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岑柏下了班过来接孩子们才从祁月霞口中听说了今天的事,祁月霞知道安安发烧刚好没多久,怕再弄生病了,一直给她盖着小薄毯,她把安安递到岑柏怀里,“事情就是这样的,回去你也别怪孩子,主要还是我们监管不力。”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挺珍贵的,很多人就是坏了也不准备换,缝缝补补又能用几年,之前幼儿园里有一个小朋友把书包剪坏了,回去就挨了一顿打,说孩子不懂得珍惜东西。
祁月霞虽然感觉岑柏跟苏雪桢不是那样的家长,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安安伸手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岑柏拍了拍女儿的背以示安抚,笑着跟祁月霞说:“小孩子嘛,发生一点小意外也难免的,这个我们都理解。”
平平背着包,手里还抱着安安的棉裤,担心妹妹会冷,催促他:“爸爸,我们快回家吧。”
岑柏跟祁月霞说了声再见,一手抱着安安,另一只手牵着平平,三个人往门口走,他问道:“今晚吃点啥?”
平平没想到爸爸竟然还没有怪他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开始点菜:“我想吃白灼虾,还有番茄蛋汤。”
安安也小声说,“那我要吃南瓜小米糕,还有豆腐包。”
“豆腐包晚上没有,早上才有,明早再买来吃。”
走到自行车跟前,岑柏先把安安放了上去,又用刚刚的小毯子盖住她的腿保暖,“等下回去爸爸骑慢点就没那么冷了。”
平平也被爸爸抱到车上,走到半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爸爸,裤子被烧了你不怪我们吗?”
岑柏摇头,满不在意,“不怪啊,塞点棉花再缝缝还能穿。”
原来是这样,平平嘟了下嘴,岑柏看出他的不乐意,“怎么?你想让我怪你们?”
安安急忙说不。
岑柏笑笑,骑着车带着孩子们赶紧前往饭店,飞快点了几道他们熟悉的菜回家。
到家的时候,苏雪桢看到安安腿上明显不一样的裤子,走过来问:“裤子怎么了?”
“在学校里几个小朋友围着煤炉玩,不小心碰到火星了,裤子烧了一个大洞。”
岑柏把裤子递到她手里,苏雪桢看了一下,笑出了声,“早晚有这一劫。”
下午在幼儿园的时候,俊俊就跟他分享了自己在家打碎一个碗结果被妈妈一通骂的事情,这个可是一条棉裤啊!
按理说爸妈应该骂他们更凶,但从刚刚到现在,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看上去都不太在意,平平不懂,“什么意思?”
“很正常,小孩子经常会烧到衣服。”
苏雪桢印象里自己小时候就曾经有过一次,“妈妈小时候玩炮仗还不小心把棉衣给点了呢。”
原来爸爸妈妈小时候也会犯这种错误啊!
平平安安若有所思,小孩子想太多不好,岑柏摸摸平平的头,“上楼吃饭。”
今天苏雪桢跟岑柏回来的都挺早,吃完晚饭刚七点多,岑柏寻思给孩子们把隔壁的卧室整理下,收拾完以后坐下问她:“今天要不给他们把床铺一下?”
张光香跟苏显国搬走有段时间了,他们夫妻俩也早就给平平安安买好了床,最近这两天本来打算让他们搬过去,谁知道突然生病了,只能把计划又搁置。
苏雪桢闻言站了起来,“先铺好吧,让他们适应一下环境。”
平平安安一看爸妈又准备实施那个踢走他们的计划,赖在床上不走,“我们不去,就要睡在这个屋。”
岑柏是一定要在两岁半之前把他们赶到隔壁屋的,不能让孩子们继续破坏他跟苏雪桢的二人世界,他故意诱惑道:“你们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一个人睡不好呢?”
“只有睡了才知道有多么好,你看你们房子里还有玩具和书,地上还给你们铺了地毯,多好的卧室,爸爸小时候想要还没有呢。”
平平之前偷偷去看过那间房,确实挺不错的,听到爸爸这么说有点心动了。
岑柏乘胜追击,朝他们伸出手来,“走,爸爸带你们感受下新床有多么软。”
安安果真受到诱惑,牵着爸爸的手走了过去,苏雪桢刚好铺完两张床,她拍了拍被子,到床边,邀请安安上来,“要不要躺上来试一下?”
安安让爸爸脱了鞋,在床上滚了两下,这床她刚躺上去就陷下去一块,棉花非常软。
岑柏想让闺女留在这睡下,继续宣传好处,“这可是刚弹好的棉花,又暖和又软,就像躺在云上面一样。”
安安咯咯直笑,在床上滚来滚去。
平平趴在门边,看到妹妹这么开心,没忍住也走了过来,岑柏顺势把平平抱到了另一张床上,“放心,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床绝对比我们的要好多了。”
平平在床上跳了几下,也非常满意这个床的弹跳性,仰脸躺下。
岑柏直接给他盖上了被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声问道:“今晚就在这睡?”
