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福祸相依。
有些人，注定是躲不过去的。
这才是普通人难以预见的一生。
三个鬼神都沉默地看着窗外，年轻妈妈今天在游乐场里那么生气，话说得那么绝对，但此时担心也全然遮掩不住，她用不上力气，被其他亲人搀扶着：“嫂子，你不能倒下，哥还在坚持呢，两个孩子还在呢！”
“救人。”年轻妈妈有气无力地说，“车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救人，他一定要活下来。”
“知道，一定会救的。”扶着她的那个女人说，“没事没事，我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而另外一个男人则是对那些救援人员道：“请你们一定要把我哥救出来，车，路，防护栏，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吊车打着大灯往下，实在是不敢动。
生怕人下去了，车也下去了。
消防员也小心翼翼地顺着坡往下爬，一直确定车内的人是否意识还清醒。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小栖无听到了格外沉重却也虚弱的呼吸声。
这个叔叔的声音之前在游乐场里还中气十足的，此时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他在对下去的消防员说：“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许久后，他又低声说：“我两个孩子还小。”
他颤着声：“没了我，他们怎么办啊。”
“孩子他妈，怎么办。”
消防员大喊：“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你打起精神来！一定要坚持住啊！对，想想你老婆，想想你两个孩子！”
“我想着呢。”车里的男人说，“我一直想着呢。”
而年轻妈妈被扶着到了路边，她也朝着下面大喊：“你坚持住！马上就救你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女儿还等着你回家！”
白无常飘来飘去，看得很揪心。
最后，消防员总算是顺利将人跟车分开，从车里救了出来。
人抬上路面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
年轻妈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来两个家属跟车！”
年轻妈妈的状态跟不了车，最后还是男人的弟弟跟着去，年轻妈妈跟男人妹妹坐其他车一起走。
救护车渐渐走远，小栖无还能听得见那个叔叔模糊的声音：“一定要救我。”
“车里，有大宝的生日蛋糕。”
没有了人命的犹豫，吊车也将那辆大货车给很快吊上来，白无常说：“车里真的还有个生日蛋糕，但是已经坏了。”
小栖无轻声说：“因为今天是叔叔大宝的生日。”
“大宝？”
小栖无回想着，道：“叔叔的女儿吧。”
白无常：“虽然知道不会死，但是看着真的好难受，诶，这样是最好的，几位大人，我就先告退啦！”
小栖无：“无常再见。”
无常走后，车流也渐渐恢复。
其他家庭的父母抱着被惊醒的孩子，纷纷叹气：“这也是命数。”
要是听了夏远钧的话，会不会…
这次夏远钧却道：“他要养家糊口的。”
他终会走这一条路，就像几位鬼神大人说的，人命不可改。
孩子长大，要去游乐场，孩子要过生日，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有很多事情，不由得他瞻前顾后。
这就是不确定性和不可控制性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豁然开朗。
但小栖无有点迷惑，因为之前这个阿姨对叔叔一直很生气，还让他死在外面呢。
但是现在，却又不是。
她迷茫地问：“爸爸，为什么阿姨那么关心叔叔，但是要吵架呢？”
苏闻没有经历过组建家庭这么一回事：“或许是沟通问题。”
“对，这就是普通人家。”宏宏妈回头说，“每天的生活，柴米油盐都是事，人无完人，很多时候都会有摩擦。”
“就像这个爸爸，可能有时候真的会跟朋友出门喝酒，像这个妈妈，可能有时候也真的不知道爸爸也是有其他事情。”宏宏妈看了自家老公一眼，“所以会这样。”
宏宏爸赶紧道：“但是，摩擦归摩擦，不是不爱了。”
这话小栖无好像在哪里听过。
噢噢，郁溪阿姨的爸爸妈妈说过。
瑶瑶妈也说：“对，就好比其实这个爸爸他其实是知道孩子要过生日，也记得回家记得买蛋糕；也好比这个妈妈虽然生气，但是她可能在游乐场听到了夏先生的话后，也会给自己老公发消息打电话。”
“生活都是细节，细节都是感情。”
“人嘛，就是这么复杂，性格不同，做的事自然也不同了。”
这几个成了家的家长一言一语，将几个鬼神说得一愣一愣的。
小栖无老老实实听着，又学到了，原来这就是长大的人呐。
回到别墅后，大家都早早休息了。
苏闻找到节目组沟通关于北部的问题，李珂和黄鹏很好说话。
