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
平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口袋里没钱总觉得心里没底,他怕等下钟弋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赶紧告辞了,“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周一学校见。”
安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跟哥哥一起离开了。
钟弋在店里买了三张卡带,店员打包好递给他,好奇问道:“我记得《绿色兵团》这个游戏你去年就买了吧,为什么不跟那兄妹俩说实话啊?”
“难不成丢了?”
“没有,借口罢了。”
钟弋不想跟外人聊太多自己的事情,付完钱就拿着卡带走了,两个月后,三个人第一次互换卡带。
以三换一,钟弋直接给他们拿了三张游戏卡带,卡带太贵,要他们攒够钱买第二张恐怕要三个月后了,平平不是占人便宜的性子,只打算要一张,“一张就行了,等我们玩完了买了新的卡带再跟你换新的。”
“这些都是我玩过的,已经不想玩了,你拿去玩吧。”
事实上钟弋连《绿色兵团》这张都不需要,以物换物不过是为了能多接触到安安,在她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他继续解释道:“拿回去我也不会再玩了,一直放在箱子里也是浪费,一并借给你们正好。”
“你要是介意的话,不然直接给我租金也成,一个月五块钱。”
平平选择了给他租金,大大方方掏了钱,“成交。”
钟弋本是好心,但对于一下子突然接触到多个游戏的平平安安来说,就好像是把老鼠扔进了米缸,一下子沉迷进去了,玩起来连饭都忘记吃。
青春期的孩子都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苏雪桢跟岑柏也想着给他们保留隐私,尽量不去侵犯他们的私人空间,加上对平平安安很放心,觉得他们不会因为游戏耽误学习,刚开始就没太管,迟了些才发现两个人的游戏沉迷现象。
苏雪桢发现后立马把他们喊到了书房,“去把游戏机和卡带都拿上来,我不收你们的,但我现在必须要知道你们最近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岑柏也面色严肃,背着手看着平平安安。
兄妹俩知道瞒不住了,乖乖下楼去收拾,一人抱着一个小盒子上楼来了。
岑柏跟检查赃物一样数了一遍,“一共有两个游戏机,十八张卡带。”
难怪最近放了学就进屋关上门,苏雪桢惊得站起身自己又数了一遍,看着孩子们眼下的黑眼圈就猜到可能是熬夜玩了,她更气了,她声音里带着怒气:“你们从哪来的这么多游戏?”
苏显国人越老对小辈越宠,这两年投资又挣了不少钱,在花钱上对平平安安更是豪气,几百块零花钱说给就给,眼睛都不眨的。
当时买游戏机当礼物的时候就没跟他们夫妻俩说,价格还是她后来查出来的,考虑到孩子也要有娱乐,加上就两个游戏,她想着玩完兴趣应该就淡了,就没说什么,只告诫苏显国下回不要贸然送这么贵的东西了。
苏雪桢知道一张卡带不便宜,依平平安安的经济水平绝对不可能有钱买到这么多张卡带,她下意识觉得是苏显国跟张光香背着他们给的钱。
平平嘴唇动了动,知道爸妈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低着头回答道:“不是买的,是租的。”
“我们跟同学花五块钱租来的。”
“你知道这十八张卡带加一起多少钱吗?起码两三千块了,谁会这么便宜租给你们?平平安安啊,你们俩这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
什么家庭啊?这么多张卡带说借就借,苏雪桢气得不行。
岑柏也不信有这么有钱又蠢的同学,只怕人家另有所图,他皱着眉问道:“你们除了租金有给他别的东西吗?”
安安摇摇头,“真没有,就一张卡带给他五块钱租金。”
“他你也认识的,是哥哥初中的同桌,钟弋。”
岑柏想起来是谁了,知道卡带来历后心里稍微放心了点,“明天把卡带全都还回去,除此之外,没收一个月的零花钱。”
“游戏机我跟你妈相信你们,就不收了。”
他加重了语气,“但是,未来两个月内不准再碰游戏机了,以后也要适度玩,不能再跟现在一样玩了,再被我们发现,直接没收。”
偏偏受罚的两个月是暑假,休息时间不能玩游戏,也太折磨了。
平平抬起头想争辩两句,看到爸爸严厉的眼神又放弃了,低声应了声好。
安安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合理安排好业余时间,但她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游戏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轻易就溃堤了。
她想到最近一个月渐渐落后的学习成绩,非常后悔,眼泪瞬间决堤,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珠,哽咽道:“我知道错了呜呜呜……以后不玩了。”
夫妻俩过去哪见过安安哭这么凶过,一直以来女儿给他们的形象都是开朗乐观的开心果,一时都有点心软了,赶紧上前哄,“没事没事,别哭了,不是故意对你们这么凶的。”
平平别过了头,仅剩的反抗心理也没了,乖乖接受安排。
次日,岑柏送他们去找钟弋还卡带,下车时又问道:“还卡带还有钱吗?没钱我这里有。”
十八张卡带,加一起要还九十块,他觉得平平安安手里估计没什么钱了。
严厉归严厉,爸爸还是很为他们考虑的,平平摸了摸鼻子,别扭回答:“借的时候就付过了。”
岑柏下车要跟着一起去,“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一会儿就回来。”
平平觉得玩游戏沉迷是他们错了,但这个交易是正当的,现在有租书,租CD,租磁带的,这些都可以的话,租卡带有什么不行的?
