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九娘:“……”
原来他在等她吃完。
可是感动之余,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明明做了那么多糙米饭!
这个家,肯定不是被她作穷的,而是被萧铁策吃穷的!
萧铁策吃完,沉默地收拾了碗筷出去洗碗了,明九娘对他的这种举动表示很受用。
她在灯下把最后一点针线做完,然后想把改好的衣服给晔儿换上。
晔儿却死活不肯换,比划着自己身上。
明九娘茫然间,就听萧铁策道:“走,爹带你去河边洗澡。”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把衣服递给萧铁策:“洗完澡给他换上。”
爷俩出去洗澡的功夫,她把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在床板上自嘲道:“这家里真是极简风,好收拾。”
眼下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换房子更是遥远的梦想了。
可是冬天肯定不能住这样的房子,辽东的冬天,会冻死人的。
屋外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她仔细一听,便听出来那两只八卦的猫头鹰又来了。
每天晚上都来看热闹,这俩不用抓老鼠的吗?也没饿死丫的!
“肥婆今日也没闹腾。”
“可能被毒蘑菇毒傻了。”
明九娘心里,“……你全家都傻了!”
“没有好戏看了,咱们早点去抓老鼠吧。”
“不去,去也没用。金雕王今天被追得白天没活动,晚上肯定出来捕猎,老鼠吓得根本不敢出来。”
明九娘正听得津津有味,父子俩回来了,猫头鹰们也飞了。
萧铁策用草绳拎着两条肥美的鲤鱼回来,养在盆子里。
明九娘得意:“明天还想吃?”
萧铁策顿了顿:“后日吧,费米。”
明九娘哈哈大笑。
晔儿穿了新衣服,高兴地在她面前跑来跑去,萧铁策去把晔儿的旧衣服晒上,原来刚才在河边已经顺手洗出来了。
晔儿太激动,所以熬到实在困得不行才在明九娘怀里睡了过去。
明九娘道:“把他放到床上,我带他睡?”
第8章 还是卖了吧
明九娘听了他这般生硬的口气自然不高兴,却没有和他吵架,心平气和地道:“我没有以身涉险。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恐怕有人会浑水摸鱼,借着抓金雕王的事情,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铲除异己,比如你……我自己会带着晔儿,躲得远远的,不给别人误伤的理由。”
萧铁策呼吸重了许多,半晌后才缓和了口气道:“我说会护着你,就会护着你。你什么时候要去山上,尤其是走得远的时候要告诉我,我带你去。”
这才像句人话,明九娘“嗯”了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比起亲密无间的夫妻,他们更像被逼到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他们共同的目标,只是活着而已。
她是离开萧铁策,一个初来乍到的孤身女子无所依靠,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而萧铁策则是深陷夺嫡漩涡之中,即使他废了力能扛鼎的右手,也有人不放心。
明九娘能想明白这些,所以才会出言提醒他。
他好,她才好。
第二天早上,明九娘醒来的时候萧铁策已经出去了。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又有五枚铜板。
明九娘嘴角不由勾起笑意——她的这个“合伙人”不错,还知道她带孩子,把一半收入上交。
她不客气地把铜板收起来,带着笑意去洗漱了。
早餐是每人一个水煮鸭蛋,小半碗糙米饭,吃饭的时候明九娘才想起来萧铁策应该是空着肚子去干活的。
难怪晚上他那么能吃,原来是饿了一整天!
明日要给他准备点吃食,毕竟他那是重体力劳动,油水也要跟得上。
吃过饭,晔儿仰起脸来眼巴巴地看着明九娘,眼神熠熠生辉,仿佛在问,娘,今天我们去哪里?
明九娘拍拍他的小脑袋,“娘打算再去采些花椒和辣椒回来,然后想办法把这个麻辣鱼片的方子卖出去。”
她昨晚仔细想过,要长久留住这方子自己做买卖很不现实,毕竟眼下家徒四壁,更别说本钱了,卖方子才能解决燃眉之急。
晔儿虽然不太懂她的意思,但是现在他就是明九娘的小迷弟,他娘说什么都是真理,要坚决拥护!
母子两人再一次上山,明九娘让他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等她,自己上前飞快地采着花椒。
胖手指被硬刺扎伤她都没什么感觉,满脑子都是发光的银子。
“布谷——”休息的时候,她才听到布谷鸟在聊天。
她仔细一听,除了布谷鸟之外,还有其他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议论的内容都是金雕王受伤了。
明九娘忍不住想,看起来是她误会了那些人。
那些人应该真是冲着金雕来的,不是冲着萧铁策这些流放之人。
不过这些事情和她也没有关系,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采完花椒,晔儿心疼地看着她流血的手指,眼睛里满是水光,眼看着就要哭了。
“娘不疼,不疼。”明九娘道,“你哭的话,娘才疼呢!给娘呼呼好不好?”