李珂一拍大腿：“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这周结束我们就可以出发。”
“不过，苏先生，冒昧问一句，这次去北部，你们实验做什么呢？”
苏闻言简意赅：“外交。”
李珂：“？？？”
第八十七章
等苏闻离开后, 李珂和黄鹏还是一脸懵逼，外交是什么鬼？！
干玄学这一行的居然还有外交？
难道外国的吸血鬼这种，你们也抓吗？
而且北部那边, 需要什么外交？
不过不管是什么外交, 两人心里都明白，节目的看点来了。
而地府成立的分司外交司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各个角落, 地府的网络时代, 消息速度传播也快。
“这个外交司，用来做什么的？”
“应该是跟其他国家的鬼神交流吧？人界也有外交部的, 别的国家的事不方便参与，这时候就是外交部的工作了，毕竟其他国家也有我们自己国家的人，要保护每一个公民的权益, 有时候也有互相的文化交流经济交流什么的。”
“我们以前也有, 是不是跟出使的那些官一样？”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个档口, 要成立外交司才去北部，是北部有什么跟其他国家的交流？”
“我还没有见过其他国家的鬼神呢, 这次直播我一定要看！”
在北城待了几天，几个家庭都是非常好相处的, 所以也没有什么矛盾，得知要去北部，看过直播的其他几个家庭都激动极了，以前只能在屏幕上看，现在是不是就能真的接触到所谓的鬼神了？！
夏远钧问：“苏先生, 你们这次去北部, 是要处理什么事情？”
飞机上, 苏闻正在看手里的纸张：“找一些人。”
“找人？”
“嗯。”苏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按照轮回司这边的数据，这些魂魄消失在了北部。
飞机落地在苏闻他们说的地点，吉省。
节目组这次安排的小别墅在离江边不远，从机场过去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到了冬天，北部每一处的风景都值得观看和欣赏，即便是在北城，也很少能见到这么漂亮的雪景。
小栖无这段时间也算是走过了很多地方了，她趴在车窗上，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看外面的雪景，高兴地说：“好神奇呀。”
小朋友们问：“什么神奇。”
小栖无指着外面：“栖无走过好多地方，看了好多不一样的景色，都很特别，都很漂亮，所以好神奇。”
“那是因为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呀。”因为涉及到工作，林丁奇他们也来了，这会儿轻车熟路地负责起了给小阎王科普的工作，说，“地大物博，文化丰富，所以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特色。”
小栖无乖乖点头，转头问爸爸：“所以爸爸才想让栖无看看没有见过的世界吗？”
“嗯。”苏闻摸了摸她的头，“眼界很重要。”
小栖无似懂非懂：“是说，要学习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苏闻点头：“差不多。”
“栖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学习。”林丁奇感动得不行，“以后栖无一定是个学霸，上清北那种。”
小栖无：“清北？”
纪年激动地说：“清北就是我们国家最厉害的大学！我也想去，但是我书读的少。”
他家庭环境不好，现在只身一人，也没有条件再继续上学，不然之前也不会想着年纪轻轻就拜师学艺了。
“你还小。”林丁奇说，“等寒假过了，我会送你去上学的，以后你机会多的是。”
纪年眼睛一亮：“真的吗师父，那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争取跟栖无一样上清北！”
林丁奇听得很高兴：“你们要是都上了清北，我一定把你们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车上绕着北城转，但凡有一条狗不知道你们上了清北，都是我的不足。”
除了小栖无，其他小孩子都知道清北意味着什么，纷纷吵起来，自己也要上。
夏远钧看了眼新来的这几位，职业病一犯，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对未来满是期待的少年身上，略微一怔。
小栖无坐到了纪年旁边：“纪年哥哥，上清北大学是不是一定要好好学习呀？”
“嗯嗯！”
小栖无点点头，她听地府的鬼说过大学，是学更好的知识的地方，她也想去，可不是说上大学要自己十八岁吗？还有好多年呢，她能在人界待到十八岁吗？
她转头问判官爸爸：“爸爸，栖无可以上大学吗？”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好好学习，这是毕竟之路呀。】
【不过清北有玄学专业吗？是不是跟崽崽的职业不太搭边啊？】
【我很好奇，以后的崽崽，是要一直做庙祝吗？那以后她长大后的学习和工作怎么办？】