这点上他又没做错,犯不得拉上爸爸一起去道歉。
安安也冲爸爸摇了摇头,主动把卡带箱子抱了下来,“我们能解决的。”
过了今年这个生日兄妹俩就17岁了,基本算是成年人了,岑柏见状就没非要跟着,“那我在门口等你们。”
平平安安点了点头,按响了钟弋家的门铃,跟他们家有点老旧脱皮的大院不同,钟弋家被绿树和鲜花环绕,是一栋华美的别墅。
事先打过电话,钟弋也知道他们要过来,听到门铃响高兴地跑出来开门,不过下一秒瞥见两个人略显冷淡的脸,还有安安怀里抱着的装着卡带的盒子,他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笑意收敛了些,请两个人进屋坐下。
保姆立马端来了甜点和饮料,“小弋听说你们要来可高兴了,一早就吩咐我准备吃的,不知道符不符合你们口味,快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
安安把盒子推给他,钟弋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不解问道:“这是?”
“我们没法玩了,这些都还给你。”
平平表情愧疚,低声道:“跟你没关系,是我们俩最近玩游戏太凶了,不好意思。”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继续换卡带玩吧。”
钟弋对上安安的眼神,联想到她最近月考的成绩,很快就猜到她想错了,慌张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耽误你学习。”
多说多错。
两个人在学习上处于竞争状态很久了,从一开始的争第一,到现在每科都要争,几乎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程度,眼下钟弋又这么一说,安安很难不把他往为了打压她这个竞争对手故意使诈上想。
不然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她站了起来,故作轻松道:“没事,我会赶上你的。”
钟弋哑口无言,绷紧了脸。
平平也没脸吃甜点,又道了一遍歉:“兄弟,实在对不住,我知道你是好心,还是我们俩自制力差没抗住。”
钟弋想回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看着两个人离开。
辛苦准备的甜点一点未动,保姆有点遗憾,不过这是主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站起来收拾,温声问他:“小弋,这些游戏卡带给你收进卧室吗?”
钟弋冷冷道:“扔了吧。”
挺贵的东西,扔了多可惜,保姆还想争取,“放着吧,不占空间。”
“随你。”
钟弋收回视线,径直回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过去沉迷在游戏的快乐中,安安对于成绩的下降也变得漠然了,经过这件事,她突然清醒了不少,觉得不能让钟弋的诡计得逞,之后哪怕渡过了两个月的惩罚期,她也没有再碰过自己那台游戏机。
偶尔平平想拉她一起玩双人游戏,她也推脱说高考完了再玩。
安安一直想着要在高考上彻底打败钟弋,可惜的是,高三刚一开学,就传来了钟弋不准备参加国内高考出国读本科的消息,随后班主任也正式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正式盖戳成真。
计划不同,钟弋的人生轨线也渐渐跟他们脱离了。
事后平平一直觉得挺愧疚,觉得他把这件事搞砸了,他知道安安好胜心强,脸皮薄,最受不了批评,当时被爸妈联合教育了一顿,心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或多或少对钟弋也有偏见。
之后他多次想要试图缓和两人关系,但钟弋忙着准备出国的事情,安安一心想着拿第一,他也被高三繁重的学业压力折磨得不轻,无暇去顾及了。
高考前一个月,钟弋就不再来学校了。
1995年的六月份,兄妹俩信心满满走进了高考考场,三天的考试结束,平平安安彻底放松了,吃过午饭,连晚饭都没吃,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要不听着还有气,张光香都以为两个人死了,她觉得不能再睡了,过去喊醒了平平安安,晃了晃:“吃点早饭再睡。”
过去一直为高考这个目标而努力,甚至做好了很多考完试的计划,眼下真结束了,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些计划看着也没意思了。
平平安安依次去洗漱,坐到了饭桌前,开始吃早饭。
张光香煎了虾饼,又炒了两个小菜,坐下来看他们吃,表情分外欣慰,溢满了柔情。
睡太久也不舒服,平平先喝了口米汤,笑着问道:“外婆,你吃了吗?”
“我吃了。”
张光香点点头,催他们快吃,“饿了吧?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多吃点。”
安安喊了声外婆,冲她无奈一笑,“你老这么看着我跟哥哥,我们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这么明显啊?”
