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迎新伙伴,乌希哈屁股都没在自己屋里坐热,又找到新的理由,带青苹黄桃回后院溜达一圈。
她们先去看了宋氏。
宋氏听闻是四爷挑的人,一句训示也没有,反倒叮嘱乌希哈少调皮。
接着乌希哈又去看了钮祜禄氏,顺手带了她这几天写的最新手稿,准备秉烛夜读。
出了钮祜禄氏院门,一转身,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素色身影。
对了,武氏和钮祜禄氏是邻居来着。
今日的武氏又恢复到小白花装扮,脸上带着略显诡异的笑。
乌希哈下意识退了一步。
武氏眼神上下打量着乌希哈和她身后的黄桃,轻笑了一声,道:“二格格果真是流着爷的血脉,都是同样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青苹拦在乌希哈身前,沉声道:“武格格应还是在禁足中吧?随意出门堵我们格格,不怕爷知道了发怒么?”
武氏被禁足了?乌希哈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花园,本就是爷给我建的,也算是我院中。”武氏转了一圈,面露陶醉,“都是我的。”
青苹不欲与她多言,拉起乌希哈的手,“格格,我们走吧。”
乌希哈本就不太喜欢武氏,当即配合转身,加快脚步。
身后武氏的声音猛然提高,刺入乌希哈耳朵里。
“那个丫头叫什么,吉祥?”
“一家死得可真惨呢!”
“侧福晋多可怜呐,养了个白眼狼,差点连累自己儿子丧命,被蒙在鼓里不说,还得感谢凶手。”
武氏甚至发出了嘤嘤的低泣,“真是可怜呐!”
作者有话说:
便当倒计时。
第36章 对峙了
仿佛有一口钟在耳边重重敲响, 震得乌希哈脑袋里满是“嗡嗡”声,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方才武氏口中刚吐出“吉祥”的名字时,乌希哈就被青苹抱起, 脚下几乎是小跑着要离开。
等武氏说完那三句话,青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不定。
乌希哈下意识命令道:“青苹,放我下来!!”
青苹语气焦急, “格格别信她!”
“那吉祥呢?”乌希哈反问, “她既然要出去嫁人, 怎么也该亲自向我拜别, 你叫她明天进府来见我。”
青苹无言。
她和四爷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把死人变活。
谁在骗人一目了然。
乌希哈眼里立刻有了水光。
她努力保持冷静,先问青苹:“你和额娘,或者还有阿玛都知道吉祥出事了对不对?”
青苹回答之前, 乌希哈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青苹,别让我以后不敢再信你。”
来到乌希哈身边一年多,青苹知道她看起来乖巧好说话, 实际上早熟且固执, 认真起来,比府里其他任何孩子都难应付。
况且她已经把乌希哈当做自己真正的主子,并发自内心喜欢疼爱。
她沉默片刻, 承认了, “爷是怕格格伤心, 才没叫奴婢和宋格格告知您。”
乌希哈抽了抽鼻子,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她向后看去,武氏还呆在原地, 姿态闲适地斜靠在一根廊柱上, 还冲乌希哈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像是在叫她们回去。
“吉祥是怎么死的。”
“天花。”青苹沉声,将四爷查到的事简要说了。
想到被自己看作半个姐姐的吉祥已经消失在世界上,甚至带累家人,乌希哈再控制不住,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掉。
她揪住青苹衣襟,惶恐不安地问,“是我害了他们吗?我还害了二哥?”
青苹连忙摇头,“怎么会是格格的错,这都是是某些心思阴暗的小人作祟,格格和吉祥、二阿哥都是无辜受累。”
“武格格被阿玛禁足,是不是说明是她做的?”
“主子爷并未查实是谁所为,将武格格禁足,是因她在格格和二阿哥病时,还向爷献媚邀宠,惹了爷发怒。”
青苹回头看了一眼武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难看,“吉祥的事,武格格理应不知晓,除非——”
除非她就是背后下手,意欲暗害乌希哈的人。
“青苹,我们回去吧。”乌希哈擦干眼泪,“我去问她!”
“格格不可!”
“我要自己问清楚。”乌希哈倔强道,“你能保护我的!”
“奴婢绝不会让武格格伤到您一根汗毛。”青苹当即承诺。
听她应了,乌希哈转头对听得满脸呆滞的黄桃道:“你去找苏公公,让他请阿玛来这里,就说我知道吉祥的事了。”
青苹听乌希哈还知道要找四爷,知晓她情绪未失控,稍稍放心。
待黄桃小跑离开,主仆二人返身走回到武氏面前。
武氏笑得开心极了,“二格格方才都听见了?可有话要问妾身?”