【你们想得好远哦。】
【不远了，还记得娃综刚出来的时候，我们看的那些孩子吗？明明觉得一眨眼，但是人家现在都比我们高了，离大学也不远了。】
【我去，这么一说突然有点伤感，崽崽不可能一直都在娃综的，要是她也一眨眼长大了，想想我就觉得有点难过。】
观众们想起以前看的那些孩子，而车里，小栖无却在期待自己长大后会如何。、
苏闻问：“栖无想上大学吗？”
“当然呀。”小栖无说，“可以学到好多东西呢。”
“那可以。”苏闻轻声道，“只要你想，都可以做。”
三司的本意就是想让小阎王在人界好好的长大。
“好耶！”小栖无跟纪年坐在一起，“纪年哥哥，我们一起学习哦！”
纪年：“好啊。”
能跟阎王大人在一起学习，多荣幸的事情。
到节目组定下的小别墅路程有些远，坐车坐累了大家就靠着椅背休息，苏闻拿着手里的纸在看被圈出来的地方。
这么多人，这么多魂。
他只有在很早很早以前见过。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这里的地名。
很快，很多关键词就映入眼帘。
战争。
果不其然，又是战争。
古往今来，每一次战争都是如此，无数人在战场上失去生命，家破人亡，但战争不止。
苏闻突然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些恐惧，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震颤。
震得他双目几乎都要失焦。
“爸爸。”一旁的小阎王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手却在他手上轻轻拍着，“没事哦没事哦。”
苏闻将纸折好，又将小阎王的手轻轻笼在手里：“嗯，睡吧。”
很快到了目的地，又是飞机又是坐车的，这么久了也有些累，所以今天并没有什么出行的计划，吃完饭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只有几个鬼神尽职尽责地还在开小会。
当地的处理处负责人也到了，跟节目组沟通后就很快进了几个鬼神的房间。
因为之前几个月的直播，大家已经知道了这熟悉的流程，所以节目组也没有避着，而是让汪洋继续跟拍。
当地负责人姓楚，一进门就热情地对几位鬼神鞠躬，要不是在镜头前，就完全想跪下来磕头了：“几位好几位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叫我小楚就行。”
小栖无学着大人的样子跟他握手：“ 你好，叫我栖无就好哦。”
小楚小心翼翼地跟这位传说中的阎王大人握手，心想，这手今年都不用洗了，这可是阎王大人的福泽啊。
直到林丁奇轻咳一声，小楚才回神，将手拢住，忙道：“因为之前几个月几位在其他地方找阎王庙，加上年前的祭祀官网开始使用，我们已经统计了当地所有的阎王庙。”
“并且现在几乎每一个阎王庙都有香火，大人们可以看看具体要去哪里，我看看哪一个庙要近一点。”
苏闻将之前的那张纸打开，指着纸上被圈出来的位置：“这里。”
几个处理处的人低头一看，顿时愣住：“这……”
林丁奇皱眉：“苏先生，我想问问，这次，会有多少人？”
苏闻默了默，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位置，这么多人……”林丁奇看了眼镜头，“是那场战争是吗？”
苏闻之前在车上就搜过了这场战争，现在也大致了解过，因为是在这千年中的战争，很多细节地府都无从知晓，现在却是已经知道了，在过去的这些年里，这片土地上都经历了什么。
他点头：“嗯，是。”
这个词让栖无和初至一同抬起头，栖无对于战争的概念还停留在之前徐明将军和牧钰叔叔的那几次，所以每一次战争对于她来说，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而初至，她则是战争中诞生的，她对战争有种生理性的厌恶。
【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但这里的战争……我好像知道了。】
【所以这是要去找那些战争中的英烈们吗？】
【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接回来多少。】
【有些接得回来，有些却永远散在青山绿水中了。】
小栖无努力去认识纸上的字，前面是数字，后面那个字好像是，万。
万，是一个非常大的数量单位。
她小手紧紧握着：“爸爸，有这么多人吗？”
“嗯。”
小栖无点头：“所以，我们要接他们。”
她一点都不觉得累：“那赶紧走吧！”
苏闻转头问小楚：“离这里最近的地方阎王庙在哪？”
“就在江边上。”小楚说，“那我们现在过去吗？”
现在还在录节目，苏闻其实并不想耽误很多录节目的时间，所以尽早处理完最好，他低头问小阎王：“栖无现在可以去吗？”
小栖无立刻说：“栖无可以！”
苏闻：“那就去看看。”
冬天的北方天黑得很早，一行人没有休息就准备趁着夜色去江边的阎王庙，却没想到一下楼，其他几个家庭却齐刷刷地坐在那里，看身上穿的衣服，明显就是要准备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