁老太太和芮娘早早就在院子里等了,芮娘不能久站,坐在院中,只是时不时的抬头去张望一眼,等听见牛车的声音后,她连忙起身。
“娘,回来了。”鲁越喊了一句。
鲁老太太也立马站起身,走到院门口,鲁越扶着韦氏,也刚刚下车。
婆媳两对视一眼,鲁老太太心中就感到了震惊。
“娘……”韦氏喊了一声人,接着,视线就注意到了旁边的芮娘。
“大嫂。”芮娘也立马喊人。
韦氏心中同样也十分震惊。
面前的人……是芮娘?!
她和宋芮娘前后脚怀孕,她的月份应该比自己小一个月才对,可面前这个气色红润的小妇人……肚子看起来竟然也和她的差不多大……
韦氏一时没回过神,都没回应芮娘,不过芮娘也没在意,鲁老太太叹了口气:“进屋吧。”
一家子坐在堂屋,晚饭吃饺子,鲁越从厨房端了出来。
韦氏就坐在饭桌前,看着鲁越为芮娘忙前忙后,甚至连个碗筷都舍不得让她拿。
一共煮了四盘饺子,放在韦氏面前的差不多足足有三十个。
白白胖胖的饺子还冒着热气,闻起来就香,谁料还没结束,鲁越转头就端来了一锅鸡汤,芮娘看了眼韦氏,道:“是今早炖的,刚热了热,大嫂喝吧。”
一锅鸡汤,鸡腿腿乌黑,明显是上好的乌鸡,还能闻到红枣和山药的滋味,韦氏迟迟没有动筷,脸色也十分复杂。
“大郎媳妇,你咋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鲁老太太开了口,韦氏才回过神来:“哦……好。”
这顿饭,韦氏吃的五味陈杂。
饭后,韦氏忍不住了,鲁越前脚刚把碗盘撤下去,韦氏便哭着看向老太太:“娘……大郎他?”
前天鲁老太太也不是很能接受这件事,但经过了两天的思考,鲁老太太显然已经想明白了。
“钱没了就没了,人回来是要紧事,二郎已经想了很多办法,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有个等。”
韦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坐在原地抽泣。鲁老太太看了眼芮娘,语气缓和了一些:“二郎媳妇啊,你去帮我泡杯茶。”
芮娘诶了一声,起了身,慢悠悠的走了。
等芮娘走后,鲁老太太才重新看向韦氏:“大郎的事情还不是很要紧,不过大郎媳妇,你是咋回事?”
韦氏一怔:“我?我咋了……”
鲁老太太看了眼她肚子:“你咋了?你肚子八个月了吧,你没看见芮娘吗?”
韦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看见了……”
“你在娘家养胎,怎么看上去神色也不好?大郎到底是个大男人,我刚开始慌,现在也定下来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又不是伤了残了,总能回到家里来,但你肚子里的可是大郎的种,这才是最要紧的。”
鲁老太太本还想说两句,看着韦氏的确不大好的样子,忍了。
心中叹了口气:“行了,回来了就行,你先休息去吧,明天一早码头上会给二郎回话。”
韦氏垂下眼睛:“好……”
韦氏回了房,房间已经是被打扫过的,也不知是芮娘打扫的还是老娘,她现在心中乱糟糟的,也无暇想那么多的,躺上床之后就不想动弹。
“大嫂。”
门外又有人来了,是芮娘的声音。
韦氏强撑着又坐了起来:“弟妹啊……有事吗?”
“晚上有蚊虫,我让二郎给你放点薄荷进来吧,还有这两天热,家里还有冰,也给你端过来吧?”
韦氏一时间竟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打开房门,就见芮娘满面红光的站在她面前,鲁越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一盆子薄荷,右手提了个桶,里面竟然是桶冰块。
韦氏:“这,哪来的冰?”