这个人啊!为了能把孩子们赶出卧室可真是不择手段。
苏雪桢勾唇笑了下,低头问安安新床体验如何,“安安,这个床怎么样?”
事实上平平安安之前就算是跟他们睡到一个屋子里,也基本不会在爸妈床上睡,都是在大床旁边的婴儿床上睡,随着他们年龄的增加,婴儿床越来越小了,手脚都伸展不开,不像这个床,可以随意翻滚。
安安笑着回答,“很好。”
岑柏一拍手,觉得此时有戏,赶紧快速推进:“那你们今晚就睡这体验下?”
平平从床上一跃而起,“不行,我还是要睡那个屋。”
岑柏叹了口气,毕竟是出生就睡在他们卧室,到现在为止睡了两年多了,小孩子的习惯不容易改,他们也没法强逼着让他们睡不过来,只能一点点改变。
平平安安这晚还是在爸妈屋子里睡的,不过岑柏一直没有放弃,每天晚上持续不断的游说,也许是觉得爸爸太烦了,兄妹俩过了一周多才终于松口,表示愿意在隔壁房间睡一晚试试。
夫妻俩都非常高兴,这晚把他们哄睡了才回自己屋里睡,半夜岑柏还起床去看了眼,兄妹俩一整夜都睡得很好,他本来以为分房成功了,可惜到了第二天,一早就起床抱着玩偶过来敲他们的门,撒娇闹着继续在他们房里睡。
分房既然已经开始,就要坚持下去,之后一周,苏雪桢跟岑柏每天睡前都花半个多小时哄他们睡觉,又花了一周,兄妹俩才终于可以成功在隔壁房间睡觉。
三月一号,苏雪桢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正式到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报道,按照医院的安排,她实习轮转的第一站是肿瘤外科。
今年儿科过去的五位研究生全部先从临床外科开始轮转,梅彤跟雷文才被分到了普外科,舒常鸣是骨科,唐琛在新生儿外科,全被打乱。
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比苏雪桢之前工作的人民医院要远一点,上班骑自行车需要四十多分钟,但是他们街道过去有直达的公交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就能到,苏雪桢斟酌了下,最后决定以后每天坐公交车来上班。
肿瘤外科的主任叫贺烈,已经五十六岁了,跟郁德珉是同学,看到她来就笑了,倒了杯茶请她坐下,“我就说让老郁先把他的学生派我系里轮转,虽说你现在主要研究方向是小儿外科,但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轮转的意义不就在于让实习医生找到最适合他们的科室嘛?”
“怎么样,轮转结束要不要留在肿瘤外科?”
苏雪桢没想到刚来就遇到了师叔,面对他的热情有点难以招架,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留在肿瘤外科。”
贺烈哈哈大笑,“这招你跟你师傅学得还行。”
两个人聊了几句,贺烈领她去办公室,先递了一把钥匙,“这是你的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缺的咱们可以补,肿瘤外科已经很多年没有来新人了,空的办公室落了很多灰,我昨天刚找人打扫了下。”
毕竟不是诊疗室,医生的办公室面积都不会太大,有桌子有椅子就行,苏雪桢扫了一眼,满意地笑了笑,“谢谢主任。”
贺烈笑道:“马上快到饭点了,你先在办公室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去吃个饭,下午我再叫你去开会,到时认识一下咱们科里的人。”
苏雪桢点点头,送走主任以后在椅子上坐下,一拉抽屉,里面灰还挺多,确实很久没来人了。
她刚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贺烈会说肿瘤外科多年没有来新人,等到下午两点大家去开会,整个肿瘤外科的人聚集到一个会议室里,苏雪桢看着眼前未来的同事,年龄几乎都在三十五岁以上,有的头发已经一半白一半黑了,她这才懂了贺烈那句话。
苏雪桢在打量众人的同时,肿瘤外科的医生和护士也都在看她,毕竟这是多年来第一个来肿瘤外科实习的医生。
博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前身是洪江市慈善妇幼院,建国前由外国人出资建立的,甚至博约大学都是因为这个医院才开始筹建的,那十年里,不仅是博约大学的招生深受重创,儿科医院同样难以招到合适的医生,所以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几乎都是70年以前就已经在这里工作的。
贺烈先站了起来,把她介绍给肿瘤外科的同事,脸上笑意很深:“这位是今年博约大学研究生院儿科系来咱们这实习的苏雪桢苏医生,大家鼓掌欢迎。”
在场的只有她一个年龄最小,苏雪桢听完赶紧站了起来,腰微弯,礼貌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苏雪桢,以后大家直接喊我雪桢就好了。”
贺烈随后给她介绍肿瘤外科另外两名医生,“这位是黎宏黎医生,这位是顾泽清顾医生,以后就由黎宏来带你。”
黎宏跟顾泽清依次向她伸出了手,“你好。”
苏雪桢伸出手回握,“以后多多关照。”
“这位是咱们的护士长郭曼妮。”
苏雪桢再次过去握手问好。
全部介绍完以后,贺烈坐了下来,“医院这边安排的轮转是两个月,在此期间可能会给你安排一些门诊,还有参与一些疑难危重病例的讨论,手术的话,机会也会尽量给你。”
苏雪桢连连点头,“谢谢主任。”
贺烈随后又安排了几句医院的事情,开了半个小时以后,正式散会。
苏雪桢不仅做过几年的医生, 也带过两届实习医生,对这方面流程还比较熟悉,开完会以后没有立刻走,等黎宏过来给她安排工作。
黎宏事先看过她的资料,他也看过之前的报纸,知道苏雪桢在洪江市儿科医生里面还挺有名的,领着她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态度和蔼:“先坐,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我要问一下。”
苏雪桢沉下心,点了下头,“您问。”
黎宏问道:“你之前在人民医院做了四年的儿科医生?”
