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是不可能挺着肚子去上学, 所以戚静舟和孔凤婴考虑着休学一年再上学。
因为快要过年了, 俩人原本的打算是趁着这段时间先回北京, 和孔凤婴的家人一起过一个好年, 前不久孔凤婴连信都写好寄出去了, 北京那边也回了信是满心欢喜的等待俩夫妻的到来。
但因为怀孕这事, 戚静舟的妊娠反应太过剧烈,他俩硬是推迟了半个月还没动身。
戚静舟靠在椅子上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别说过年了, 恐怕连开学都赶不上,这段时间她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对, 整个人比一个月前还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攒下的肉都瘦没了, 活像受了什么虐待似的, 都快赶上在徐家那会儿了。
孔凤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见过的孕妇还是读过的关于这方面的书不知凡几,看别人这样时他无动于衷, 而看戚静舟这样时整一个孕期焦虑。
戚静舟算是有过经验的,所以并不太慌张, 而没什么经验的孔凤婴就有点儿焦虑了。
“给,这是新买的话梅。”
孔凤婴顶着冷风去镇上给戚静舟买话梅回来, 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凉气, 他特意在炉子边烤了一会儿才坐过来, 戚静舟接过他手里的话梅塞嘴里,顿时像活过来似的容光焕发。
“我好像有点儿饿了,好吃酸菜面啊……”
也许是话梅开胃,戚静舟原本没什么胃口,等含了话梅好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了饥饿,并且急迫的想吃三个月前腌的一缸子酸菜。
不能配饭,就得配面!
她嘴上说着,眼睛却‘含羞带怯’的瞥向刚刚回来还没歇几口气的孔凤婴,孔凤婴闻言起身,堪称无怨无悔的为她去觅食。
没过多久就端上了两碗卖相极佳的酸菜面,俩人围着桌子哼哧哼哧的干饭,戚静舟没过多久就吃完了面,速度快到离谱。
“那……你还想吃什么?”
孔凤婴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看着意犹未尽的婆娘,犹疑她吃没吃饱。
这夸张的饭量,孔凤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现,但心里无不感叹戚静舟小小一个人居然藏着一个大大的胃。
不可思议极了。
然后又神奇的因为能吃很多东西的戚静舟与旁人格外与众不同而感到万分有意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多吃了点,从而仿佛打开新世界般的乐此不疲的投喂她。
生活在七十年代的孔凤婴或许不知道,在四十多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有一种新兴的名叫‘吃播’的神奇职业,治愈了无数人挑剔的食欲,拯救了许许多多的厌食症患者。
吃东西,是一件幸福而又满足的事,戚静舟近乎虔诚的对待每一份食物的态度也是孔凤婴喜欢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所吃的一切都是他亲手种出来的。
而她过分良好的胃口就是对他专业的肯定。
都是因为他种的好,所以戚静舟吃的才这么香。
这种奇怪的等式并不算多么严谨,因为一个人饿极了能吃自己最讨厌的食物,但孔凤婴总是会合理的忽略掉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一意孤行的相信自己得出来的‘官方’结论。
就是因为他种的好。
戚静舟:啊对对对
孔凤婴自己都没发现,对面戚静舟,他近乎有一种极端的偏爱,进而偏爱她所钟爱的一切,幼稚又执着。
这是他两辈子都没有过的状态,他儿时几乎没有完整的童年,更没有像普通孩子似的美好回忆,更多的时如何在主母的手中保护好妹妹,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孔凤婴过分的早熟,而这辈子就更不用多说了。
可与戚静舟在一起时,他们之间的相处却一点都不太成熟,甚至有时候还很幼稚,不管是戚静舟逗他还是他逗弄戚静舟,明明外人眼里很无聊的举动他们却一直乐此不疲,完全不像是两个已经结婚的成年人。
要是以前的孔凤婴肯定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副模样,绝对会嗤之以鼻的说着绝对不可能!
然而现在……
孔凤婴悄无声息的偷了一颗戚静舟的话梅塞到嘴里,霎时被酸的皱了眉,然后努力保持面无表情感受着被源源不断的酸意攻击舌尖。
直到最后,竟隐隐尝出一股甜味来。
常言道酸儿辣女,或许是个儿子,但他却隐隐期待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他还记得孔雒刚出生时的模样,白白嫩嫩又乖又甜,长大以后还会软软的喊他哥哥。
若是女儿,是不是会软软的喊他爹爹?