芮娘笑道:“二郎去冰窖拉的,你放在屋里,能凉快一些。”
韦氏沉默了,默默的看着鲁越把这些东西都搬了进去。家里以前是没有薄荷的,孕妇不能用艾草,这薄荷清凉又驱虫,想必也是二弟专门给她买回来的……
“大嫂我们走了,你早点休息。”
韦氏胡乱点
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屋内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个夏日夜晚,可韦氏不知道怎的,竟然想哭。
……
次日一大早,码头上的伙计就带着消息过来了,说是在距离京都最近的月亮湾码头见到了鲁大哥,他们的人已经给鲁大哥传话了,鲁越心头一喜:“月亮湾距离咱家不远,我去一趟。”
鲁老太太忙道:“好好,来回估计就是一天的路程,二郎辛苦你了。”
韦氏和芮娘在院中,听见之后也长舒了一口气,尤其是韦氏,眼眶瞬间又红了。
芮娘忙道:“我去给你准备行李,还有路上的干粮。”
鲁越:“我来吧,你歇着。”
“没事儿!反正东西不多,装些馒头上路吧。”
……
钱氏这两天也一直浑浑噩噩的,看着手中所剩无几的铜板直叹气。
刘桂香:“娘,家里又没菜了,你上街一趟吧。”
钱氏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准备出门。
到镇上的时候,她终于又再次见到了上回那个半仙。
“你家最近要出大事啊!”上回那半仙的话猛地一下在钱氏的耳边响起,她一个激灵,拔腿就朝过跑。
自家丈夫生意失败,儿子考学连年失败,自家女婿现在又被人骗钱,这可不是大事么?!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挤开人群,直奔那半仙而去。
“大仙!救命啊大仙!”
那半仙认出了钱氏,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
钱氏此刻已经打心眼里认定他神了,不管不顾的道:“大仙,我家当真出事了!求求你指点指点,给我家一条活路吧!”
那半仙看了眼身边的两个童子,两人心领神会,走上前:“请半仙算一卦收费三百文。”
钱氏一愣,那童子解释:“是给神仙的香火钱,否则不灵的。”
钱氏的怀里只有最后的五百文了,这是这几天家里的饭钱,看出她有些犹豫,那半仙缓缓闭目,童子就准备叫下一个人了。
“诶别,我给!”
钱氏慢悠悠的掏了三百文,递给了那童子,那童子微微一笑:“您请进。”
原来那半仙在这搭了个临时的棚,算卦改命,都是一对一的进行,这让钱氏有了一种郑重感。
“你家……出什么事了?”进去之后,那半仙问道。
钱氏一听,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大到自家的事情,再到女儿女婿的事情,尤其是鲁大郎这次被人骗的事情,被钱氏添油加醋的一阵说,听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那半仙皱了皱眉头:“那……你家这个情况,有些特殊啊。”
“咋个特殊法?”
那半仙似乎想了很久,又拿出一个龟壳,几枚铜钱,晃晃荡荡了半晌,才终于道:“你家命中被克,有人在克你们。”
“啥?!”钱氏跳了脚。
“谁?!谁克俺们?!”
她一着急,村土口音就飚了出来,那半仙幽幽问道:“这卦象看的还不够清楚,但是隐隐约约看到是个女子,敢问你家是否最近来了新人?进了新妇之类?”
钱氏皱起了眉头。
新妇?
她的两个儿子早就成亲了,女儿也早早的就出嫁了,没什么新妇啊……
啊!
钱氏忽然一愣。
那算命半仙也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从疑惑到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勾了勾唇。
“有!不过是我女儿的妯娌,算吗?”钱氏急忙问道。
那半仙闭着眼,神神秘
秘:“虽说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但是你女儿毕竟也是你的血肉,当然算。若是两家走的近些,就更算了。”
钱氏一听,脑中飞速的琢磨着。
宋芮娘是二月进的鲁家,那阵子正是家里接春茶大生意的时候。
他男人生意失败,亏损了一大笔钱。
接着,华华坏了孕,本是一桩好事,结果大郎偏偏在这会儿信了那江南人的生意,走了。
再然后是她去了鲁家,华华被那宋芮娘弄得天天都不高兴……
再接着,宋芮娘怀孕了,华华跟她回了娘家。
自从那之后,家里的情况是一遭不如一遭,生意不仅半分起色都没有还继续亏损。
然后的然后,就出了大郎的事情。
“对!没错!就是她!”钱氏忽然和疯了一样的喊了出来。
“宋芮娘!就是她,她克俺女子!然后俺女子跟着俺回了趟家,家里情况也一日不如一日了,一定是她!”
那半仙缓缓开口:“你可有她的生辰八字?”
钱氏愣了:“没……没有,但我肯定就是她!我听说啊她未出嫁的时候命格就不大好,先是老娘没了,然后好像被爹卖了还是怎么,你说卖了就卖了,谁承想过去的第一天,那男人就死了!!!你说,不是她克人是谁啊!”
那半仙哦了一声:“还有这样的事?”
“对啊!”
那半仙面色凝重,半晌才缓缓开口:“那应当是她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