“是。”
“主要负责哪方面?内科还是外科?”
“内外科都有,主要是内科多一点。”
苏雪桢莫名感觉自己是在面试,她在人民医院的这段经历跟肿瘤外科确实不太对口,平时很少做跟肿瘤相关的外科手术,总觉得心虚,她冷静下来继续说:“人民医院对于内外科分工没有那么明确,而且比较缺人手,所以一个医生基本什么都干,不分内外科。”
黎宏对这个情况也了解,这么问不过是想摸清她的真实水平,继续说道:“肿瘤外科可能跟你之前在人民医院的工作有很大的差距,对心理的考验很大,肿瘤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尤其是小儿肿瘤,治愈情况不乐观,恶性肿瘤就更难了。”
“肿瘤外科平时涉及的手术可能会比较多,你在人民医院平时进手术室的机会多吗?”
苏雪桢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细致,她缓慢呼出一口气,沉声回答:“大概一周有三到四台。”
黎宏问了下,这会儿对她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点了点头,“行,明天你跟着我出门诊。”
他从桌子上抽出一本病例递给她,“这里是我当前接收的病人病例,你拿回去看一下。”
苏雪桢伸手接过,没有贸然翻开,笑容有些局促,保证道:“我会好好看的。”
黎宏看出她的紧张,没有再问别的,冲她笑了下,“那你先回办公室吧,明天上午八点来我办公室一起出门诊。”
“肿瘤外科虽然难,但如果你去仔细了解,会懂得它的魅力。”
苏雪桢点点头,道了声谢,抱着那本病历走出办公室坐下后,慢慢翻开病历研究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上班啦,继续搞事业~
第115章
黎宏现阶段收治的病人有两名, 都在医院病房住院,第一例患者名叫孙明泽,4周岁, 半个月前被诊断患有肾母细胞瘤。第二例患者名叫杜乐天, 13岁,上个月晚上跟朋友翻墙出去玩,高处跌落致使脚腕严重摔伤,在厂区医院治疗半月未见改善, 且脚腕疼痛愈加明显,腿部状况持续恶化, 先是转到附一医院的骨外科, 附一医院的医生给出了手术计划, 说是骨折严重,哪怕做了手术,也很难恢复到正常的水平,未来可能会终生跛脚。
家属不放弃,最后来到了博约儿科医院的骨外科, 拍完片子才发现杜乐天脚腕处有个肿瘤,又转到了他们肿瘤外科。
苏雪桢看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两例恐怕都不太简单,肿瘤外科比她想象中要难很多。
两例病例都看完以后, 苏雪桢想着熟悉一下肿瘤外科,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踏出几步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在医院上班, 走到病房门口才想起来这个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太安静了!
先前她在人民医院工作的时候, 耳边各种哭声和尖叫声几乎没有断过,而不是像这里,整间病房安静得出奇,只有医护人员来回走动工作的声音。
护士路红云慢慢关上病房门,一转头看到了她,问了声好,“苏医生。”
苏雪桢看到上面的病房号202房,轻声问道:“这是孙明泽小朋友的病房吗?”
路红云点了下头,“对,他刚刚睡下。”
苏雪桢因为第一天过来,暂时还没有安排什么工作,她不想耽误路红云工作,没再说别的,冲她笑了下,“没事,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四处看看。”
路红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转头走了。
苏雪桢没在外面逛太久,这里的安静太令人窒息,仿佛一汪死水,无论砸进去多少石头都无法激起半分涟漪的感觉。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有时候过于安静并不是一件好事,安静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深深的绝望。
苏雪桢再次回到办公室,仔细研究这两个病例,之前郁德珉给她的资料中,有写过关于肾母细胞瘤的研究,当时她还问了肿瘤是否会转移的事情,当时郁德珉回答她说一般是独立发生,但目前有关这个结论仍有争议,所以其实也不排除肿瘤会转移的可能性,现在就看黎宏是怎么判断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苏雪桢在屋里也听到了外面大家说再见的声音,毕竟是第一天,不好太早离开,她晚了几分钟才收拾东西下班,结果门才刚合上,办公室在她对门的顾泽清正好也准备下班回家,两个人刚好对上,顾泽清笑了,“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