唔,在这里应该是喊爸爸。
……爸爸
想到这,孔凤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扬起一股荡漾的笑容来,他本来就长的好看,现在还笑得这么荡漾,不管见过多少次戚静舟还是会被惊艳。
等孔凤婴回过神就看到一脸奇怪的看向自己的戚静舟,他也是微微一愣,随之疑惑的看向戚静舟。
戚静舟不动声色的对他笑了笑,心想长的好看果然能当饭吃,随后一边笑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巨酸的话梅,冷不丁的被酸的皱了皱脸。
真酸。
因为戚静舟怀孕的事,孔凤婴见实在赶不及回去,索性就打算留在白桦村过最后一个年。
而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安排,俩人对于这里的地和房子也有了更多的规划,或许听到了孔凤婴要走的风声,不管县里还是市里的领导对于孔凤婴这样的人才都抱有努力挽回的想法,但转念又想到并不富裕的地区,实在也知道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挽留人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谁都懂。
他们总不可能去做阻碍人家前程的事儿来。
孔凤婴知道他们的担忧,他们担心他从此以后就不搞种植研究了,从而惋惜国家痛失人才。
在一系列领导的不舍中孔凤婴再三保证,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作物研究,这条路是他这辈子给自己定下的唯一一条走到底的路。
他有这样的天赋,并乐此不疲的努力着。
比起与复杂的人打交道,他更喜欢与纯朴的土地交流。
这是孔凤婴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与戚静舟说的一句话,戚静舟总是时不时感叹他悟出了哲理,往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哲学家。
孔凤婴不置可否。
哲理倒是没有,但他讲大道理却能讲很多,犹记前世他甚至能把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劝说的发奋图强,从而成为一个为家族带来无上荣光的大将军。
当然,他也不能确定他死了以后那个把自己当成‘人生导师’的武将是否会因为他的死亡而一蹶不振到又回到以前那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孔凤婴自知自己不做好事,想要让人全心全意为自己做事,有时候总要拿捏一点儿情感价值,不然怎么能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框框撞大墙呢。
所以戚静舟说孔凤婴做传、销能成为大佬的话真不是夸的。
他洗脑的能力强的离谱,不然也不可能把戚静舟哄成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年后过了一个星期,等戚静舟的妊娠反应好的差不多后俩人才动身收拾东西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因为顾忌这戚静舟的身体,孔凤婴最后定了四张卧铺的票,所以一个包厢只有他们俩人,收拾好东西以后戚静舟就开始坐在火车铺上休息。
她原本是想看书,但火车哼哧哼哧的开,她看了一会儿就看的头昏眼花的,就连忙放下书看窗外才缓解了一下眩晕的感觉。
孔凤婴看她这样子就熟练的从兜里掏出话梅给戚静舟,戚静舟吃了一个才觉得好一点。
“我们要坐多久才能到。”
戚静舟撑着脑袋无聊的看向孔凤婴。
孔凤婴透过窗看向一片片望不到头的稻田,他犹记自己来时也坐着这条路,那时候往窗外看还没如今的山川锦绣,四年时间不长却改变了这片土地太多的东西。
“大概十个小时左右,阿舟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
孔凤婴收回视线看向撑着脑袋看向自己的戚静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愈发圆润的脸。
可见这段时间胡吃海喝倒底把身子养回来了,如今的戚静舟珠圆玉润白里透红的模样让他打心眼里喜欢。
尤其是抱、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像个棉花糖。
戚静舟嗯嗯的点了点头,十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光醒着肯定觉得老长了,但要是睡一觉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她盘算了一会儿还是躺在床上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那我睡了。”
说罢就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大概过了十分钟,床上的人翻来覆去半天霍的睁开眼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为了赶上这趟火车她早早就睡了,如今精神头足的很,怎么都睡不下去。
孔凤婴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睡不着,想了想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来,戚静舟当即下床哒哒哒的跑到他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
一脸期待。
孔凤婴:……
他适时忽略她莫名其妙的期待,十分正直的说:“你要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戚静舟哪里不会答应,马不停蹄的点了点头。
“好啊!”
孔凤婴清了清嗓子,用柔和而平淡的声音开始缓缓讲述,讲到最后戚静舟听得犯困,下巴抵在孔凤婴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会儿就没声了。
孔凤婴原地不动的听着身旁人清浅的呼吸,直到那呼吸变得十分平稳后才伸手把人扶住放平,他低头看着毫无防备的睡颜,看了好久才缓缓伸手帮她盖上了被子。
第一百零九章
戚静舟一觉睡得深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透过玻璃窗外看到的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而是熙熙攘攘的小镇,火车到了一站就有人上来, 也有人下去,七十年代末的火车站是用水泥建造的, 墙上漆着绿色的墙漆, 外廓贴的是马赛克,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火车站算得上十分具有城市气息。
他们快要进入北京市了, 算下来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能到站, 戚静舟这会儿醒的也算十分及时, 而孔凤婴坐在窗旁除了给戚静舟到了一杯水,问她饿不饿之外,剩下的时间总是认真的看着窗外。
他对比四年前的光景, 其实越往东走变化越小,看来在这个特殊的年岁里,虽然消失了很多东西, 但依然有不少记忆存留。
戚静舟是第一次来到七十年代末的北京, 当然看什么都新奇, 她隐约能从建筑轮廓和标志性建筑中看出后世这个大都市的影子, 如今的它依然繁华,却有着未来城市少有的纯朴与人情味。
到站了。
戚静舟只拿了些轻便的东西, 孔凤婴拿着大头,俩人大包小包的随着人、流往下走, 孔凤婴一手背着行礼一手紧紧拽着戚静舟的手,人群之间的倾轧让俩人的身体小幅度的晃荡, 而孔凤婴就将戚静舟护在身旁, 帮她免去不必要的推搡。
经历千‘辛万苦终’于下了火车, 戚静舟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孔凤婴身旁观察周围,只觉得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凤婴!”