晔儿连忙抱起她的胖手小心呼呼。
明九娘心都要化了。
中午她用早上剩下的一点儿米饭做了锅巴,加了点猪油,夹了炒野鸭蛋和青菜、豆芽,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豆芽是她去河边提水的时候,村里的一个妇人偷偷塞给她的,还没好气地说了她一句,“对你相公和儿子好点。”
明九娘记忆中虽然见过这个妇人,但是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村里人,懵逼地接过豆芽,说了句“谢谢”。
晔儿吃得停不下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明九娘看着他这般,别提多满足了,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晔儿快吃完了才发现明九娘没有继续做锅巴,蹬蹬蹬地跑过去掀开锅盖,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
明九娘笑着提起自己肚子上的赘肉道:“娘都这么胖了,以后会被你和你爹嫌弃的。娘要减肥,娘不饿,你自己吃,乖。”
晔儿抱住她的腿,表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嫌弃的。
明九娘笑道:“你就天天哄着娘,把娘哄得晕头转向的。”
孩子不记仇,明明前身那么不是人,对他那么不好,现在她只是对他好一点,他立刻就选择原谅和亲近。
吃过饭
第9章 酒楼卖方子
萧铁策忽然冷笑:“前天你同我说都听我的,看来是骗我的。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但是我劝你一句,少做梦!”
明九娘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愿意我同娘家联系吗?”
萧铁策没搭理她。
明九娘假装叹气:“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为了这个家好。”
第二天早上,明九娘把仅剩的两个鸭蛋煮了塞给晔儿,笑眯眯地嘱咐他道:“娘进城给你买好吃的,你乖乖跟着爹,在家里等娘。千万记住,不能靠近爹的炉子,会烫伤,知道吗?”
晔儿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使劲点点头。
萧铁策往桌上扔了个破的墨绿色荷包,然后抱起晔儿大步离家。
听到荷包“咣当”落下的声音,明九娘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但是当她打开荷包,看见里面是几十个铜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乐开了花。
萧铁策这是把剩下的工钱都给她了,这是不是代表这两天,他认可了她的努力?
明九娘顿时觉得倍受鼓舞。
她把花椒和辣椒放在豆油之中烧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挑出其中残渣,提着炼好的辣麻油,还有昨日剩下的一条鱼出门了。
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才能避免她被酒楼掌柜坑。
这方子何其简单?要是让掌柜知道原料是什么,把她扫地出门,白嫖她的方子,大有可能。
进城的路只有七里地,明九娘带着一身肥肉,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前后歇了三四次才终于进城。
前世业余半程马拉松选手,现在竟然变成这样,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身肥肉减掉!
终于找到了城里最好的酒楼,明九娘仰头看看“仰啸堂”三个大字,铁画银钩,笔走龙蛇,心里忍不住想,这确定是酒楼,而不是匪帮吗?
辽东自古多悍匪,这里天寒地冻,人烟罕至,除了流放的犯人,就是在中原混不下的自己跑到这里来的,还有就是贩卖皮草等货物的商人。
这些人,基本都崇尚彪悍,所以连酒楼名字都得有如此气势。
明九娘深吸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挑了一张角落里的椅子坐下。
酒楼大堂中倒是男男女女都有,除了体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显眼的。
小二热情洋溢地上来,明九娘对着菜牌,心里咋舌——这酒楼物价,直逼京中最好的酒楼了。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她的方子更容易卖出高价。
明九娘忍痛点了一屉包子,花了四十个铜板。
之前她攒了十个,今天萧铁策又给了她三十六个,这样之后,她只剩下六个了。
这卖方子成了背水一战,必须成功。
她倒是想直接去找掌柜说,她有方子要卖,但是后者说不定会把她当成骗子,或者干脆直接嚷嚷出来让她滚。
她要低调,所以只能先默默观察。
这里生意不错,不过很多人桌上都放着长剑大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人声鼎沸。
掌柜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挨桌陪着小心。
他很快来到明九娘这桌。
看到她桌上只有一屉没动的包子,掌柜赔笑道:“这位娘子,可是包子不合口味?”
明九娘落落大方道:“我还没尝。今日出门没带够钱,只能点一屉包子,没有菜。掌柜能不能借我厨房用下,我自己带了个菜。”
通过刚才的观察,她确定掌柜是个聪明人。
果然,掌柜愣了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道:“娘子里面请。”
他把明九娘单独请进了后院,并没有直接进厨房。
“鄙人姓李,不知道娘子怎么称呼?”