张光香收回了热烈的目光,随之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感慨嘛?总感觉你们一下子长成大人了。”
外婆的大人小孩论总是很奇妙。
平平调侃道:“你前两天还说我们是三岁小孩,这才过去两天,就突然长大了?”
张光香摆摆手,手趴在桌子上,聊起了别的话题,“怎么样?这个暑假跟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这回外公外婆带你们去爬雪山。”
安安现在只想睡大觉,“先让我们松口气,好好想想计划。”
“行。”
张光香也不勉强,“先吃饭。”
吃完饭,兄妹俩坐在一起看电视,平平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回屋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她,“钟弋离开学校前一天给我的,怕影响你考试心态,所以当时没给你。”
安安放下苹果,把信接了过来,“为什么给我?”
“你先看看吧。”
平平知趣退了出来,让她自己看。
安安用手摸了下,信封很薄,她慢慢把信封拆开,只从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是高二国庆节节目表演拍摄的,能看到舞台上的横幅一角是45周年,照片里的少女,穿了一件墨绿色缎面的长裙,端坐在舞台一侧,怀抱琵琶,安静又那么难以令人忽视。
许是镜头拉得太近,她脸上表情有些模糊,但透过眉梢眼角依稀能看出是在笑着的,这一刻被相机抓拍了下来。
安安想了半天,甚至都想不起来当时的钟弋是站在哪里,以什么角度,什么时候拍摄的这张照片,她心沉甸甸的,惊讶的同时,又有点茫然无措。
她反复摩挲照片良久,忽然发现背面好像有字迹,伸手翻开一看,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字迹飘逸灵动,一气呵成。
安安小声读了出来:【致岑知微:我永远的对手和朋友。——钟弋】
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苏显国早在1987年就到退休年龄了, 但对于他这个年纪资历的教授,学院很珍惜,接连返聘, 他为医学奉献了一辈子, 也乐于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后人,故而一直到1995年都还在洪江大学任职,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基本不会安排太多教学任务。
年轻时历经战乱, 半生都在医院一线,为家庭工作奋斗, 到了暮年, 总算轻松了, 不过身子骨大不如前了,想出去看看都要考虑各种因素。
这回说要去爬雪山,海拔五千多米,快七十岁的人了,苏雪桢可不敢让他们夫妻俩单独去, 平平安安想了想,觉得跟外公外婆一起去见识见识世界也不错, 在家休息了两天就跟着苏显国和张光香坐飞机去旅游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兄妹俩正坐船游湖呢, 打了旅馆电话没人接,晚上回来才知道成绩, 高中三年, 平平安安成绩都很稳定, 尤其是安安, 到了高三, 非常刻苦。
考完试苏雪桢跟岑柏也没问他们发挥如何,就觉得孩子最后这一年挺辛苦的,无论结果如何都过去了。
当然成绩也对得起平平安安的付出,安安直接拿下了省第三名的好成绩,平平是省二十四名,兄妹俩都进了省前五十名,可以说是全国的高校任其选择。
得知结果后,苏显国赶紧带着平平安安回了洪江市,开始琢磨报志愿的事情,安安是洪江市的理科市状元,平平成绩也不俗,兄妹俩表现非常亮眼,附中领导都来了家里,连连夸赞苏雪桢跟岑柏教导有方,亲自给他们送来了招生报,指导他们怎么填志愿。
岑建军跟娄桂兰也来了家里,还有岑梅,过来跟他们分享各大院校的信息,给他们做参考,平平本身对神经外科就有兴趣,加上家里两代从医,自然而然想去临床医学专业。
苏显国跟他说:“现在医院门槛越来越高了,未来学历肯定是越高越好,你想选神经外科方面,本科生还是有点不够,不如一次性读完硕博,协和医科大学也是国家临床医学专业首批入选本硕博连读的高校,虽然长了点,但相对来说,要比读完本科再考硕士好很多。”
“连读一共八年,也要省事些,省得你本科毕业了还要琢磨折腾考研考博的事情。”
“洪江大学临床医学专业也不错,但终究实力底蕴差点,不过好处是离家近,未来几年随着洪江市发展排名肯定还会升。”
平平斟酌良久,最终选择了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的本硕博连读,学制八年。
轮到安安,她却说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专业,“法医。”
过去女儿经常会问他警局的事情,岑柏以为是安安贴心关心爸爸的工作,谁想到是对法医感兴趣,他经常跟法医合作,所以很清楚法医的工作环境,加上安安一向爱美,他以为女儿是一时好奇,劝了下:“你可要想好了?法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女孩子做法医,这确实有点……”
剩下那句话张光香没说出来,“咱选个轻松的专业吧?你这排名报法医太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