一到温柔的女声响起,戚静舟往发声处看去,是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中年妇女,此时她正向他们挥着手,那女人的气质温婉,看着年纪大约三十多将近四十的模样,身上满是书卷气,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而她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戴着金属边框的眼镜,光看脸只觉得这是个严肃的人,然而看向孔凤婴时双眼却含着泪水,满含慈爱。
而另一个却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年龄大约六十往上的岁数,满头华发却背脊挺直,带着某种□□的信念,戚静舟一看就知道这位老人年轻时必然是一个出色的军人。
这三个人的身份是谁不言而喻,戚静舟知道孔凤婴家里情况,妈妈留在北京生活,而爸爸和爷爷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放到别处,如今对比眼前看到的三个人,必然就是他们了。
迎接他们的三人情绪难掩的激动,而孔凤婴却只是牵着戚静舟的手脚步不急不缓的往他们走去。
“爸爸、妈妈、爷爷,我回来了。”
他微笑着抱了抱父亲,又抱了抱母亲,最后对爷爷行了一个军礼。
孔令申见孙子还记得他们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原本还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孔凤婴的肩膀满意道:
“还结实着,这几年没落下。”
孔凤婴笑了笑,随后将身旁的戚静舟拉上前来对所有人道:“这是我的妻子,戚静舟。”
戚静舟上道的喊了三人,“爸爸、妈妈、爷爷,你们好,我是戚静舟。”
孔母看向戚静舟,只觉得这个姑娘珠圆玉润白里透红,一看就是福气的长相,心里十分喜欢,而孔令申和孔父无不满意,对戚静舟的态度算得上十分和蔼可亲。
在场几人聊了几句,还是孔母记得戚静舟如今怀有身孕,舟车劳顿下来还得先回去休息免得累到了。
一行人簇拥着走出车站,而当戚静舟坐上那辆停在车站外的军用吉普车时心里微微诧异了一下,开车的人十个肤色偏深的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多岁左右,见到孔令申时还喊了一声首长。
孔凤婴很少同戚静舟讲过他家里的情况,只简单说过他妈妈是老师,他父亲是从政的,而他爷爷是抗战的老兵。
戚静舟心想,她虽然知道孔凤婴家世好,但真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如今那几个人的帮派倒台,原本被‘贬’到各地的军政要员也纷纷回归政治中心北京,而能立即接手首长位置的,怎么算也得是抗战时期的出色人物了。
车子一路开到一处两进的四合院才停下,在北京能住四合院的都是紧靠故宫旁边那一圈,除了一些大院群居的人之外,能单独住一个四合院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少有的富裕人家,那得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当然啦,新中国成立以后不管是谁往上数两代基本都是土里扒食的农民,而孔家的四合院还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孔老爷子用两袋细面换来的,那时候的人家穷,只要有粮食什么都能换。
如今这用两袋面粉换来的房子已经成了孔家的祖宅,日后一家人生活的地方,索性院子很大,即便戚静舟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能拥有单独的房间。
孔母给戚静舟和孔凤婴安排的房间在第二进的厢房,主屋是孔老爷子住的,两边的厢房却是给孔家夫妇和孔凤婴夫妻居住,厢房不小,甚至还能隔出一个书房来。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戚静舟被热情的孔母安排着到房里休息,而她则去准备今晚的晚饭,戚静舟没那么娇贵,在火车上睡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清醒的很,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就想帮她一起准备晚饭。
但孔母心里有思量,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家的新媳妇下厨干活,就把和丈夫一起窝在书房说话的孔凤婴拉了出来,让孔凤婴带戚静舟到处逛逛。
孔凤婴看了戚静舟一眼,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自家媳妇亮闪闪的眼珠子,于是就带着戚静舟出门去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戚静舟围着大红围巾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头,露出被冻的红通通的鼻尖眨着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看着他,孔凤婴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脸。
“你干嘛。”
戚静舟躲开,很不想被他摸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她的情绪总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死活要拉着孔凤婴贴贴,有时候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被嫌弃的孔凤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伸出两双手不由分说的揉住戚静舟圆圆的脸,还要死不死的□□起来,直把戚静舟的脸揉的扭来扭去嘴巴嘟起愤慨的看着他。
“你……你……放开……”
戚静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他的魔爪,刚想控诉他的恶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
“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