“我在家里排行第九,李掌柜叫我九娘就可以。”明九娘笑盈盈地道,“实不相瞒,是家遇困厄,生活难以为继,所以我只能把祖上留下的方子拿出来,看您这里收不收。”
李掌柜笑道:“也不瞒娘子,来卖方子的人,我几天就要接待一个。但是真能打动我的,极少。”
“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明九娘自信满满。
“九娘子快人快语,这边请。”李掌柜把明九娘带进了旁边的一间单独的小厨房,然后道,“您看看还需要什么,我让人准备。”
明九娘看了看厨房里的东西,道:“够用。”
“那我等九娘子的惊喜。”李掌柜非常懂事地退了出去,然后关了门,对门口的小伙计道,“等九娘子做好了菜去喊我。”
明九娘心中感慨,果然是大酒楼的掌柜,待人接物八面玲珑,处事也让人舒服。
他回避出去,表明不占便宜。
她很快收起感慨,撸起袖子收拾起鱼来。
一刻钟后,小伙计一路小跑去
第10章 彪悍尽显
明九娘哪里知道该开什么价。
但是她脸上什么都没显露出来,道:“李掌柜,我知道您是个公道的。您开价,合适我就卖,不合适就当我请您吃了这道菜,买卖不成仁义在。”
她不动声色地把开价这令人左右为难的难题推了出去。
李掌柜想了想,神情很凝重,最后缓缓开口道:“九娘子这方子如果卖到京城,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但是辽东毕竟是苦寒之地,所以我只能给您二百两银子上下,您觉得如何?”
“二百两银子成交!”明九娘爽快道。
李掌柜十分激动,连忙让人写契书。
“二百两银子,麻烦您给我一百八十两银票,二十两碎银。”明九娘道。
李掌柜哪有不答应的?
非但如此,他还送了明九娘一条肉,一袋米,又周到地开口:“九娘子拿着这么多银子,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一会儿你拿着这盘卤牛肉出去,我不送你,免得引人注意。”
明九娘十分感谢他替自己考虑这么多,悄无声息地回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今天没吃饭,饥肠辘辘,吃了两个肉包子,然后把剩下的和卤肉一起让小伙计给她用油纸包好,放到空了的油罐里。
她现在都可以想象出晔儿见到这些东西眉眼弯弯的模样。
原本她计划去买些东西再回家,但是揣着那么大一笔银子,她没出息地忐忑,所以还是准备直接打道回府。
没想到,刚从酒楼出来,就遇见了熟人。
宋珊珊惊讶地看着她:“九娘,你怎么在这里?”
白莲花来了。
明九娘翻了个白眼,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站在酒楼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珊珊和她来辽东后结交的土财主家的女儿红叶,不耐烦地道:“我就不能来酒楼吃饭吗?”
宋珊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圈红红的:“萧大哥那么辛苦赚钱,晔儿还嗷嗷待哺,你怎么能这么挥霍?”
她泫然欲泣,声音不低,很快引来周围人侧目。
明九娘挖挖耳朵,冷笑:“关你屁事?你算哪根葱?想到我们家做妾,我还没点头;想给我当小姑子,萧铁策还没跟你结拜,你在这里鼻子插大葱,跟我装象呢!”
她顿了顿,又泼辣地骂道:“还嗷嗷待哺,你有奶给喂?我儿子,轮得到你管?”
宋珊珊道:“九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
红叶生气了,跺着脚骂道:“你这个不分好歹的泼妇。如果不是珊珊没日没夜做绣活接济你,你早就饿死了。”
“谁稀罕?”明九娘叉腰骂道,“以后见到我躲着走,否则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说完,她扭着腰大摇大摆地走了。
前身总是对宋珊珊视而不见,甚至还想着从她那里占便宜;不好意思,现在的她接受不了。
宋珊珊心气高,根本不可能给萧铁策做妾,她心里想的就是对自己取而代之。
而且她最擅长装贤惠无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发难,完全就是想自己出糗。
这次,她是踢到铁板了。
红叶在明九娘身后跺脚骂:“肥婆你别走!”
明九娘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今日心情好着呢,才不会被白莲花恶心到。
她不知道,宋珊珊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明九娘这身子实在太胖,又拎着李掌柜送的米和肉,虽然她归心似箭,但是回去的路上,还是不得不中途休息。
刚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忽然就见两个闲汉模样的人从她刚来的方向走过来。
明九娘和他们目光相接,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来往过路的行人。
明九娘顿时更加紧张。
两个闲汉很快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娘子怎么就一个人赶路?这路上可是很危险的呀。”
另一个道:“叫声‘好哥哥’,让哥哥们送你回家。”
明九娘紧张得鞋底不住地磨蹭着地面,假意笑道:“奴家倒是希望两位好哥哥送我回去呢!只是奴家相公那个是粗人铁匠,为人粗鲁,奴怕他吃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