乌希哈让青苹把自己放下来,冷着小脸,开门见山地质问,“是不是你害了吉祥?”
“吉祥?”武氏作惊讶状反问,“这吉祥是谁,妾身可不认得,似乎是二格格身边的丫头?”
“二格格的丫头如何,为何要问妾身呢?”
乌希哈几乎要爆炸,伸出手指着武氏,“你别装傻!”
青苹拦住她不让她冲上前去,警告道:“武格格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格格已经派人去请了爷,爷的脾气,武格格是晓得的。”
听闻她们提起四爷,武氏忽然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爷的脾气,我以为我晓得的呀,可现在,现在……”她笑得眼角都出了泪,“若你们真能把爷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看着状若疯癫的武氏,乌希哈突然平静了下来,“你既然不想说,那我就走了。反正我相信阿玛很快就能把所有事都查清楚,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乌希哈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武氏的预料,她立刻改口相邀,“这外头风冷,把妾的脑子都冻糊涂了,二格格不如来妾院子里坐会儿,咱们好好聊聊吉祥和二阿哥的事?”
青苹对乌希哈摇头。
乌希哈面露犹豫。
见她们如此防备,武氏摊手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当着青苹姑娘的面,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把二格格如何?”
“此前妾真心想与二格格亲近,二格格却从不给机会,妾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
“今日二格格应妾一回,妾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希哈在原地纠结许久,终究是想要听武氏亲口说出真相,带着全神戒备的青苹,跟在武氏身后踏入她院中。
短短一小段路,武氏兴致高昂地给二人介绍,这是四爷给她建的、那是四爷特意为她寻来的,她和四爷又在这里、那里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回忆。
乌希哈心中毫无波动。
这样的武氏,让她联想到最后的疯狂。
武氏还想带乌希哈进入寝卧,被拒绝。
青苹看过四周,确认并无异样,乌希哈往门槛上一坐,“有话就在这说吧。”
武氏倒没再勉强她们,“那还请稍等妾片刻。”
她进门,不一会儿端着茶水点心出来,在距乌希哈五尺开外处席地坐下。
“二格格可要尝尝妾的手艺,许是不比侧福晋差。”
乌希哈当然摇头,“谢武格格好意,我不饿也不渴。”
“二格格不会是害怕妾在这食水中下毒吧?”武氏笑了笑,自己拿了块卖相精致的桃花糕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后咽下,又喝了一口茶,“喏,妾试过了。”
“不必了,武格ᴶˢᴳᴮᴮ格还是有话快说吧,还是说你想等阿玛来了,在他面前说?”
乌希哈想,武氏应该不愿意把自己的阴暗面直接暴露在四爷面前。
听了这话,武氏果然没有再故作客套。
她收敛了笑,注视着乌希哈,“其实,我真的有想过抱养你的。”
还没等乌希哈反应,她立刻又道,“不过我也是真恨你和宋氏,若不是你们,我怎会流了孩儿?”
“这件事阿玛早有定论,”乌希哈冷静道,站起身来拍拍裤子,“如果你只要说这些,恕我不奉陪。”
是她傻了,跟恋爱脑有什么好说的。
以四爷现在的理智,只要查到武氏,定不会再纵容她。
青苹巴不得乌希哈早点离开,连忙拉住她的手往回走。
武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又吃下一块桃花糕。
在乌希哈就要迈出院门的那一瞬间,武氏突然高声道:“就是我!”
乌希哈猛然转身,死死盯着她。
武氏畅快地笑着,“是我私下接近吉祥,那丫头没脑子好算计,我给她送件好衣裳,洗都没洗就上身了,老天长眼,这一回就把二格格你给染上了天花。”
“本来我想着你总与大阿哥一同读书,只要把他染上了,不管能不能好,以福晋的性子,你和宋氏往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武氏停顿片刻,颇感遗憾道:“真可惜,你命大,侧福晋也比福晋好骗。”
“可恨的还有钮祜禄氏,尽坏我的好事!”
乌希哈听得浑身颤抖,“阿玛对你那么好,我们也从来不招惹你,你还不满足吗?”
“可他说过只爱我一个,只有我一人!”武氏尖叫。
“是你,你这个妖孽!”武氏指着乌希哈,“是你给四郎下了蛊,才让他变了。”
“你死了,四郎说不定就会变回来了。”
“至于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乌希哈气得都快炸了,声音尖锐地吼回去,“你脑子里除了‘爱情’,其他什么都没有吗?没有良知吗?没有是非对错吗?”
四爷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武氏显然并没有。
她表情已然扭曲,“是啊,我只有爱。”
“我没有家世,没有权力,没有自由,如今连孩子也不能有了,十几岁进了这深宅后院,只看得到这么点大的地方,二格格你说,我该怎么活呢?”
“像宋氏和耿氏,伏低做小,摇尾乞怜,指着福晋的施舍和宽容过活吗?”
“像侧福晋,生了那么多孩子,成天围着孩子们打转,鼓捣些没用的吃食,弘昐阿哥不还是没了,弘昀阿哥那单薄的小身板,这次大难不死,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还是像福晋,多大度多贤惠,那两年,背地里谁不笑她被一个小格格踩在头上。”
听到这,青苹忍不住冷哼打断,“武格格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与贵人相提并论。”
乌希哈感觉自己又被武氏说晕了。
她仿佛能懂武氏想表达的意思,但又总觉得这其中逻辑说不通。
听武氏的口气,竟是在可怜其他女眷不成?
但这明明是她的受宠造成的。
还是说,这是胜利者的傲慢和炫耀?
武氏继续笑,“我当然记得,我只是宫女出身,被贵人随手赏赐的小格格。”
“爷爱我,我当然只能受着,我既然受了,就要死死地占着!”
“那时候我多风光啊……”武氏闭上回想,再睁开时,眼神已被疯狂占据,“我只有他给我的爱!”
“他是男人,是皇阿哥,他说过的话就该做到!”
“他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呢?他答应过我的!”
“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他,”武氏低吼着,“什么妻妾和睦,都是假的,她们不妒忌,是因为她们根本不爱他,只有我!”
乌希哈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爷不需要你的爱!”四爷冷酷的声音在乌希哈耳边响起,“爷当初能给你多少,自然也能通通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刘若英的一首老歌——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第37章 便当了
武氏痴痴地看着四爷越发因为冷漠显得越发俊美的脸, “四郎,你终于肯见我了?”
四爷先检查了下乌希哈,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方才对武氏淡淡道:“你既然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今日便是最后一面了。”
语中杀意并未遮掩。
“最后一面,呵呵……”武氏凄婉自艾, “果真是郎心如铁, 无可转圜么?”
四爷露面后, 武氏的那股子疯劲突然间就消失无踪了。
但他今日既已确认了武氏是暗害两个孩子之人, 便再容不下她了。
“爷给过你机会的,”四爷看她的眼神复杂,最深处还藏着几分情意与惋惜,“爷说过, 只要你安分守己,爷还是会一直宠爱你,让你锦衣玉食, 荣华富贵。”
“可我为什么要乖乖认命?!我认命了, 福晋和侧福晋她们会放过我吗?”
“冥顽不灵!”四爷怒喝,“你还要攀扯他人到什么时候?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武氏嘶声反问:“咎由自取又如何,我不该为自己争取吗?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四爷发现武氏已经为爱魔怔了。
他被那个“四爷”压制在身体里的时候, 知道这种感觉, 旁人说得再多, 她也听不进去。
他神色恢复冷漠,“多说无益,你既已认罪, 便该知晓会落得什么下场。”
四爷叫了一声“苏培盛”, 后者从院门外小跑进来。
顾及乌希哈还在, 四爷没有明说“赐死”之类的词句,只是道:“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爷会给你一个体面。”
从四爷来后,乌希哈便不发一言,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她应该高兴才是,四爷摆脱了恋爱脑,武氏恶有恶报。
但乌希哈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报仇或是打脸的快感。
看出四爷的去意,武氏五官抽动,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回归正常。
她理了理发髻,又将衣襟裙摆抚摸平整,对四爷盈盈拜下,“是妾妄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今既闻君有他意,便只能相决绝,缘尽于此了。”
她起身,望着四爷出神,“我本想,你若不能爱我一生,恨我一世也是好的。”
她又看向四爷怀里的乌希哈,“可惜啊,她命大,又逃过一次。”
乌希哈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四爷忽然面露惊色,大手捂住乌希哈的眼睛,把她的头紧紧摁在怀里。
视野被遮掩前的最后一瞬,乌希哈看见鲜红色的血从武氏的眼眶、鼻孔和口中流出来。
“如果如今才是真正的你,她是贵人、福星,那或许,我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妖孽吧……”
几不可闻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武氏的身体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从此,再无声息。
……